(一)
城北喜欢红酒,浓烈艳色如血的红酒。
城北喜欢女人,漂亮温柔如水的女人。
城北更喜欢端着红酒静默着哀伤或者缄默着忧郁的女子。他说,那样的女子是感性的,也是最性感的,如午夜的花一般需要人观赏和疼爱。
可是,城北不喜欢阴天,那个只喝红酒的唯美女子。
阴天通常引用紫夫的一句话来形容自己:女子像猫一类的,你若太亲近她,她就要抓你;你若不注意她,她就要围着你转。
经年,你说城北怎么就不再喜欢我了呢?
经年,你说为什么我对他那么好他还是爱上了别的女人呢?
经年,你说城北怎么就没有你一半在乎我呢?
经年,你说城北为什么不喜欢我这个喝红酒的女子呢?
……
阴天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眉梢轻轻上扬,散出淡淡的哀愁,如丁香结怨的女子一般楚楚动人。只是,她倒映在黑亮的眸子里的睫毛从来没有染上我指尖淡漠的烟香。也是,香烟与红酒本就是两个世界的物质,一个隐忍得失去自身的原则把疼痛埋在心里燃烧成灰,一个张扬得把内心的魂显在脸上揉捏成破碎的忧伤。就像她永远看不见我心里的颜色,而我看见的胭脂红也没有感染我半点为她感伤的情绪。
也许,靠得越近的人越容易被忽略,卑微到她连我的名字都难以存在她的手机卡里。低微到连收到她的一句祝福语半句问候也成为了我的一种奢望。
(二)
阴天,你喝多了,我们回家。我扔掉快要烧到指关节的烟头,轻微的用力按住她拿起高脚杯的手。
城北。我要等城北,他刚刚还跟一个臭女人在调情呢,我要看他们两个要激情到什么时候才从阁楼里出来。我要问他为什么不跟我好,宁愿和一个三陪上床去不愿和我相处半刻,难道我在他眼里连个妓女都不如吗?我有那么低贱吗?我真的连个b*子都不如么?……
啪。一阵怒气直冲头顶,莫名的扬起手,就是一掌落在了她精致的脸上,顿时她脸上的酒花开得更是妩媚妖艳。
嘈杂的音乐和那些忘情的尖叫声,突然淹没了她的那股不甘心的疯劲。我的右手在支离破碎的灯光下暗自颤抖。她慢慢收回在远方发愣了很久的眼神,然后狠狠的砸进我的眼睛里,像一朵即将凋零的百合失去了最后的孤傲,陡然的一下子枯萎了。
稍稍抬高的下巴把所有的倔强和绝望都聚集到眼角,随着泪水一点一点的高涨,然后猛然砸落下来,划破如花的脸,砸碎了我的整个心脏。
对不起,阴天。我用力的把她拥在怀里。对不起,阴天,我求求你不要这样诋毁自己……
她的卷发散出暖暖的洗发水香,在这样混浊的空气里显得百般的静默,不染半点尘埃,干净得直叫人生疼。就如她的爱情,不染半点世俗,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干脆而直接,执着而固执。
经年,带我回家。半响,她微微把我推开,然后挽起我的手,轻声的对我说道。有死灰的悲伤从她的眉尖卸下来,蔓延到我的心里,发散出一阵一阵锥心的疼。
(三)
静静的让她挽着我的手臂过马路。她完全不看两头的车,不知道她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从来不用担心安全还是因为她已经被城北伤得没有了生存的勇气。
站住!在我突然拦下计程车的时候,对面有黑衣人冲我叫嚣。明晃晃的刀把路灯的尸体砍断了扔到了我的脸上。
阴天,找经年,北巷。
一把用力把她塞进了车里,裙裾在她转身的时候绽放成一朵绝美的玫瑰。她的声音随着车子的启动被拉得很长:哥哥,哥哥,快上车,我们一起回家,我们要一起回去。哥哥,快上车……
我看着车逃命似的离我远去,心里缓缓的松了一口气,伴随着淤积在心里的悲哀。在生死关头,她始终只记得我是他的哥哥,由她母亲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一个孤儿。我努力给的爱,就如那些苍蝇的劳作一样没有任何价值。
站住!他们冲了过来,我拔起钉在地上的脚,飞快的像她相反的方向跑了起来。
亲爱的,请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从耳边冲刺而过的风把脑中的一本记忆相册一页一页的翻动起来,阴天的脸就那样一遍一遍的在我眼前晃过,呈现出一个姹紫嫣红的春园。
他们架着摩托车一下子就赶了过来,灯光如鳄鱼的巨舌,滴出凶残而无情的饥饿感。我的身体轻轻一飘,直接从他们的车轮下飞了出去。风绕过我额前的碎发,撕碎了我眼前的那位少女的那张微笑的脸,随即,钻骨的疼痛刹那间充斥全身,排山倒海一拥而上。趴在地上,落魄的样子被他们闪亮的皮鞋观赏着。猛然,一场急促的雨散落下来,各种裤腿扇出来的风伴有各色的脚气。一脚定江山的踩着我的头,戴墨镜的男人歪着嘴:老子今天就做一回菩萨,放了你。三天后,要是你再不给老子还钱,别怪老子削了你的脑袋!
温暖的液体从我的头部涌出来,身体已经无法再动弹,用尽余生的力气,拿出了手机。
阴天宝贝,我爱你!黑暗铺天盖地的涌来。闭上眼睛的一刹那,我听见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声。
(四)
醒来的时候,四壁刺白,眼睛生疼。窗角的菊花笑得很灿烂。深色牛仔裤,白色外套,捆绑起来落错有致的头发,聚集了心里所有的安静。我忽然想起,她上车前起舞的裙裾,如今已是菊花笑。秋都来了,难道我就这样躺了整整几个月了?
她抬起手腕,然后起身走向我。把我的手放进被子里,然后理了理我额前的头发。她的手腕上的手表很漂亮,这也许就是她为我守候过的时间表。我睁大着眼睛,看着她,一瞬间,我感觉世界上最美的画面就出现在我的眼前。她的眼睛变得雪亮雪亮,像是要掉出流星一样,嘴角开出两朵惊愕不止的两朵花,发出被喜悦割伤的声音:医生,医生,他醒了……
半个月后,出院。我才知道,这是一个让我感觉完全陌生的城市。看着各色各样的招牌,我妄想从其中找到伪装起来的城市名。
经年,这里是北京,不是广州。她帮我整了整了衣领,然后简单的看出我的心思。
北京是一个干净的城市,却没有干净的空气。那些粗糙的风,总是会让我的皮肤感觉到有涨裂的痛疼,用手触摸又感觉不到裂痕。感觉四处都散化着欺骗的味道,就像阴天那双明亮却没有生动的眼睛。
阴天,我们明天回广州。
我就知道该来的,始终还是要来。你就是这样执着。
飞机票很昂贵,就像她以前给我关怀。
回到家的时候,母亲的遗像立在大厅。
妈卖血给你续交医药费的时候,因为半夜因为立力不支昏厥在马路上被车撞了,垂危之际,她捐出了一个肾给一位富家子弟,他们给了一笔钱感激的拿走了妈的肾,你才活了过来。
她是在责怪吗?那么轻佻的语气不带一点感情色彩,像是小时候她站在我面前给我背诵课文一样。
双膝垂地,妈嘴角的笑从黑白照片里滑落出彩色照片,一直在我眼前晃呀晃。原来,我小时候在她的手掌下我是那么乖巧的孩子。
(五)
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褶皱的褐色窗帘已经被阳光灌得通透明亮。一只手在头上没有目的乱抓,已经睡了十多个小时还是哈欠连连,另一只手在桌上摸索着,拿到一直在为了空洞的时间的逝去而悲鸣的闹钟,已经十一点零三分了。
我看了看阴天的房门,紧闭。刷牙,洗脸,换鞋。
阴天,阴天……敲门,不见动静。转身,看见冰箱上贴的纸条:哥,城北今天订婚。
城北。闪电一般划破我所有的记忆。糟糕!
我带了一把短刀冲出了门。北巷变得更加深幽了,墙壁边的杂草已经嚣张的长到路中央来。我站在北巷口,一手插在腰间,一手拿电话:城北,我是经年,我在北巷。
十分钟后,他跑了过来。样子没有变,只是腮边的胡渣被刮得很干净,果然骗到了个贤惠的女人。
你丫的!结婚了,我妹子怎么办!我就是一拳扑了过去。
经年,求求你原谅我。我们欠那么多钱,都是要用命还的。我们的钱都是那个女人还清的……钱,钱,钱!你他娘的孬货,靠个女人吃饭!你要是不跟我妹子结婚,我就杀了那女的,你要是不信你就试试!他的脸被我左右几拳打出了个万紫千红的花园。
小北,小北……女人远处的呼叫声飞快的驶来。
他欠你的钱我来还!条件是,取消婚约!要不然,老子我今天就费了你们!我从裤腰里抽出刀,她的脸立即焦枯起来,像失水过多的花朵。
城北一声不吭,女人气急败坏的往他的脚裸就是狠狠的一脚。
嗷……嗷、嗷……他抱起脚连声直角,顾不上看一眼她转身仿佛燃烧起来的白衣大衣。
(六)
阴天,明天生日过后就20岁了。这个年龄达到法律结婚年龄了,记得一定要让自己幸福!好好准备一下,城北明天要来。
在城北捧着一大把玫瑰出现在阴天面前的时候,她的眼睛突然生气灵动起来。
她笑的时候,分分秒秒都是美好的。空气中像有融化不开的蜜一般。分明是深秋了,我的心里却开出了一个春天来。
关上灯,袅袅的蜡光曼妙的起舞。她闭上眼睛,微翘的睫毛像黑色振翅的蝴蝶,欲飞欲留,那一刻她美得惊心动魄。
第二个愿望:十九岁的那个在海边建房子的愿望。
第三个愿望:经年和城北还有妈妈都平安快乐幸福,妈会在天堂幸福的。
急促的门铃声让阴天正在切蛋糕的手轻微的抖了一下。我走到门边,向外看了一下。连忙关了灯,把阴天和城北的手凑合在一起。
快带她走,快。阴天,拿好,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20岁的愿望,海边的房子。超市地契比较值钱。
城北拖着僵持着不走的阴天。
快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我给你的东西不要丢了,这是我给你们的幸福!
阴天推开城北,奔向我,把我死死的拥在怀里。那一刻,她颤抖得很厉害。
不要,不要,我要你好好的活着。她的泪水在我的胸前开始泛滥,我狠心闭上眼睛,向她的颈部用力一拳。
阴天,请一定要幸福。我爱你,所以才让爱!
城北,快带她走。既然,之前那么爱她以后就应该好好的照顾她。我知道你觉得你欠我的太多,故意忍让自己的感情。高利贷的30万,如果我变卖自己那个大超市的地契估计救不了你的命。这群无奈,还清了还一次次纠缠不清。丫的,以为我们是肥肠,摆明了是欺诈!城北,你欠的是阴天的一生。我用30万买你一生,照顾好阴天。快走!要不然你就忍心看着阴天和我们一起死!
他突然跪在我的面前,泪水砸落。
你他娘的,是不是个男人,再哭再哭就走不了了,你想害死她啊!
我一把拉起他和阴天,往后门的方向用力一推。门铃的声音越来越响得急促。他转身背起昏厥的阴天就走。我嘴角莫名的上扬起来。
我吃下一把安眠药,然后报警,打开两个煤气罐,提出四罐汽油。十分钟后,开门。他们闯进黑色的屋里一阵剧烈的咳嗽。门弯里的我费力关上门,反锁,头被他们用棒敲出暖流,最后把钥匙用力扔向里屋。
有人向钥匙落地声的方向跑去,却笨重的跌倒在地。
一拳连一拳,重重的落在我的头上,无力的趴在地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拿出打火机,往地上轻轻一放,整个世界通亮起来,我笑出了声。
哭叫声,疼痛声,求救声……原本宁静的夜突然沸腾了起来。
熊熊大火,隐约的听到楼下警笛的声音,用剩下的余力拿出一直在哭响的手机。擦干屏幕上的血迹,上面的显示名字——宝贝,大概吓哭了。宝宝,对不起,吓到你了。
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知道,那座海边的房子是我去年向高利贷贷款20万加上自己变卖的地契剩下的钱买下的呢?抱歉,亲爱的宝贝,此生只能陪你走到这里,只能给你这些幸福……阴天的笑容,在我的眼前开出无边无际的花海……
——2008年3月31日
【宝贝团】的成员:夏莫,一把锁,纯白阴影,寂寞的阴天
【宝贝团】队宗旨:玩转生活,快乐宝贝,你我同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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