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的一个周末,我赋闲在家,忽然想起前几日雨水涟涟,如今云开放晴,正是蕨菜破土拔苗的好时机,不如出外郊游去,一来享受一下野外的清新气息,让久受闹市尘嚣侵扰的身心聊以放松,二来借此一饱山珍野味的口福。
二十年前,我从学校毕业来到一个远离都市的山区工作。在那里,我品尝到很多野味,山上跑的有竹老鼠,野兔子,树上结的有猕猴桃,毛栗,地上长的有松树菇,蕨菜等,味道纯美,营养丰富。在这众多的野味中,最常见也最对我口味的是蕨菜。所以,每年我都会找些时间去采,遗憾的是,每次总是收获甚微,不是长得散,就是去得晚。这次,有人向我推荐了一个新地方,我想应该不会再背运了。
阳春二月,风和景明。经过几天淅淅沥沥的春雨的洗炼和滋润,四周的山色忽然明朗起来了,秀丽起来了,仿佛一位新妆出场的邻街少妇,惊奇间带着几分欣喜,好像这风景是专为我设计的。雨后天晴,是观看杜鹃的好时光。一路上,山头山下,满世界开满了篷篷簇簇的杜鹃花,以粉红为主,娇嫩柔润如少女的脸,零星夹杂着些赶早的火红,明艳灼人,仿佛初恋情人的眼。清风徐来,各种山花的香气交融飘拂,沁人心脾,让人犹如置身于女人堆中,有时贪婪得让你晕眩。杜鹃花点缀在青翠的山坡上,给山头平添了几分秀色,显得朝气而不失端庄,华丽而不失雍容。山鸟们尽情欢唱,“布谷,布谷”,“三月,笋子”,“啁啾,啁啾”,此起彼伏,高低跌宕,融汇成一曲天然版的《挪威的森林》的交响绝唱,我的情绪,我的思想,似乎都在这鸟儿的吟唱中找到了最佳的诠释。“花开花落,物本天然,莫伤感兮,云卷云舒,事出有因,当用心。”
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我就到了朋友指定的所在地。这是一个两山对夹的山坳。小心跨过一段水洼地,迎面是一片杏树林,树上嫩叶初发,杏花初放,树下是倒伏的各种不知名的枯山茅。低头寻去,咦,在干枯的山茅中间,果然星罗棋布地笔立着高高低低的蕨杆,正羞涩地低着头跟我捉迷藏呢。我喜不自禁,内心感激着朋友的指点。我以中路为界,从右开始,一路采过去。杏花的馨香不绝如缕,鸟儿的欢唱此伏彼起,半山的薄雾时隐时现,我忘记了这是在劳作,仿佛无意间来到了一个人间仙境,如梦似幻。
不多久,我便采满了一只米袋,这是自学会采蕨以来收获最多的一次。这时听见路口有说话声,抬头望去,看见两个中学生模样的男孩推着自行车挂着竹篮也走进了杏林,我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看看自己摘的够吃好几餐,便把剩下的大半块地留给两位男孩去摘,自己出了杏林,上了回家的路。
不过,今天让我感觉收获更大的是,我找到了寻找蕨菜的方法。此前采蕨菜,无论是随同他人,还是独自一人,都是提着篮袋往荆莽榛丛中一钻,大海捞针般满世界搜寻着,吃苦费力又所获甚微。今天在杏林一看,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采蕨菜就跟拔笋一样,要找笋,首先要找到竹子,笋是竹子的子孙,总是围绕在祖辈的膝前脚后的。蕨菜也一样,只要有枯蕨的地方,就一定有新蕨生长。今天在杏树林里看到的枯山茅中,夹杂着篷篷簇簇的陈年蕨,我像受到当头一棒喝,恍然大悟。运用这一方法,在回家的路上,我又发现了两处生有水蕨(注:生长在水边的蕨菜)的地方,采到了一顿脆生生绿莹莹的水蕨。为了了解水蕨的生长特性,我曾碰过好几次壁。我在单位上有位邻居大妈,每年清明前后都能从野外采回一篮篮水蕨。最初几次,我都会有意无意地问一句:“大妈从哪摘到这么多水蕨啊?”可她总是王顾左右而言他,有意无意地回避我的问题。二次三番之后,我便知道她是担心我抢了她的“菜篮”,只好悻悻然熟视无睹了。其实,偌大一片山沟河溪,哪里能采得完呢?然而我无法跟她理论。
在回家的路上,我向妻报喜,告诉她说,今天我收获很大,心情特别爽,是近几年来所没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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