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小镇女人彩云嫂(下部)方芳88

发表于-2008年03月30日 下午3:33评论-1条

“我刚从鱼摊上回来,满身的鱼腥味,你到三楼我办公室,是不是又要我给你加工资啊?”彩云开玩笑说·

“你彩云把我看扁了,门缝里瞧人,人人都在进步,处处都在发展,我阿坤也在不断改变自己的模样。”阿坤跟在彩云后头朝酒楼上去,看着彩云穿白裙硕圆的臀部舔了一下嘴唇。

“阿坤,你说话呀,怎么不说话呀。”

“没……没有别的事,我就想请你吃一餐饭,虽然我的钱是你给我发的工资,可是,我,是……真心的。”

“好吧,我答应你,。不过算你回请我吧,因为今晚上我上大学的女儿回家了,我要请你请小红,你们辛苦了,我和女儿要表示谢意。”

“阿伟呢,你们应该合家团圆的,我算什么,我阿坤是更夫,打工仔。”

“你在酒店值夜,光耗子给你捉了半鱼筐,你还帮当家的阿伟”彩云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冰镇汽水递给他。

“和彩云你家在一起,不知是那年积的德,我一辈子没几个人看重我。”

“好拉,到鱼摊上给我拿一条太湖白鱼,顺便捎个南瓜,晚上我亲自给你们掌勺做一个五谷丰收,夏天一过我就全盘推出,酒店没有自己的品牌菜不行啊。”

“我这就去,马上去,”阿坤太激动了。

联防队长方国才原本是想到“自然雅居”酒店找彩云的,他替队友值夜。有一位队友要送妻子去教师学校暑期进修。

方队长是个重情义的人,他巡逻时候过工业园路时,依然用他仁慈的目光注视管件公司二楼妻子的办公室。妻子买没买房他不知道。他知道每当夫妻吵架,她不回娘家就在办公室里过夜。今晚上月色很好,天气炎热,他怕她晚上忘了关空调机,她有个坏毛病,常不吃早餐,方队长叹了一口气,发动了摩托车。

他骑着摩托车,他看见彩云自然雅居酒楼还亮着光,彩云一定还有许多客人,他去酒楼算啥呢?

“自然雅居”二楼,彩云和女儿,阿坤和小红坐在一桌。

“阿贝,这几个月,对亏了阿坤和小红对你爸的照顾,你才能安心在城里读大学,我才有心思管理酒楼和鱼摊,等你大学毕业了我就把饭店交给你,妈可以享清福了。”

“妈,你还那么年轻,那么漂亮,好好当你的金领白领吧,我大学毕业还要考研究生,去英国法国呢。”

“阿贝,志向远大,彩云只有支持,那有反对的道理。”阿坤说。

“阿贝,我们差不多是同龄人,我可是做牛做马的命。”小红说。

“我妈不会欺悔你吧,阿坤不会欺悔我吧,我爸不会欺悔你吧。我也不会欺悔你的,来我敬你和阿坤一杯。”阿贝说。

晚饭结束临出门时,彩云对阿坤说:“我和女儿今晚住桃花村去,酒店里你值夜多加小心,把门口几十箱空啤酒归类,也值几百块钱,不要让捡垃圾的人顺手牵了羊。”

“我已经把酒店当成了自己家,彩云,你放心。”阿坤说。

“阿贝,你这次回家,那也别去,该好好陪陪你爸爸,医生说你爸的病是好不了拉,就是一年半载的事,你小时侯就爸对你亲热,妈可没少骂你。”

“爸这个样子,我也没有和他有什么共同语言,再说,同学们还约我去浙江海岛呢,他爸已经花费一千万买下了一个无名小岛的六十年开发权,我那同学们要把小岛建造成避暑度假胜地。”

“好了,跟你说正经事,你到是海阔天空吹牛来了,我是说妈这几年守活寡,就是为了你,支撑这个家。”

“妈,你也该为自己想想退路,你是白领,可以泡个小帅哥啊。”

“你以为镇上和城里一样开放得吓人,妈忍着吧,可就不愿意受你爸不休止的折磨。”

“爸活着自己遭受痛苦,还让你受牵累,妈现在医院里可以安乐死了,对大家都有好处。”

“你有这种没良心的恶念头,妈可没有!好了,睡觉吧。”彩云说着便长长地叹了口气,有冰凉的泪盈在双眸里闪亮·

“我去对爸爸道晚安。”女儿说·

“夜里有小红呢,阿坤说,小红半夜都起床看你爸,小红年龄不大,打扮洋气,人也漂亮,服侍你爸一点不偷懒,我准备每月再给她涨二百块钱。”彩云说。

“这房间里怎么有一股酸味,妈你好长时间不住家了,是不是在外面养小白脸了。”

“你上了一年大学,对妈也不相信了,妈在酒店在镇上风光,心里苦着呢,你以为我在酒楼一天到晚吃香喝辣啊,告诉你,妈不吃早餐不吃饭是经常的事。”

“妈,我爱你,象那么多男人的目光从远方注视你,你是最伟大最神圣最令人敬仰的母亲。”

“好拉,睡吧,你可以睡到太阳照你屁股,妈五点钟就该起床了。”

“妈,我有一个问题弄不明白,阿坤怎么的自告奋勇到你酒店还那么热心肠做我家的管家,他不会居心不良吧。”

“你是说,阿坤爱上妈?他浑身是毛病,又是六十岁的人了,光有那甜言蜜语就让妈动心,你想象力太丰富了吧。”

“妈,小镇上有那么多男人,成功男士抓一大把,怎么会把阿坤这种已经进了幸福院的老光棍放在眼里呢。”

“这阿坤,还别说,对工作极端负责,本分老实,良心也不坏,处处关照我们家。”

“我看得出,他对你别有用心。”

“机灵鬼,闭上你的臭嘴闭上你的眼吧。”

彩云听着女儿打起呼噜,睡不着觉,她轻声走向阳台,她看着山村外苍茫夜色,听着蛙声一片,觉着心里的空旷,她想到了每一个生命是如此的无奈和悲哀。她明白自己凭着一张漂亮脸蛋和一片耐心才有小镇男人心目中的位置,除了这,凭着高中文化能在小镇干什么呢,她现在已经不再吃鱼,在她身边经过的江湖河海鱼类有多少担多少筐,只要闻见鱼腥隔着河不看就知道是那个品种的鱼,就知酒楼听见男人的声音就知道是政府那位官客企业里那位老板。她对自己的生活没有计划,她已经有几年没和男人接触过,阿伟对她来说除了名义上的丈夫,她已经把他象秤砣一样挪开了。

她爱镇上那些好男人,但已经不会和那些鱼贩子同流。她觉得自己没有了选择生活的权利·

西风夜静,江南七月的傍晚,没有了风吹就象蒸笼一般,热气闷着,小镇的男男女女就象一只只瘟鸡,有气无力散坐在店门口,河边凉亭。彩云对酒店门口迎宾小姐说,这梅雨季节,怎么如此长啊,早该出梅了。气候的多变,许多酒鬼茶客早早回家了。酒店已经没几个客人了。彩云刚走出酒店大门,背上胸窝间汗便象游动的蚯蚓直朝腰间流。

她开始眼看见河港码头,有几条船正在卸货,岸上站着的几个人中间。有一个是联防队队长方国才,虽然他穿着早已过时的退伍军服,不再穿联防队制服。

“方队长,你在这干啥,看风景啊?”

“噢,彩云老板,我看看船上有没有货要上码头,看这天头顶乌云密布要下大暴雨。”

“是啊,蛤蟆蚂蚁都爬到凉亭里唱歌了,肯定是一场大暴雨,你怎么到这儿打短工?”

还是来挣外快钱买香烟。”

“挣几个烟钱,闲着也是闲着。”

“方队长,以后我酒店的体力活你可以包了,香烟老酒没问题。”

“黄老板,早说呀,我这一身懒肉不用就太可惜了。”

“哦,上船了,上船了,十吨大米送粮库。”船上有人在喊。

方国才把t恤从头上掀去,露出一身肉疙瘩。

“肯定还没吃饭吧,你上船去,我让酒店给你留饭菜。我一会儿就送毛巾来……”彩云说。

“方队长遇上狐仙拉。”有码头挑扶起哄笑他。

“阶级兄妹还不行啊,要不,卸完货一块上酒店放开肚皮吃,”方国才下码头石阶时,双手换起裤管。

挑扶对一担二百斤大米上岸早已习以为常,悠闲地喊着号子,有节奏有韵律不紧不慢,呀锣喂,呀锣喂。

方国才一人抵挡两人活,他跳四百斤,每趟四袋白米,他拿双份工资,他挑了十担,觉得身上的汗流光了,浑身没一点力气。

彩云站在码头边垂柳下手里拿着一块花毛巾,双目注视着方国才,她既羡慕他一身的力气,,鼓突的胸肌和柱子一样圆硕的双腿,又从心底里油然升起同情之心。

“方队长,有美女陪着真够福气的,我有如此漂亮的女老板看着,腿早就软了,早就搁下扁担抱她上床了。”挑扶对他挤眉弄眼,满嘴酸语。

“你这十担大米挑上岸进粮库,足足两吨,小山一般能拿多少力资费。”

“四十块钱,我一天的工资。就个把小时划算。”

“太劳累了,你也四十岁的人了,现在不觉得,以后就不好了,我那当家的,一辈子都没挑过这么多东西。”

“是啊,还不一样瘫痪在床上,这人啊,命不一样。“方国才从她手里拿毛巾,在脸上脖子上擦着。

“快进酒店,饭菜早准备好了。”彩云对他说,又用毛巾在他背上象抹布擦地拖了一遍。

“黄老板,你是拍联防队的马屁,还是拍我方国才的马屁。“

“快跑吧,下雨拉,”滚雷象炮声一样响过,豆大的雨噼噼啪啪打在头上。

方国才几乎是把彩云拉在怀里朝酒店跑的。

“方队长,我可不怕别人说闲话,你怕吧”

“我虽然没有老婆,老婆给老板包了二奶,我啊是有些怕,彩云你可是有老公的人。”

“风言风语淹不死人,就象这雷暴雨说过去就过去,我可是要找情人,泡英俊男生啦,彩云在酒店大堂里高声说,引得迎宾小姐和收银员莫名其妙地大笑。

“同志们,下班啦。”彩云朝大家说。

方国才面对这些粉嫩嫩的桃花灿烂的年轻漂亮迎宾小姐,收银员。好象有些害羞地低着头没说话。

“你怕我老公,怕阿伟一下子不瘫痪了,从床上起来与你打一架,拿刀杀了你吗?

“我早就知道你老公阿伟瘫痪的事,你彩云的一举一动,人家都盯着呢,谁叫你是五官镇第一美女呢。”

“别当面说好话,你路过‘自然雅居’酒店从来不停步不瞧我,哪怕从门缝里看一下。”

“我又不是小偷。”方国才说。

“长江虾,太湖白鱼宫暴鸡丁,都是壮阳。”彩云说。

“我这身胚,还用吃这些,每天我就吃西红柿,冬瓜汤长出了这身肉。”

“说不定我以后要包了你,把你们夫妻俩拆了分类包装。”

“包我?太虚了,连我女儿,老娘一块包了卖人肉包子吧。”

彩云掩着嘴笑,“太可怕了吧。”

彩云给方国才倒了啤酒说:“我老公活不过明年春天,医生说。”

“你就等着他?真的无可救药。”

“我就等着,我等他几年了,我头上已长白发了。”

“命运由性格决定,我这个人不会呵护关爱女人,所以女人跟了别人。”

“既然这个样子,我也该有计划了,在这辈子不愿离开这风水宝地,所以我相中了你,你能等我把阿伟送走吗?”

“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等待处置另一个男人,太不公道了。”

“我知道你方队长唯一的优点除了善良,就是真诚,最大的缺点就是脾气犟。”

“你在暗地里打听我,调查我好久了吧。”

“我和老婆要离婚的事,也有二年了吧,镇上司法科也是三进三退。”

“这五官镇不端正,什么希奇百怪的事都有,乌龟王八也各显其能,我脸上一点面子也没有,我曾经想离开小镇……”

“我虽然比你老婆大几岁,可我是能为了挽回几分面子的,按我女儿的话说,我也算是白领,方国才,我真的喜欢你。”彩云把椅子移向他,几乎是挨着他的脸。

“彩云,看到能力强的女人,还有漂亮的女人,我就自卑……”

“和我好,我会让你重新获得男人的自尊。”彩云把醉眼迷蒙的脸躲在他怀里时,她听见了他嘴里吐出酒气。他打起了呼噜,彩云在他宽厚的肩头亲着,久违了男人的味道,她想把这座山征服,然而,她搬不动他。

彩云拉过沙发椅上一块大毛巾盖在他身上,然后自己躺在沙发上。

纷纷扬扬的雪把小镇包裹起来。石驳岸街路和高楼还有河里的行船上到处是厚厚的雪。“自然雅居”酒店里温暖如春,收银台上水仙花长出了花苞。

阿坤骑着三轮车朝桃花村去,雪地上留着车胎吱吱嘎嘎的声音,他在心里骂道,“这该死的阿伟偏偏死在冬天,彩云到那儿去了呢。”

彩云正在城里的华联商场皮货专卖店买衣服,她身边是接到她电话后赶来的方国才。

“国才,这一件纯白的水貂皮大衣怎么样。”

“高雅,华贵,是贵妇人穿的。”

“一万多块呢,我原本不想买,谁知道今年的冬天忽然冷得很奇怪。”

“地球上到处在打仗,影响了大气候,所以这天气就象人的脸说变就变。”

大雪天,彩云知道也没有什么大事,手机便放在酒店收银台没带身上。而收银小姐也没看抽屉里有手机。一遍又一遍打着彩云的手机:“黄老板平时出门都打招呼,手机从不离身今天老公死了,却找不到她了。”我们该到寿衣店买一个大花圈送去。“迎宾小姐说。

“阿伟死了,对黄老板是一种解脱,锁在身上的铁链没了。黄老板可以做一只自由飞翔的小鸟了。”收银员说。

“黄老板会和方国才结婚吗。”迎宾小姐问。

“肯定会,两人都好了几个月了。听说了吧,别看阿伟病瘫在床,还性变态呢,常让小红趴在他身上。”迎宾小姐说。

“这话可别瞎传!”

“我听阿坤说的,阿坤喝了酒就讲阿伟和小保姆的事。”

迎宾小姐开了酒店门,见是彩云从出租车里下来,穿着漂亮的皮大衣。

“国才,过春节,我们也去买一辆车。”

“有钱就买吧,你是老板,我不进去了。我去学校接小孩回家。”

“行!”彩云嘴边哼着《十八相送》的曲目。“我说梁兄啊……”

“黄老板,快回家吧,桃花村小红哭着打电话说,阿伟已经死了。”

“死拉,我这新买的白皮大衣成了孝服,”彩云拿起收银台上电话机给女儿阿贝打电话:“阿贝,快放学了吧,对,坐高速公路快客,回家来,你爸死了。啥时候死的,我也不知道,你马上动身。”她又拿起电话:“阿丙吗?阿丙懂事长,这二天你公司的车子借车牌。不是借奴婢,借你公司的小车和货车,不要开大兴,阿伟死了对我有好处?你们男人没一个正经的。”

彩云是坐阿丙公司派来的广本小车走的,她回桃花村时不知是哭还是笑。几年来面对阿伟,她想哭没有泪,她想笑。笑的理由象冰一样在心底厚厚的被覆盖。

车子驶进桃花村,阿坤拨开人群朝彩云走来。

“彩云,阿伟真的死了。”

“死了就死了吧。”她又把阿坤拉到一边:“前天还好好的你说还让小红扶着起了床,还坐到阳台上晒太阳。还指着村前的桃林山谷,说是要葬在朝东南方向龙岗上。怎么一下子……”

“彩云,你不懂,这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这叫回光返照。人死前头脑都要清楚一段时间。”

“阿坤,叫队长到家来,我们村有规矩,谁家死人,各家各户出一个劳动力帮忙,有三十多户,还有……”

“彩云,你该哭了,村上人都盯着你看呢。”

“我不会哭,我哭啥啊,快请一个哀桑婆来,造气氛还是要的。”

彩云面对着阿伟的尸骨爱恨交织,无法稳定自己情绪坐在藤椅上叹气。

小保姆小红却哭长了声音,象死了亲爹或者丈夫似的,声声悲凄,从东村传遍桃花村。

“想不到,小保姆陪侍阿伟几个月,出了真感情,哭得象个泪人儿。”

装门面给彩云和大伙儿看呗,让彩云给她涨工资。村上几个女人在议论。

“彩云心肠好,会给她有个交代。:”坤叔说。

乡亲们七嘴巴舌。

彩云穿上白孝衣时,才有两行泪落下来,泪珠如水晶,晶莹透亮大如玉珠。

村里的老队长在彩云自然雅居喝过酒,把丧事办得井井有序。他专门挑选了十名年轻壮劳力,八人抬死尸,四人做替补。每人分发二盒响应一袋乃躺二瓶酒。

阿伟已经骨瘦如柴,也没多少分量,八人抬棺去殡仪馆火化时,壮劳力刚喝过酒,每人又拿到两盒香烟,心中轻悠悠。

正当尸骨抬上汽车时,小雨变成西北风呼呼的鹅毛大雪夹杂雪珠,雪打在壮劳力的脸上也是麻火辣辣。

小红忽然从后面的人群中奔跑过来,伏在棺木上号声大哭。

阿伟,我的亲人。

阿伟,我的情人。

阿伟啊,我的亲亲肉肉。

小红连喊三声,壮劳力还不动步子,觉得棺木有千吨重。

老队长急在心里,他知道阿伟还年轻,他伸开厚茧满掌的大手朝棺木上猛击三下:“阿伟,有种的站起来,别死啊。“阿坤自己在心里说:阿伟死不瞑目,临上灵车还舍不得离开女人。

灵车徐徐离开桃花村。

小红躺倒在雪地上,村里人对着小红骂道:“小妖精。”

“快,小红,快起来,你这样要冻坏的,死的人已经走了,我们活着的人该好好活着”坤肩背上已经冻昏的小红朝家而去。

“阿坤,你陪着小保姆,别让她乱跑,女娃子真可怜。”

“阿坤,你去镇上告诉酒店,安排十五桌酒席。”彩云说。

“行,彩云,不过在桃花村自己家里开火,可以省钱。”

“我不愿呆在阿伟这个怨鬼的地方,再说我也怕小红闹事。这种事传到镇上,我抬不起脸来。”

“这,和你彩云无关。”

“你按我的话去做。”

阿坤说:“你和女儿不能去酒店,要在家守灵的。”

“这小红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和阿伟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一直找机会要和你谈,又怕你说我搬弄是非,这大半年时光,阿伟完全靠小红活着,阿伟他有时荒唐要吃奶,小红她就掀起衣裳让他双手乱抓乱抠。”

“等这事办完了,我们要和小红说说。”

“听说小红手上有阿伟留给她的话,写在纸条上,肯定要谈的。”

“什么?你说我爸留有遗书在小红手上?”阿贝着急地拉着彩云的手说:“快从小红手里拿过来,我要看。”

“小红正睡着,累了几天了,让她先歇着,有话慢慢讲,”阿坤为母女俩送来了饭菜。

“酒店里的亲戚朋友,村里的乡亲们在酒店吃得怎么样。”

“有螃蟹王八,够档次了,老队长的意思想让你和女儿去敬敬乡亲们酒。这次丧事办得热热闹闹全看你的面子上。”

“这是理所当然,我马上去,小红的饭菜放着,。你陪着,我和女儿去酒店。”

阿坤点了点头,朝阿伟的遗照瞥过一眼。

小红是彩云和女儿走了不久就醒来的。

“小红,快吃晚饭吧,你睡了一天了。”

小红东瞧西看,把楼上楼下走了一遍,“阿伟真的死了?”

阿坤说:“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阿伟是有老婆的人,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是小保姆。”

“小保姆不是人,我是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呢,你说说,阿坤,阿伟死时,有那一个自己人留在他身边,是我握着手看着他死,是我趁着他身体的热气还能弯曲,给他换上了新衣,是我轻轻地给他哼着邓丽君歌曲,他才闭上眼。”

“好了,小红,你对阿伟付出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已经对彩云讲了,要不,给你涨了工资。”

‘我该付出的已经付出,该得到的应该得到。”

“小红,听说阿伟要留一半家产给你?”

“阿伟平白无辜给你遗书,还要留一半财产给你?”老队长问。

“怎么不信吧,阿伟的病反反复复好几回,他强j*了我,我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阿伟说过,我要是生下他孩子,在天有灵,我就可以得到他的财产。”小红说。

“阿伟,这老不正经的。”

“阿伟才四十五岁,年轻并不是老不正经。”

阿坤已经无话可说,他认认真真看着小红,他觉得小红很委屈,但很有仁慈的母性,他甚至想,自己这辈子要是有阿伟的一半福分就心满意足了。阿伟比自己幸福得多·

“阿伟,你这千刀万剐遭人骂的变态狂,色魔,临死还留给我们一个瘤子,让乡亲们看笑话。”彩云听了阿坤说的话,当时就哭出来,是啊,自己是桃花村最能干的媳妇,是五官镇最漂亮能干的女老板,真是自己的美丽让所有人敬重,而阿伟病瘫在床也会寻欢找乐,抛弃自己,彩云的心不平衡。

彩云和女儿,阿坤和老队长,小红坐在客厅的藤椅里。老队长说:“小红,你有自己的委屈,大家知道,你把阿伟写的字条拿出来,给大伙看看,大家也就放下心来。”

“小红,你要相信大家,相信彩云,她是个老板宽宏大量。”

“是啊,我阿贝还是女儿呢,我爸怎么不给我留遗书,却要给你留啥遗书,你是赖皮,要我妈给你钱。”阿贝说,一个纯情少女的愤怒激动又偏硬。

“阿贝,有话好好说,小红和你一般大年龄,她已经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了,

小红在我们家就象对父亲一样对你爸。”彩云同情起小红了。

“哇!”小红抱着头痛苦,“你们知道吗,阿伟天天要我光身子陪他睡觉…,或许是回光返照,二个月前,他要我趴在他身上,前几日他也是这样,我看他可怜,阿伟僵着舌头说:‘这辈子他没和第二个女人好过,’三天前,他开口向我要笔和纸,阿伟给我写了条,还摁了他的拇指印。”

“那张纸呢,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啊。”阿坤走到小红面前。

小红颤抖着手掏出了皱巴巴的一张纸。

如果小红肚子里有我孩子,我给小红一半家产,阿伟手写的纸条字迹歪歪扭扭。

“那你肚子里真有孩子拉,”老队长急了,这是桃花村上苍给恩赐,是山野山村开天劈地地从没有过的稀罕事。

“我有许多日子睡不着觉,吃饭不香,自己要吃酱菜酸黄瓜。”小红哽咽着直流泪。

“老天爷,阿伟你这遭天打的。”阿坤说。

“哭有什么用没,这是阿伟他祖上积德,是传种接代的大好事,现在的事情,彩云呀哟和小红好好商量,该怎么办,怎么对待小红肚子里的孩子。”老队长说。

“小红,你和我年龄一般大,我们是同时代人,你可不能生下私生子。将来嫁不出去,”阿贝说。

“私生子最聪明,书上讲的,我一辈子总要生孩子,不管孩子他爹是哪个,孩子聪明是最重要的,我要肚子里的孩子。”

“只要小红生下孩子,彩云就应该给小红一半家产,遗书还是小红收在身边,”阿坤说:“不过,彩云应该当着老队长的面,给一笔现金小红,作为小红陪侍阿伟付出的辛苦费。”

“那么,给多少呢?”阿坤对老队长示意。

“是啊,给一万块钱,先让彩云给小红安排酒店一个轻松的工作,等小红心平气和了,让她回四川老家住一段时间。”老队长说

“面对这种事,我六神无主了,”彩云说。

“听听小红自己的意见。”阿坤说。

“我总之要生下肚子里孩子,你们不答应,我就打官司,我不但有阿伟留给我的遗嘱,还有肚子里他的种,我会去城里打官司的,实在不行,我就死在桃花村,要不,我也可以去五官镇上跳进‘自然雅居’酒店对面河里自尽。”

“我说得出口做得成事。”过了一会小红又说。

“这又何必呢,彩云说,小红,我们都是女人,你才和我女儿一般年龄,我不会恨你,我是恨阿伟。”

“这样吧,小红可以住桃花村,也可以去酒店上班,由小红自己选择。”老队长说,

“没有人敢在小红面前说长道短,这是桃花村人的光彩,洪福齐天啊。”老队长说完话就下了楼。

彩云坐在酒店三楼房间里,独自抹着泪,刚才女儿阿贝对她说:“妈,就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你要坚强要挺住,我大学还有三年缺不了后方基地,你是我的航空母舰。”

是啊,今天就是自己四十岁生日,不该去的死了,该走的小红却不愿离开,她不知道小红拿了钱还不离开是什么意思。

“黄老板,有人找,就是那个小红,在大堂”手机里的短信息告诉她。信息是收银台小姐发送的。

彩云觉得小红不一般,过早地踏入社会比女儿要厉害多了,她不知道小红来干什么。

“黄大姐”小红喉咙有些沙哑。

“在酒店你可以叫我黄老板,叫我的名字就行。”彩云目视着她。

“我是来酒店找工作的,你曾经答应过我,不做小保姆可以到酒店当服务员。”

“你想好了啦,酒店工资可不高。”

“我愿意做迎宾小姐,先干三个月,你可以试用我。”

“行啊,刚巧有迎宾小姐小赵到二楼做领班去了。你可以顶替她,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店里可以有规章制度的,许多人并不认识你,改个名字干着吧。”彩云对迎宾小赵说:“带她去换迎宾服。”

阿坤喝得醉眼朦胧,他从菜市场鱼摊彩云。

彩云正在算帐。她要把鱼摊档转让给弟媳了。

“小丁,一年四季赚四五万块钱还是有的,从今天起,鱼摊归你们了,你们不是我雇佣的打工夫妻了,你们也不用每年交给我管理费了,你们可以自己当老板了。”彩云说。

“她姑,我们当老板当然高兴,可是你少收入了。”

“我看穿了也想开了,要挣太多的钱干啥,够花费就行,要是阿贝不在省城读大学,我把酒店都改名换姓了,想想阿伟,我有那一点对不起他来,我脸上没麻子,头顶不长赖利。临死还不一样抛弃我,我对他可是忠贞不一,托人寻找灵丹妙药盼着他病好,你们弟媳两个都看在眼里,我这10几年忙里忙外收拾得干干净净把店铺搞得响亮,他却要小保姆分我一半财产。”

“好啦,她姑、姑夫已经死了,你自己该过几年舒心的日子,有相中了的好男人,别不好意思,尽管说话,现在啥时代了,别把事憋在心里,小丁,麻烦的是小保姆小红,给了她一万块钱还不甘心,她说肚子里有阿伟的种,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她肚子鼓起来,生下孩子吗?她真城里法院打官司,手中有遗书,肚里有孩子,可是人证物证都有啊。”

“她姑啊,你是经常聪明难得糊涂,遗书上阿伟说如果生下阿伟的孩子,可以给她一半家产,要是小红生不下孩子呢,小红一分钱便得不到,小红在你酒店吃喝又住在桃花村,你是可以想办法搞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是说给小红下药,堕胎?”

“现在药店里啥药买不到,”小丁说。

“我就怕小红不上我的套,她现在可是对我有戒心”

“她姑,你不是说阿坤特别和小红合得来吗?你可以借阿坤的手啊。”

“小丁,你想得太简单拉,阿坤处处护着小红,他俩同病相怜似的,有事没事在一起嘀嘀咕咕,阿坤不会帮我的忙。”

“要不,我小丁来给你办这件事,我们是亲戚么,你约小红一起到我家喝酒吃晚饭,我把堕胎药放在酒里,小红爱喝酒,她毕竟才21岁,不会想那么多。”

“行啊,小丁,我把鱼摊刚转让给你们,你们就有当老板的奸诈妙计了。

“她姑,我话还没说完呢,今年还欠着你五千块承包金就免了

让我和你弟弟去城里买只白金钻戒戴戴。”

“好吧,可不能有蛛丝马迹,让镇上人知道遭人耻笑。”

“我又不是要下药毒死小红,让她堕胎就是了。”

彩云不经意笑了一下,:“就这样吧,事办不成,五千块钱我也不要你们交了。小夫妻俩和和美美,我也高兴,快过春节了,可以多进些海鱼,冬天不臭不烂没事,资金周转不过来,开口向我借。”

“行啊,我安排好了就打电话约小红。”

“小丁,你让我侄子去,小侄子和小红熟悉,热乎热乎。侄子刚10岁讨人喜欢。”

“姑,当老板的啥事都想得周全。”小丁心里乐滋滋的,彩云自从阿伟死了才一个星期,就变了。

彩云回自己酒店时,在酒店门口河岸香樟树边,看见阿坤傻傻地站着,出神地看着结了冰的河边。

“阿坤,阿坤!”彩云喊。

“阿坤回过头来。“彩云,我正找你呢。”

“找我干啥,看你象只呆头鹅。”

“阿伟死了,我一下子想通了不少,看着潮河水,光阴如流水,我过了春节就六十整了,阿伟真有福气,有彩云你这样的美女做老婆,好比临死闻着鱼儿腥。”

“阿坤,你是凡夫俗子,相中了镇上那个女人,同我说一下,这婚宴的酒席我给你包了,十桌二十桌我承受得起。”彩云说。

“彩云,今晚上我要请你吃酒,阿伟说过,今天是你四十岁生日。”

“我四十岁生日,今天?我自己都忘了,我女儿大了,有了男朋友放假也不回来了。”

“我陪你,彩云,陪你说说心里话。”

“好啊,我喜欢听瞎子阿丙的二胡《二泉映月》,你还拉吗?”

“我拉了半辈子二胡,越拉心里越清空,有些年不拉了,彩云不要听,我给你拉。”

“好吧,晚上搞一桌酒菜,算我慰劳阿坤,你到糕饼店给我做一只蛋糕,我长这么大,还没过过生日呢,前半生为别人活,下半生该为自己活着。”彩云说,

阿坤感觉自己太幸福了。桌前坐着他一生崇敬的美丽女人。彩云的脸丰满白净,穿着貂皮大衣象贵妇人。

“阿坤,你怎么一言不发,只顾自己喝酒?”彩云看着他。

“二胡和酒,前辈子,现在,我活得有精神,你彩云把我当人看,我觉得还年轻力壮,象小伙子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你看镇上男男女女活得多滋润。”

“我也这样想,阿坤。”

“我要送你一枚白金戒指,是我用一辈子积蓄买的,我有这个权利,阿伟死了,我有这个权利。”阿坤说着站起身下了酒楼。

阿坤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安全放松了他踉踉跄跄走在小镇河边树阴下。

笫五章

“小红跳河拉。”事情发生在春节后的正月初八,小镇上的商家店铺为讨个吉利,大部分安排在这一天开业,这一天固定假也普遍结束。小镇上的男女嬉笑着仨仨两两还沿着河港闲逛。

小红在七天休假里去了小丁家两回喝酒,有彩云陪着,小红起先不喝,小红喝着甜涩的红葡萄酒,也想不会碍事。

“她姑,喝干红酒的就两种人,一是当官的,二是高级白领,那些公司大老板。”

“所以,我们也尝尝当白领的滋味,我今天是舍命陪君子,陪小红喝,平时,我是不喝酒的。”小丁说。

“喝,小红,我们喝。”彩云说。

小红虽然酒量大些,但在彩云和小丁姑嫂俩的轮番进攻下,醉态上升,就是趁着换葡萄酒瓶的时机,小丁把堕胎药倒进了小红酒杯里,小丁还让丈夫拿出vcd唱歌,唱得迷迷糊糊。小丁唱歌很有韵味,小红也随着节拍哼着。

小红没有回四川老家,她把一万块钱寄给了父母。钱寄回家等天于人到了家。

小红,没啥,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再说,姑娘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彩云大姑对你不错,对我们大家都不错。小丁说。

“爸妈在家见到我寄回家的钱就象见到我本人一样。”

“好,小红,我们喝,喝完,去看广场文艺晚会。”小丁又说。

三天后,小红发现自己月经提前,而且来势凶猛,她是感觉到的,血污掏空她肚子,她忽然空空侗侗,嘴里不时要吐出腥味很重的饭菜,她知道自己上彩云和小丁姑嫂的当,上班第一天她就在换迎宾服时发疯地大骂:“彩云,丁丽华,你们都是骗子。我要死给你们看……”她跳进了酒店门前的河,她知道河水冰凉。

每个人总是生活在遗憾里,但是,我们仍要活下去,因为只有活着,一切才可以从头开始,你死了,死给别人看,让镇上的人看笑话,说你什么呢,一个小保姆她肚子里怀着孩子跳进河自杀,那可是两条人命啊。阿坤心里说。

“你说,谁也不关心你,又有谁关心我呢,我的日子过得美美的,桌子还不照样给人家包二奶。”我鸡巴就比人家短二分还是别人对付女人技术高明。人应该有满足的时候。孤独有时是一种悲哀,一种痛苦,对一个外乡人来说尤其如此,但也是一种宁静一种淡泊,一种无言的美,小红,面对所有的人微笑吧,别人不会当我们傻子,坦然微笑是对付所有闲言碎语最好的武器。你不应该做这等错事傻事。阿坤自己喝着酒说。

“那么,我肚子里的孩子呢?”小红侧着头看方国才。

“人生包括两部分,过去的是一个梦,未来的是一个希望,你自己看着办吧,任何人无权给你安排生活,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握。”方国才救起小红时说。

那好吧,方队长,送我回酒店,去桃花村也行,我要凭自己的本事象公司里那些白领小姐一样,被许多人瞧得起。‘

“这就对了,要象彩云一样,你也有一张俏丽的脸,你比她还年轻。小红,我送你回家,”方国才站起身。

“不,我自己能走,”小红说:“你能叫辆车子陪我去商店买几身衣服吗?我的衣服全给我烧了。”

“这不难做到,我有几个朋友,他们自己有车,我马上打电话,”方国才向街边一个时尚女人借了手机。

“方队长,街边那么多人看我跳河,没人救我。”

“我刚好上班路过,还好,快让彩云拿些酒来,喝下去暖暖身子,零下五度冻坏身体的。”

酒店迎宾小姐拿过酒杯,方队长把小红抱进酒店大堂时,小红身上还是湿漉漉的直滴水。

“真是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彩云说,镇上电视记者一直还找不到好节目,今天终于有了。”彩云说。

“小红是你酒店的员工,黄老板有责任和义务送她去医院。先准备钱吧。“方国才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河水。

“哈哈哈,落水狗,哈哈哈”

“彩云,你是一只花狐狸,一只大母猪,你无情无意。”

“告呀,小红小保姆,拿人证物证到城里找青天老爷告我吃官司呀,小骚货。”

方国才把小红抱进车子时回头对彩云说:“找一身换洗衣服送卫生院,检查一下身子再说。”

“小保姆早把所有衣服烧了,她是不想活了,你救她反而害了她,她彻底败坏了我酒店的名誉,店门开张第一天就遇上这个丧门星。”

“美人毒蛇心。”方国才嘟囔了一句。

傍晚时,彩云没有去卫生院,小丁捎上家中煲的老母鸡汤和麦乳精桂圆营养品去了卫生院。

“不要你们来看我,你们这些女人都不是娘养的。”

“小红,我们都是女人,”小丁叹口气说“现在这社会,没办法。以后你会明白。”

小红蒙在被子里呜呜地痛哭。

“什么,妈,你是不是疯了,你真的要嫁给阿坤?”

“我不想再作选择,虽然小镇上有那么多衣冠楚楚把妈看成如花似玉的男人。“

“妈,阿坤可是五官镇上长得最丑陋的人,弯背秃头还酒糟鼻。”

“我要报复,对你爸,对五官镇所有认识我的人,别人说我美,我要成为最丑的肮脏最底档次阿坤的老婆,我要每天拉着阿坤的人在五官镇井字街头散步……”

“你心里变态,我不会参加你的婚礼的。”阿贝搁下电话。

彩云在酒店三楼房间里,看着窗下银光闪亮的河水真想跳下去,她想,阿坤长得虽然丑,年龄也大些,可他有一颗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真心,可她知道自己心里真正喜欢的是方国才,方国才是对那种任何女人都好的男人。

彩云早晨和傍晚都去镇上联防队找方国才,方国才同事告诉她方国才休假二天,她想到方国才家中去,彻底对他交心。过了四十岁生日,彩云心里着急起来,死了丈夫的四十岁女人已经对酒店没有任何兴趣了。

她是第三天骑摩托车去方国才所在的柳林村的,国才家在柳林南边,开门就见山,国才母亲坐在门口喂鸡,国才女儿正在跳毽子。

“我知道你找我爸,你是‘自然雅居’酒店女老板,我见过你。”

“你爸呢。”

“我爸陪小红阿姨去城里买衣服了。”

“怎么,小红出院了?”

“小红衣裳全烧了,她说要重新开始生活,”十岁的女孩童声很清脆。要重新开始新生活这句话女孩嘴里吐出来很有诗意,彩云喜悦的情绪荡然无存,本来在阿坤和方国才两人间是完全可以选择一名。现在方国才陪小红进城了,不用想就该明白,21岁的小红对方国才是有情趣的。

清明节,桃林村开满了粉红的桃花和雪白的梨花。彩云独自回家给阿伟上坟。她怕阿伟鬼魂上身,所以她不想和那一位男人有亲密接触,镇上有许多酒客知道她丈夫死了,开始动手动脚,有的偷偷抚摩她的臀,有的轻轻用手指象弹钢琴一般摩她的手,有的借着酒意把满嘴口臭喷在她脸上。

“彩云啊,这是你的荣幸,别的女人想着盼着,我们还没有这个雅兴呢,我们是喜欢和美女调情才到你这里来。”

“就是,彩云没了男人爱,我们心疼。”

“彩云又是一朵好花,常开不败。”

彩云到桃花村时,天便开始下雨,淅淅沥沥,这天地好象专门为人类摆设了这么一个季节,彩云踏进桃花村就会触景生情。伤心落泪。她在桃林村住过十多年,她是村里最漂亮的媳妇,可村里人因为阿伟家穷没有把她当美女一样敬重。彩云坐着阿伟拖拉机到镇上开小吃店食店时便想永远离开桃花村,她已经委托老队长了“只要买我家楼房,只要三万块钱,材料费。”

彩云到村东家门口时,她看见了阿坤,阿坤站在雨中,手里拿着铁楸,几叠黄纸,一幢高大的纸扎楼房,小汽车和两个彩纸糊的女人就堆放在门口木板上。

“阿坤,你都是六十岁的人了,这么的还如此……”彩云热泪盈眶

“这些,阿伟曾交代过我,他还年轻。”

“阿坤,阿伟临死还交代给你别的什么?你们男人没一个安好心的都是狼心狗肺……”

“那你回家来给阿伟上什么坟,是做给村里人看还是做给你女儿看,我可没有阿伟给的什么遗书,可我对你好,我不管你怎么想。”

“你别对我说,烧纸钱对阿伟讲……”彩云顺手撸去垂在大门蜘蛛网上一个硕大蜘蛛。他就生活在长江边的小渔村,边种水稻边打渔,鲥鱼、刀鱼、鳗鱼、回鱼、虾米和螃蟹把麻脸婆娘养的白白胖胖,养儿女象苏北鸡婆生蛋那么容易,一鼓足气生了三对。于是,他决定守着这条江,做一辈子的鱼翁。

从束冠而立,到不惑之身而知天命,从花甲到古稀,阿坤走过来了。他看见了村庄变成小镇,小镇变成城市;长江边有高大的造船厂,有大又圆顶的油库和粮库,有炼油厂、风景变得悠远又美丽。他常徘徊在即将被拓宽的军港旁边江滩上,仰望江边坠水的晚霞,觉得倾尽生命的华彩也无法写下自己人生斑斓。苦行的僧人一生都找不到自己的庙门。一条鲥鱼可以卖出了比他整个生命还要高许多倍的价格,他感到无比的怨恨。诗人说生命本身是一缸酒,越酿越醇,芳香馥郁的时光只有在明媚的春天。而今,连绵的春雨淅沥沥使他心里倾澡和不安,窗外无言的雨丝象一把利剪,剪碎了他青春的风景。鲥鱼给了他好梦成真,时间是个伟大的医生,把他凹凸不平的心灵抚平了。心如水流,需要涌动和波澜,心灵伤口的愈合反而使他变的身心麻木。他经受过痛苦的棒吓和枪弹雨林经不住的是梦的诱惑。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假如鲥鱼能进梦,如今人生可投江。“长江曾是孕育他生命的摇篮。而今再投入摇篮中去戏耍逗乐这有啥不好呢”。阿坤对他的小儿子说过无数次。

他相信世上无难事,只要心诚,浩荡长江几千里,难道鲥鱼真会象腾云驾雾的龙一样成为动人的传说?阿坤已经象有了痴呆症一样,他的耳朵被炮弹震聋过,他把儿子家的小红袍金鱼也放生到江里,儿子问他时,他说可能猫吃了,其实他不呆,他懂得口袋里放一只马夹袋,每当看见路边屋下有垃圾时,他便拾起。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生活。到中山公园溜鸟时,同伴们笑话他:“看看,开春了,花开了,鳗鱼又游出来了”。阿坤低头一看,裤扣的四粒纽扣一个也没扣上。他笑笑说:“六十几岁的人了,也忍的难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阿坤预料这辈子也许做不出啥惊天动人的事了。童年时,他在稻田里捉泥鳅,泥鳅不是鱼却成了宝贵的名菜,饭店里几十块一盆,阿坤弄不明白,这世道咋变的让人捉摸不透。公园有老头约他去乡下钓鱼,他一口拒绝“玩那种名堂没出息,哪有到长江里去过瘾”。他的生活情调与城市格格不入看见江水波动坦荡元比,他会想到宇宙,银河系和无数星星,那上面也有长江也有人也有象我阿坤这样的人吗?

城市会把一颗孤独太久的心烧焦,化作一具僵硬的岩石。阿坤是个乡野游子,坐在江边,春天的时候他会想起秋冬的风景,夏天的时候又想起冬天的风景。长江两岸被雪覆盖的日子,一片银白世界,他觉得自己到了银河系另一个星球。

江南鱼米乡,小桥流水,一派田园风光,青瓦白墙的楼房沿着长江伸出的河港一溜排开。阿坤已经有二个星期在石桥上寻觅着,那石驳岸、码头和临河屋舍门口汰洗家什的村妇,在他的思绪长河里涌起波涛;那逝去的触目岁月使他痛心,他大口地呼吸清新的气息。芙蓉镇种着香樟和桂花,那是电视屏幕刚宣布的市树市花。哦,汽车大都替代了轮船。在江南,河是聚宝盆,有水的地方才富有,听着《苏州评弹》在小巷间回荡,有蜜蜂和蝴蝶向他扑面飞来。春讯一到,鱼是活蹦乱跳;春光一照,鱼虾发慌;渔民象收获庄稼一样朝大江大海里跑。阿坤光脚站在江水里,江水凉凉,把他粗壮的腿肚冻成青紫色,每年长江里要死几个捕鱼人。有时江边的草堆或飘浮的木板旁边就有被淹死的男人女人或孩子。长江是一条无法驾驭的长龙吗?阿坤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但江两岸和村里人还是前仆后继朝大江里奔。大船小船一溜溜耕耘着江面,盼望着水里的鱼儿跳上船落进窗。鳗鱼苗是大家追逐的主要目标,春天才有鳗鱼苗,一斤鳗鱼苗只要哺育几个月到秋冬时节就能长成几千斤的大鳗。成为大酒家和富裕小家庭的美味佳肴。鳗鱼营养价值高,大都作为对外贸易出口国外,“小小鳗鱼苗,条条似银丝,一块钱一条,要发财就捕鳗鱼苗”。顺口溜大人小孩都会说,成了大家的口头禅。阿坤靠鳗鱼苗发过大财,因为国家有禁捕鳗鱼苗的红头文件,他没有了张扬过。那是一个星期天,他一早起床到食品城去买了一头苏北运过来的活肥猪,有二百斤的活猪,怕被村里人听见杀猪的叫声,给猪吃了老鼠药。死了的猪不破肚不出血,那年已经六十六岁,江南人习俗:父母六十六,女儿要送肉,他早已吃过肉,一个月吃了两只猪大腿,平均每天一斤多肉,他吃得身强体壮,力如老黄牛。他是趁着月光把肥猪扛到长江边沙滩上去的,他在猪脚紧紧系了尼龙绳,绳又系在江边松树林里的岩石上,然后把猪推入了江水里。他怕大肥猪被江水卷走,守候在离猪几十米远的地方整整七个昼夜。一头肥猪花了六百多块钱,他想,舍得孩子才能套得到狼。

然后,疯疯颠颠在江堤上走着。这七天七夜里,他看着大肥猪被江水浸泡,先鼓胀肚子,再发出臭味在江水里象被煮熟了的水饺翻滚。看着浑身雪白,活了似的涌在波浪间的肥猪,阿坤想了许多,假如自己被扔进了江里也是这个样子吗?第七天傍晚,他拿了一根晒衣长竹杆,走到江边用竹杆一捅,肥猪象被水下的啥东西托了一下翻了个身。

他一步步向江里走,慢慢地拉住尼龙绳。把肥猪拖上了沙滩。他不顾腥臭,把肥猪朝水缸里一掼。大肥猪立即破了肚皮,只有猪尾巴硬翘着。破了肚皮的大肥猪涌出一团团的银丝,银丝就是鳗鱼苗,在水缸里娓娓游动,闪闪烁烁的银丝。阿坤看了浑身起肌皮疙瘩,这就是阿坤的绝招,江鳗最喜欢吃腐朽的腥臭的东西,过去村里人常传说,从前长江捕捞的大鳗鱼,剖开肚子里面常有金耳环之类的东西,那是大鳗吃了人尸的缘故。还有许多鳗鱼苗朝外涌,不顾臭气熏天,他用手伸进臭烘烘湿热的猪肚里朝外掏,鳗鱼苗沿着缸边朝上窜,阿坤咄着粗气脸上露出笑容。傍晚,两个广东人来到阿坤家。阿坤说,照斤两算双方不吃亏,八千块一公斤,足足称了四公斤。

“要现款”。阿坤向客人提示说。他怕拿支票上当受骗,广东人把鳗苗放在清水里过滤后放进装满水的塑料桶里时,他还在盘算卖价的高低。阿坤这手绝活又有谁知道,阿坤原打算再找个婆浪,想想年纪不饶人,村上有人对他说,阿坤无忧无虑子孙满堂再找个老伴吧。阿坤没吭声,假如晓得阿坤有几万块钱,给他做媒的人还要起劲些。

阿坤坐在江边喝酒,下酒菜是刚捕捉的虾米和泥鳅,芦苇里的螃蜞,山坡随便采挖的野葱,他吃的有滋有味。江凤吹过来,把他的裤子吹的象个气球,他没有扣紧裤扣的习惯,经常敞开着。为此,村子里的年轻女人们说他是“流氓老头”。他嘻嘻一笑,“那事我想也不想,你们提起那事,我倒又想了,谁愿意介绍一个娘们给我睡几夜,钱,我有!”说着从一块牛皮纸包着的小塑料袋里亮出一沓厚厚百元大钞。

因为吃了江边鲜活的鱼虾,也活的鲜活,他已经习惯了江风和长江气息的腥味,七十几岁的人,看上去满脸皱纹,心却没有老,江水里有飘浮的污油,他就骂那些狗杂种坏了一春江水,破了他守侯江边等待鲥鱼的好心境。

他便一边哼着《四季歌》一边拉二胡,这把腊黄发亮的二胡已经伴随他五十个春秋,他会用左手弹拉弦丝学猫叫狗叫,弦丝发出的声音真象猫叫狗叫也是他一大绝活,村子里的老头儿就喜欢他这一招,如今村子里的老头死的死跑的跑,活着的去中山公园麻将馆或者听评弹看摊簧。到了享受的年纪,政府还给每人每月发几十块烟钱,市内坐公共汽车还免费,老人们开心着呢?

他不开心,他不愿这条江没有了往日的欢歌,从前的兴旺。他几年没有看过被人们称为“江中丽人”的鲥鱼了。

老家在扬州的江泽民视察江阴大桥,扬州就在江北岸,也算是喝一江水的同乡吧,古时候称是皇帝,那么自己是个臣民,到了家乡拿不出家乡的特产来招待,是多么尴尬和遗憾的事。四月里唯一能表示的特产就是鲥鱼。然而,他日夜守候在江边整整一月连鲥鱼的影子也没见着,皇帝也没有口福,鲥鱼是最高贵的侈奢品,不知道江总书记有没有看到,他过江去扬州时仅几千米远的地方,阿坤在垂钓,阿坤用小木船在江边捕捞鲥鱼。

他曾经养了三年的狗看见阿坤的身影追踪到他身边,通人性的狗趴在身旁,阿坤抚摸着狗头说:“城里人不喜欢狗,城里不允许养狗,如今你成了一只野狗四处流浪,委屈你了,我又不愿杀了你。”狗摇着尾巴低声地叫几声,阿坤感动地把大黄狗抱在怀里

那是一个星期天,他一早起床到食品城去买了一头苏北运过来的活肥猪,有二百斤的活猪,怕被村里人听见杀猪的叫声,给猪吃了老鼠药。死了的猪不破肚不出血,那年已经六十六岁,江南人习俗:父母六十六,女儿要送肉,他早已吃过肉,一个月吃了两只猪大腿,平均每天一斤多肉,他吃得身强体壮,力如老黄牛。他是趁着月光把肥猪扛到长江边沙滩上去的,他在猪脚紧紧系了尼龙绳,绳又系在江边松树林里的岩石上,然后把猪推入了江水里。他怕大肥猪被江水卷走,守候在离猪几十米远的地方整整七个昼夜。一头肥猪花了六百多块钱,他想,舍得孩子才能套得到狼。

然后,疯疯颠颠在江堤上走着。这七天七夜里,他看着大肥猪被江水浸泡,先鼓胀肚子,再发出臭味在江水里象被煮熟了的水饺翻滚。看着浑身雪白,活了似的涌在波浪间的肥猪,阿坤想了许多,假如自己被扔进了江里也是这个样子吗?第七天傍晚,他拿了一根晒衣长竹杆,走到江边用竹杆一捅,肥猪象被水下的啥东西托了一下翻了个身。

他一步步向江里走,慢慢地拉住尼龙绳。把肥猪拖上了沙滩。他不顾腥臭,把肥猪朝水缸里一掼。大肥猪立即破了肚皮,只有猪尾巴硬翘着。破了肚皮的大肥猪涌出一团团的银丝,银丝就是鳗鱼苗,在水缸里娓娓游动,闪闪烁烁的银丝。阿坤看了浑身起肌皮疙瘩,这就是阿坤的绝招,江鳗最喜欢吃腐朽的腥臭的东西,过去村里人常传说,从前长江捕捞的大鳗鱼,剖开肚子里面常有金耳环之类的东西,那是大鳗吃了人尸的缘故。还有许多鳗鱼苗朝外涌,不顾臭气熏天,他用手伸进臭烘烘湿热的猪肚里朝外掏,鳗鱼苗沿着缸边朝上窜,阿坤咄着粗气脸上露出笑容。傍晚,两个广东人来到阿坤家。阿坤说,照斤两算双方不吃亏,八千块一公斤,足足称了四公斤。

“要现款”。阿坤向客人提示说。他怕拿支票上当受骗,广东人把鳗苗放在清水里过滤后放进装满水的塑料桶里时,他还在盘算卖价的高低。阿坤这手绝活又有谁知道,阿坤原打算再找个婆浪,想想年纪不饶人,村上有人对他说,阿坤无忧无虑子孙满堂再找个老伴吧。阿坤没吭声,假如晓得阿坤有几万块钱,给他做媒的人还要起劲些。

污浊的油污是天敌,化肥和农药是鲥鱼姐妹的避孕药,色织厂的颜料、造纸厂的秽物是她们的拦路虎。名叫春妹的鲥鱼作了一次旅行,沿途的风景触目惊心。她不明白,导致这一切的后果也将央及民众。水质恶化,过度滥捕使她们绝种了。日益疏远曾亲密往来的朋友,不是鲥鱼的错。因为游荡在天山流下的雪水里,鲥鱼才浑身洁白,晶莹透明。在大海时也是灰黑的胸脯,是和长江的鹅卵石擦亮了她的翅膀,她是四月上旬阿坤生日傍晚碰上阿坤小木船和丝网的。

那天傍晚,蓝天白云,春风荡漾温馨吹沸在江面上,江水映得透亮,春妹原本在江底游,朦胧中忽然有一个念头上来,她想浮上水看看大桥的雄姿,正当她探头的瞬间,她看见了鹅鼻嘴公园的风光,有一艘名叫江上世界的豪华游轮迎面扑来,她赶紧下潜,碰上江边暗藏在水里的巨大岩石,在她头昏脑胀随波逐流时,她撞进了阿坤撒下的丝网里,阿坤是趁着五点左右渔政航管部门的干部下班的空隙里把船划进的江里。

阿坤感觉到撒下的丝网有浪花飞贱,他认定是一条大鱼撞上了网,于是阿坤轻轻移动木船轻拉丝网,丝网拉得越急,鱼就跳的厉害。

把丝网从水中提起来时,阿坤的眼睛睁的老大,他轻声说:“是你啊,鱼美人”。春妹离水不到一刻钟就死了,临死时睁圆了双眼看了阿坤一下,动了感情的阿坤用左手给她抹上眼晴的同时,有几滴泪落在她身上,“想不到几年不见,你还那么漂亮,一见面你又这个模样,我阿坤对不起你,我儿孙满堂,我不应该就毁了你,我这象不象日本人到中国杀人一样”。他想起被三个日本人强j*的十五岁姐姐,越想越气,老泪纵流,阿坤手中的鲥鱼大概有五公斤份量。他把鲥鱼放在水缸里,跪下双腿对鲥鱼说:“列祖列宗,我对不起养育了自己的江啊,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捕鱼。鱼啊鱼,我的子孙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象你这样的鱼了,他们就是富的流油哪怕用黄金做鱼骨、白银打鳞片,宝石镶鱼眼,水晶雕鱼翅也不会象你这般美丽贵重,鱼啊鱼,我这老不死的大糊涂,我是罪大恶及的祸手。”

话音刚落,江边的沙滩忽然刮起一阵大风。

受过风寒的阿坤蹒跚着踩着三轮车,他的背影忽然间佝倭起来,他踉跄地在花园新村上楼时,头昏眼暗,他躺在床上时,儿女回来了。

当小儿子看见一条银白闪亮的鲥鱼躺在客厅大理石上时,惊讶得目瞪口呆,他一一打电话叫来兄弟姐妹,坐了满满二桌。

阿坤坐在床上说:“这是爹的命换来的,好好吃吧,这是最后一次最有滋味的晚餐”。

“爹,这打鲥鱼恐怕可以卖几万块钱吧”儿女们问他。几万块钱能买到这鱼?买一条来看看?!阿坤很是激动,“我欠下了老祖宗一笔债啊”。第二天清早,阿坤骑上三轮车去了江边,他摇起小木船去了江面,风平浪小,春风有甜甜的味道,是山坡菜花和桃花盛开传来的芬芳,山坡上有哭喊声,那是清明前后祭扫亲人的虚情假意,阿坤想道。阿坤的生命与水与鱼有割不断的情缘,傍着长江水而眠,这是一种柏拉图式的享受,阿坤虽然没有文化,也渴望在静谧的寂寞里,让纷乱的思绪滤过尘世的喧哗,获得心灵深处的内省和超脱。

他走在松软如毯的沙滩上,沙沙的脚步声后留下串串足迹深深浅浅,他想念着鲥鱼,惊诧生灵的悠闲清韵和纯情,身子就空灵的要飞翔,心变得清朗而润泽。偶尔有几声鸟呜,也许是江鸥,阿坤拿起二胡上了小木船,凝望月亮拉起二胡,随着小木船在江水中荡漾。他没有陷入沉思,他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他哼起刘天华的《光明行》,二胡却缓慢而从容,他改变了曲子,他坐在芦苇席垫底的船头本板上,思绪象波浪迎向月光一样亮丽。

夕阳染成柔美的红色铺在江面上,江面象一床丝绸的被面,紫红色的天幕飘飞着云和高烟囱里扬出的烟。他好似倘祥在秀丽的田园上。

他的耳边陶醉在幸福中。那时,他是班长,班里只三个人,他一声令下集合起兄弟,号角在远方响起,战士们上了汽车,战友们束紧皮带,装上干粮,汽车驾驶室里,他卸下子弹夹,这时归国。善良战胜了邪恶,生命战胜了死亡,威力无比的志气改变了命运。新中国诞生已经快六十年了,还需要我何用?

“让我做一条鱼自由自在地游”,阿坤自言自语。绷紧的弦忽然嘣的一声,响起一串激越自豪的旋律,接着有片刻的宁静。然后是永久的小木船拍打江水的声音,江水和小木船接吻的声音。小小浪花推动着小木船调了船头。船上守候着明媚春天的是阿坤的灵魂。

彩云是五•一节前夜失踪的,酒店在节假日有最好的生意,走亲访友相约到酒店吃喝,一大早便有小镇上的老顾客打电话到酒店,“自然雅居”酒店的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大门禁闭无人接听。彩云弟媳小丁不信,彩云好端端地怎么就失踪了呢。

过了几天,政府院里传来话镇上幸福院里六十岁的阿坤失踪了。儿媳们要给阿坤六十岁生日祝寿,再也找不到阿坤了,只有阿坤那辆三轮车在“自然雅居”酒店门口任凭风雨日晒。彩云觉得五官镇上已经没有值得她留恋的地方,她喜欢的男人和爱过自已的男人都已经在心上不再存在,她觉得该离开了,女儿阿贝在省城嫁了一个老板,马上要举行婚礼,她决定陪伴着女儿阿贝去城里·失去阿坤对她来讲有太多的自责,她觉得自已太对不起阿坤了,是自已深深地伤害了他从而毁了他。他应该还有美好的生活,不会绝望地离世而去把自已喂了长江里的鱼。

一直到秋天,小镇街上要拆迁拓宽,“自然雅居”酒店的主人彩云始终没见面,五官镇上的人为彩云一朵花似的女人失踪而惋惜。彩云是小镇上男女老少公认的极品美人。谁也不会明白彩云心里有太多的无奈困惑和委屈,她早早地坐上城里来接她的小车,十分依恋地疑望着石桥河水的涟漪,她和小镇上的男人们称兄道妹热忱相待,人到中年了却要离开自已的故乡,她是女人她不是漂泊的船,她有根要像树一样在春风里发芽,她更期盼阿坤一样真心的男人呵护与关爱。她折叠了许多小纸船放进河水里,看着小纸船飘过桥洞消失在水流的远处,在水的浪花中时沉时浮,她终于掩面嚎声大哭。

2008.3.28.于江阴东郊

本文已被编辑[饶饶]于2008-4-10 16:14:12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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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小冷点评:

好文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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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芳88-评论

  十分感谢编辑先生的鼓励。希望大家批评指教!我会努力写好以后的小说。at:2008年03月31日 晚上9: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