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二流大学的学生。
大一暑假回到家后,我发现我在流浪。
带着一年的努力成果回家,我心里多了一份踏实,却少了一分亲切。
路上一切事物如旧,仿佛时间根本没走过,也仿佛我从未离开过。那么多日子没见的风物,却仿佛是任何地方的,难入眼睛。
回到村子,容颜依旧,仿佛时间、脂粉、衣服都未将他们改变半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有生活没有任何异样。看来,我已习惯了改变。
以前,我在学校里浑浑噩噩,好逸恶劳,把学业荒废。然而,当我回到家的时候,总能感觉到很亲切,虽然被问及学业时会感到羞愧。
我想我长大了,我融入了社会,所以丧失了一些情感。
村子里和我一般大的孩子不多了,他们大都出去打工了,小时候一起玩耍的伙伴们还在上学、尚未真正体验到生活艰辛的就只剩下我了。他们或在谈情说爱,或嫁人生子,或已为人父。
天气很热,不过比去年还是逊色了一些。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记得阳光热得灼人,胸腔里的心仿佛是放在阳光下曝晒,难过异常——我毕业了。
高三的日子是不好过的,但对于我这样不努力的孩子还用不上“痛苦”二字。我急切地盼望着高考过后的解放,盼望着那诱人的假期。
高考不紧不慢地来了,没有激动,没有波澜,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走了,仿佛我们三年大张旗鼓的努力有点小题大作。对于我的答卷,我没有任何怨言或兴奋,我写了我能写的。
我一直乐意拿任何事情开玩笑,现在看来其实是一种逃避行为。数学考试后,我知道我不过能拿到很少的一点分数,所以就拿出烟来分给失意的兄弟。我从不知道烟是怎样烧掉愁绪的,我只感觉在宿舍里大家一起喷云吐雾是件很刺激的事。我兴奋地在床上蹦来跳去,根本不记得那场数学考试了。
耳是我的一个室友,学习不错的一个家伙,不过也是贪玩的,只是不像我没头没脑。因为那时我根本不在学习状态,学业落得太远了。若想投入学习,那得有很大的毅力,而那时我没有。
耳数学也没考好,和我们的另一个室友大b跑去买了一扎啤酒。我以为他们要借酒浇愁,没想到他们把它们全变成泡沫,洒满了宿舍。
耳见我在床上抽烟,就向我要了一枝,燃着,对着窗口吐着烟圈,脸色开始凝重。
人渐渐散去,只剩下我们宿舍的五个人——网神和网圣不知哪里去了。宿舍长彬正安静地坐在桌子旁边抽烟。他是我们七个人中唯一有女朋友的。恋爱中的女人是傻瓜,恋爱中的男人却是最理智的。以前彬和我一样,整天不认真对待事情,但自从他恋爱后,我感觉他变得非常现实了,对我的谬论不再附和,而是直接指出残酷的现实,似乎是完全的成年人了。他说的事实我无法辩驳,虽然不愿承认。
小水是个小孩头,不抽烟,只是微笑地看着我们,眼中似乎有不屑的样子。小水是个认真的孩子,不像我们这么叛逆。他轻快地享受着他的生活,不压抑也不张扬。
大b是我们七人中学习最好的了,只是不太爱说话,却总会语出惊人。此刻他还在抱着酒瓶出神。
302宿舍的人都是爱玩的人,而且都是不安分分子,班主任总是拿我们做反面教材。
当我们的烟都燃尽的时候,就是现实侵袭的时候。晚上还要去自习,虽然明知不会再有什么收获。但学校为了让我们保持状态,也为了防止我们到外面瞎混,还是做了这个决定。小水已经在收拾书包,将零食,mp3放了进去。彬和我打扫地面,大b也在收拾书包,要和小水一起走,耳还歪地床上发呆。我拿了片口香糖塞进嘴里,扔了两片给陆和超。烟味在嘴巴里残留着很不爽。
我将垃圾倒到了楼下。楼道中一片狼藉,人窜来窜去。
回到宿舍,超也在收拾书,耳已经不在了。我让彬把我的生物书也带着。明天考理综,我也只能记点生物常识了。
当我和彬慢暾暾地吃过饭,从食堂里出来时,自习已经开始,校园里已经没有人了,很空旷。夜幕刚刚笼上,学校是淡蓝的色调。我环顾校园,叹了口气,对彬说:“我们就要离开了,唉……”彬说是啊。
那一刻,我感觉到有许多感情涌上心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我转头看了看彬,他正望着东边的天空出神。
我们来到自习室,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大家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与其说是自习,不如说是聊天。由于教室都被安排做考场了,自习室是临时安排的,很宽敞的一个厅堂。
我喜欢这样的气氛,很轻松。这时,我可以感觉到我的存在,不像在学习的氛围中,我完全插不上话。
一进门,我就看到冰和她最好的朋友地坐在一起,周围还有几个女生。冰穿着牛仔裙,紫色的t恤。我觉得她今天漂亮极了。
冰看到我来了,便叫住我。我心里有点激动,和彬打个招呼,就走了过去。这妮子总是对我不冷不热,今天怎么会想起我。
我满面笑容,吊儿郎当地说:“干嘛啊?”
她瞅了我一眼,说:“出去走走啊!”
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事。高三时认识冰,那是冬天,班主任安排位置,冰坐在我的前面。
高三的生活是相当枯燥的,而像我这样的人更是郁闷,整天无所事事,却不能心安理得。每天和冰说说话,开开玩笑,是我惟一开心的事。
冰学习不算突出,不过还不错了,和小水差不多。她学习挺认真的,所以我们扯皮的机会也不会很多。每当她开始学习的时候,我就开始趴在桌子上胡思乱想。
冰长得其实一点都不好看,不过后来我看到她的脸的时候,我觉得她很漂亮——反正我很喜欢看。有时我还会想我会不会陷入一种无端的爱恋中去呢?
我有段时间相当郁闷,总想把心事跟她说。我开始思考我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用了好多个乱七八糟的理论,我最终得出结论:是我想太多了,我们只不过是普通朋友,只不过太熟了点。
我不愿在哥们面前显露脆弱,但在冰面前我却不会,仿佛是希望从她那得到安慰。反正对她的感觉我到现在都说不清,也许是特别时期产生的特别感情吧。
我们来到操场,景物已经模糊不清了。她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能说什么呢,我就那二两水平。我对她说:“我的数学是没有指望了,你还不知道吗?你怎么样?”
“嘿,我做得也不好,听说珊出考场后就哭了?”
“不是吧?”我故作惊讶,其实这种事情我听得多了。
“哼,你以为都像你啊,没心没肺的!”她白了我一眼。
“别——别——我还没那么可恶吧。唉,我现在就指望明天理综能考得好一点。”
“我也是啊,考完后去干嘛,听说学校不让我们住了。”
“不知道,再说吧,那天晚上估计得在网吧过了。你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看看别人都做什么吧。”
“现在该收麦子了,你说我以后会不会戴着眼镜去种地?”
“不可能,你还没那么差劲。”
“嗨,”我碰了碰她,将一片口香糖送到她嘴边,“嚼片口香糖吧,老师说它能缓解压力哦。”
也许我这个动作有点暧昧,她向后仰了仰身子,用手接了。
我和她有一句没一句有聊着,后来便回去上自习。
回到自习室,我找不到凳子,冰不知在哪找了一把递给我。我接过凳子,抬头看了看她,突然冒出个想吻她的念头。她冲我笑了笑,转身走开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痛了一下。明天,我还能和她在一起吗?她再也不会在乎我的感情,我也不会再了解她的心事。
我默默地坐下。书也看不进。后来,大家都陆陆续续地回宿舍去了,谁也不愿意再在这呆下去了。我抬头看了看,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我收拾书本,也打算回去。超不知干什么去了,把书包扔给了我。
自习室外,空气很凉,去年六月的夜晚还像水一样清澈。我看着深蓝的夜空,心中有种莫名的失落。那时我的梦想睡在时间的灰尘下,我对未来没有信心,对任何事情都不明了。
6月7号,上午考理综,我也是没有太大的感觉,我早已习惯了碰到我不会做的题目。从考场出来,我远远地看见了冰。我想叫她,但终于没叫,看着她走远,我也慢慢地走回了宿舍。
昨天受骗了。学校说高考期间食堂的伙食会改善,要我们都去食堂吃饭。可是昨天食堂的饭菜还是像以前一样难以下咽,今天我死也不去那儿吃了。网神城叫我去外面吃炒菜,我们又叫上才和致——不知从什么时候我们四个开始称兄道弟。
“吃炒菜的感觉就是爽啊!”大家吃得不亦乐乎,一边咒骂食堂,一边叫爽。我们都是乐天之人,开始商量下午考完英语后去干什么。城说我们四兄弟要去喝酒,然后通宵,反正学校又不让住。
吃完饭后,我们吃着雪糕,说笑着走回宿舍。学校里已经空了,校领导开始督促我们睡午觉。突然,班主任出现,见我们一副闲散的样子,就大喝道:“都几点了,还不回去睡觉?啊?还吃雪糕,吃坏肚子怎么办,下午不考试了?”我们见状赶紧哄笑着跑回宿舍。一年后,我在自习室学习时,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受宠若惊。
我从没想过班主任会记起我,我一直认为我在他眼中是个坏孩子。我们班是实验班,像我这样的人只能是班级的尾巴,也是班主任谈话的对象。
我这个人特别固执,只要我认为正确的事,别人怎么说我都不会听,所以有时会和班主任顶两句。后来我上了大学,远离了那段时光,用现在的我的眼光去看当时的我,我觉得我那时真得欠揍,而班主任却容忍了我。大一元旦时,我给他寄了一张贺卡,说明了我现在的心态,希望他会感到欣慰。
接到电话的那天正好是农历八月十六——中秋节后的第一天,而我在中秋节那天连一条祝福短信也没发给他,我真是无地自容。
我想他怎么会想到我呢,在这个平常的夜晚?是不是他无意中在书桌上发现我我曾经写的检讨书或保证书,还是他想念他的学生了呢,还是他偶然记起了我这个曾经和他顶过嘴,漠视规章制度,整日晕晕糊糊的叛逆小孩?如果是第二种,我肯定不会是第一个吧?
其实我对老师一直没有什么好感,因为他们老是管我,可总是离开他们之后,我就会觉得他们都很好。
初中时的班主任对我的叛逆性格影响很大。他那时刚刚大学毕业,很有活力,强调标新立异,我心中叛逆的种子就在这种环境中开始萌发。而且当时的我学习很好,所以成了他的宠儿。我的叛逆让我出尽了风头——估计大多数是我的自我感觉。
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听说已经结婚生子了。他也许早就把我忘了。
电话里,班主任还邀请我过年时去他家喝酒——他已经把我当成一个大人了。殊不知,以前我希望和他平起平坐,不想听他发号施令,而现在,在他面前,我真得只想做个孩子。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回到宿舍,我趴在床上,很兴奋,一点考试前的紧张都没有。不过我还是很快睡着了——我太爱睡觉了。
下午的考试也是风平浪静,我走出考场,校园里已经大乱了。大家都行色匆匆。
我回到宿舍,宿舍的门大开着,却没有人。过了一会儿,城回来了,我们就一起收拾课本,打算卖掉——复读,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我们俩把书装了一大口袋,抬到学校旁边的废品收购站去。当我看到我的书被“哗啦”一声倒在一大堆书中间时,心突然一酸。我看到我画在书本封面上的卡卡西正冲我笑呢。
书卖了40多块钱,大家再凑点,够我们今天晚上吃喝的了。
学校里人来人往,找人的,卖书的,乱七八糟。
回到宿舍,陆正收拾书准备去卖。小水和大一起出去了,网圣申正和他的同乡七嘴八舌地讨论今晚的安排。我和城去找才和致,打算一起吃晚饭。网神申和他的朋友们出去了,超也要出去吃饭,我们一起走。
此时天色已经有点暗了。我们几个人在街头走着,看着这个我们生活了三年的小城,感觉到今天的它和以前不太一样——在夜色的笼罩下,有种暧昧的气氛。
最后大家都散开吃饭去了。才没和我们一起,他和另一帮兄弟在一块。我、城、致只好三个人一起吃,喝了点酒,然后就去网吧通宵了。
其实我还是一直挂念着冰的,不知她现在在干什么。我在校园里走的时候,一直都在搜索她的身影,可终于没有找到。
10点之后,大家都在网上碰面了——我们分布在这个小城各个角落的网吧里。
12点时,我内急,便钻出网吧,到河边的一棵小树下撒尿。
夜深了,空气凉凉的。白天拥挤的街道现在已经空了。我点了一根烟,看着这个熟悉的小城却陌生的夜景,心中生出许多留恋。
我肆无忌惮地站在网吧门口,身体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我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在这儿了,不用再偷偷摸摸,害怕被班主任逮到了。
一夜无话,一盒烟被我们抽光了。
天亮了,我们走出网吧,早晨的清凉扑面而来,路上只有寥寥的行人。我们来到学校门口的小吃店,在这吃这顿有特别意义的早餐。高三一年总是在这家店吃,今天却感到了不同寻常。
学校的饭实在太难吃,而门口这家店的早点却很好吃,所以生意很火,每天早晨都挤满了人。为了能够顺利地吃上早饭,有一次我4;30就起来买早点了。结果人家还没做好,我只有坐在店里等着。当我回到宿舍的时候,恰好碰到班主任来督促大家起床。要不是我回来的巧,他肯定会以为我去通宵上网了。否则,像我这么爱睡觉的人怎么可能起得这么早呢?
吃过饭,我们就回到学校,准备参加毕业生欢送会。在校门口,我碰见了冰。她要到外面吃饭。我和她打了个招呼,说了几句不着边的话,就匆匆和城他们一起回宿舍了。其实我很想和她多说会儿话,可我不知说什么好。
回到宿舍,大家全躺下了。还能睡会觉,大会9点才开始。
我感觉我刚睡着,就被乱哄哄的声音吵醒了。大家都起来了,刷牙,洗脸,准备去开会。我身上穿的还是耳的衬衫,过了一个通宵已经不能穿了。我把它脱下来,扔给耳,说:“我就不给你洗了。”
这时彬跑过来,向我借衣服穿,我说:“靠,我的t恤让城穿了,就剩这一件衣服我还得穿着照毕业照呢。你这身衣服不是挺干净的么?”
“毛,都这么脏了,算了!”说完,他又匆匆跑了出去。
城穿了我的t恤去找女生了,他就喜欢泡在女生堆里。申还赖在床上,他说昨晚他半夜就翻墙回来了,酒喝得太多,待在网吧难受。大和小水还愣在床上,看起来还没睡够。
我爬起来,洗了洗脸,清醒了许多,又顺便用凉水冲了冲头。然后排队照镜子,梳头,跟大家一起涌出宿舍,去参加毕业生欢送大会。
这时候太阳已经老高了,空气也变热了。我坐在最后,看不到台上动静,就和几个同学闲聊。台上好像先是领导讲话,然后是文艺表演。都到这个时候了,我根本没有心思看,更何况看不见呢。我在人群中寻找冰,可惜只看到她的一条胳膊。
一个小时过去了,天更热了,大会也马上就要结束了。我听到台上最后一个节目是《我的未来不是梦》,心沉重下来。我的未来不是梦?高三有段时间老是听这首歌,而现在却震撼。
大会散后,班主任开始招呼我们照毕业照。在摄影师的指导下,大家都让脸上绽放出最美的笑容。在快门按下的一刹那,笑容被定格,故事统统结束,我们将离开。
等待照像的下一班级立刻把我们驱散。在热烈的阳光下,我抬起我的手,看到时间在我指间匆匆流走,当我猛然攥紧手指,时光却跳出手掌,飞向了天边。
在窗口
目光跳过书本
看到远处绿色的田野
风吹过
是春天的味道
你说你会折下柳枝
将它放进我的书桌
然而春天来的时候
你却在流浪
我说你给我一捧夏天热烈的阳光吧
你沉默了
我看着你的眼睛
那里面盛满了忧伤
我好想撩起你额前的头发
将我的唇印在你的额头
夏天的时候
你我都在奔走
然后将所有塞进背包
当快门按下
青春散场
我想对你说
秋天的时候
我要牵你的手
但那个秋天
我已不能挽留
而去年冬天的回眸
不过凭添几段愁
回到宿舍,大家都开始打点行装。收废品的已经杀到宿舍里来了。脸盆之类不能带走的东西只好当废品卖掉。当我把东西收拾好,就顺手拾起床上的一筒固体胶,在墙上写下:天若有情天亦老!刚开始字迹还能看清楚,但过了一会字迹就隐去了,什么都看不见了。就像我之于这个宿舍,当它有了新主人的时候,我曾留下的痕迹就荡然无存了。
我蹲在宿舍三楼的窗台上,茫然地望着外面的人。我在期待谁的出现吗?
小水的叔叔来了,帮小水收拾好行李,就和小水一起离开了。耳和彬也都先后走了,申收拾好东西去他同乡宿舍了,我,大b和城等到吃过饭再走,因为城有点事。
看着刚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现在已经只是三三两两的在校园里走动了,我的心也空了。当我使劲地看了宿舍最后一眼,锁上门的时候,我真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下午,我、才、致、大b、城在学校门口等车。才向我要烟抽,我说:“哪还有烟啊,你现在抽它干嘛?”
我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这时正是麦收时节,空气里充满了麦子的香气。推开家门,我感觉好累,径直走到床上躺下,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晚饭也没吃。
时间改变一切。那种伤感的情绪渐渐淡了,和同学们保持着联系,等待着分数。这个我期盼已久的暑假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我开始慢慢熟悉它,厌倦它。
分数出来的时候,老爸用电话帮我查询。我心里还是有点紧张,我可以吊儿郎当地谈论它,却不能吊儿郎当地面对它。573分。这已远远超出我想象的成绩了。
不一会,冰打电话过来问我考多少分。没想到冰考574分,就比我多一分。其实平常我的成绩都在500分左右徘徊,这次实属意外了。我问冰还复读吗,我记得有一次我问她打算上什么学校时,她说至少上个一本吧。而现在我们都没达到一本线。冰说不了,考成这样也不容易了。我们匆匆聊了几句便挂了。
报志愿的时候,我还是没和她报同一所院校,虽然我们只相差一分。我往南走,她向北去。
我想我还是无法向她表白,我对未来没有信心,三年的高中生活已将我的信心消磨殆尽。我已经打算到大学里好好做人,不再贪玩,贪睡,放纵自己了。但我想若和她在一起却不能让她知道我对她的感情,我肯定会受不了的,我怕我会因此而沉沦。
填完志愿就是等录取通知书了。其间陆陆续续有同学请客吃饭,而冰都没去。我们在一起吃吃喝喝,笑笑闹闹,终究散场。
当我的通知书来的时候,我的同学已经有踏入大学校门的了。日子仿佛突然走得快了,我突然感觉有许多事要做,感觉到暑假马上就要结束了。
开学的日子很快就来了,我也整装待发,有些激动,却无多伤感。火车站拥挤的要命,好不容易才挤上车,车厢里又热得要命。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坐火车,这也让我明白坐火车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到郑州时转车。在车站外,我看着这个城市的夜空,感觉到这个世界好大。
在郑州上车时已经是下半夜了,车厢里虽然拥挤不堪,但是安静了下来。我倚着车窗站着,旁边一个民工模样的人已在我的脚跟睡着了。我木然地望着窗外。窗外一片漆黑,偶尔有几点灯光一闪而过。车厢里空调吹得我直起鸡皮疙瘩,我快速地摩擦着露在外面胳膊,毫无睡意。
时间过得真慢,我感觉我的脚都站没了。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我心中有抑制不住的兴奋。一是我终于不用在车厢里受罪了,二是我可以看看这到底是一座怎样的城市。
走出火车站是早晨四五点吧,天还将明未明,一切景物都看不分明。我上了学校接新生的车,在车上,我看到了那似曾相识的街道,心中有种失落:这不和我们的小城差不多吗,原来并不是我想象中的花花世界。
到了学校,就要报到。我拉着个大箱子在迎新的地方走过来走去,终于搞定一切,接着就去找宿舍。
我拉着箱子,独自走在路上,去宿舍的路真是够远。我感到了孤单,世界那么大,我的朋友们都和我相隔万里,我把他们都丢了,我们之间的故事不可能重演了。想着想着,我的鼻子就酸了。
找到宿舍,看到几个微笑着的陌生脸孔,我只勉强打了招呼,因为我已经不习惯陌生,我太想念我的那帮兄弟姐妹。
拿着学费单,领到床上用品,我匆匆铺好床铺,拿出手机给家里报个平安。电话里,妈妈千叮万咛嘱咐。虽然远离家乡,但我对父母却没多少留恋。妈妈的唠叨——从高中离家上学到现在,我早就习惯了。
挂了电话,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播通了冰家的电话——冰还没开学。冰不在家,是她妹妹接的电话。我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我留下我的名字,让她妹妹转告。
我看着崭新的床单,终于忍不住了,一头栽下去,呼呼大睡。我真得太累了。
手机铃声把我吵醒,我一看是冰,赶紧爬下床,走到阳台上,接通了电话。冰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样,对我一点也不温柔。她现在还在家里,不会理解我此时的心情。我简单地跟她说了说我这的情况,又随便聊了点别的。我未将我此时的心情透露,因为我想她肯定会嘲笑我的。她似乎对她的大学之行充满期待,跃跃欲试。我不想打击她,该来的终会来,谁也躲不过。
收起手机,我望了望外面明亮的阳光。此时是午后一点钟,阳光正耀眼,还有种浓浓的孤独的味道。一年后,我再次站在这阳台上,淋浴着午后的阳光,又闻到了这种味道,不过一年后的空气中还夹杂着流浪的味道。
吃过晚饭,我走在校园里,想起了家乡。那个有我成长痕迹的地方此刻在我心中是多么的温暖。我躺在草坪上,望着星空,想起了我的故事。
回到宿舍,冷清的气氛——我多怀念那个疯狂的宿舍。现在大家都不熟悉,匆匆关灯睡觉。
第二天,我们许多新生一起逛了逛这个城市。我怀着对繁华之地的向往而来,却发现这个城市太平庸了,根本没有我想要的那种繁华。
在一年后的秋天,我和我的室友去了这个地方的郊区。泥泞的街道,四处丢弃的垃圾让我感到这个地方污秽不堪。不过在田间的路上,看到绿色的果树和蔬菜,我终于又嗅到了土地的香气。
我们从学校出发。当时刚下过小雨,天色变得明亮,但还有一层很高佷薄的乌云。在马路上,车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虽然刚下过雨,空气却依然糟糕。糟糕的城市——我不惮用最难听的话来形容它,因为这个地方从来都不会在我心中,它只是我流浪暂时歇脚的地方。
下了马路,终于让人如释重负。秋天的田野虽然不是繁荣景象,但空气足以让人感到生气。我在农村长大,对土地有很好的感情。虽然面对着全然不同的土壤,但我依然感到亲切。我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我还能不能在这样的土地上生活,我喜欢这样的土地,却害怕它对汗水的贪得无厌。我的流浪注定要受到乱七八糟的东西摆布。
我们一直骑着车子,傍晚的时候已经疲惫不堪了,只是机械地踩着踏板往回赶。在路上久了,就会忘记自己在流浪。
接下来就是军训了,很难熬,却终于忍了下来。
冰很快就开学了。那天,我刚军训完,从操场回来,恰好接到冰的电话。她在电话里竟然哭了。我明白她的心情——孤单的一个女孩子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我只好笑着安慰她——我从来没有试过要怎样去安慰一个哭的女孩,叫她别多想,过一段时间就会适应的。
一年后,我和冰都适应了陌生的环境,只是我们很少通电话了,短信倒还经常会有。
陆、城、申回去复读了,大b和小水上了一本,致,才和我一样都去了二本学校,我们偶尔发短信联系一下,不过主要还是发荤段子和整人的笑话。从这样的文字里,我可以听到他们的笑声,何况男人之间没有那么多婆婆妈妈的话讲。
彬去了东北的一所大学,我在他走的那天对他说小心别把鸡巴冻掉了。他女朋友在复读,不知他们之间是否有约定。
军训后,就开始大学的课程了。我要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城回去复读的时候问我怎么不复读——我的学校实在太差劲。我说算了吧,我还是到大学里复读吧。城就没说什么。
我要实现我说的话,从今以后做一个好学生。虽然我从来都是吊儿郎当,但我十分在意我说过的话,只要我说过,我就绝不会食言。何况从今以后我可能就不会吊儿郎当了。
大学里的课程虽然轻松,但绝不好学,何况我基础太差。面对满世界不熟悉的人,我感觉不适应,开始无比怀念高中,不过虽然怀念,却不敢向往。
我想我是将大学和高中颠倒过来过了。
日子简简单单的过,对于风风火火的学生会,刚开始我也曾憧憬过,不过这种想法很快就熄灭了。我终究不是那种呆在条条框框里的人。
城寄信来说他已经很少上网了,学习还是很紧张。耳现在学习很好,申也不上网了,只是仍不能安心学习。城还说文现在去苏州打工了,他是我们班第一个走向社会的人。
我想起了文——一个很有个性的孩子。他高三时沉迷于上网和小说,学习根本无法跟上,所以结果也不用多说。他很聪明,很正直,也很纯粹,喜欢听郑智化的歌。他就坐在我旁边,上自习课时,我经常要为他放哨,因为他要睡觉。也许只有他这样纯粹的人才能这样义无反顾吧。
我以为上了大学就可以追逐自己的梦想,可是我错了,我不是一个纯粹的人。我需要呈现的是我的成绩,而那条未知的道路,我还不敢将双脚都放在上面,所以梦想还只能是业余爱好。
生活中虽然有很多新鲜的东西,但主调还是不能改变。
我努力着,为成绩也为梦想。学期末的时候,我的成绩达到了我想要的高度,只是梦想依然遥远,生活依然遥远。
大学的第一个寒假不知不觉就来了。我理直气壮地回到家,不再害怕父母询问我的学习成绩。
在家里,我见到了和我一起光屁股玩大的哥们安。他上完初中就辍学了,这几年一直在外打工。他现在的打扮流里流气,头发也染成了黄色,但他的笑还是我最熟悉的。他说他这几年他哪儿都去过了,无论南边还是北边。我说我真羡慕你啊,去过那么多大城市。而我依然像个井底之蛙,什么都不知道。他似乎略带不屑又自嘲地说:“那又怎么样呢,那里的繁华又不属于我,我在哪儿都得干苦力。而你就不同了,你有知识,以后就好混了。”
我无奈地笑笑,我以后真的好混吗?现在的大学生如过江之鲫。我也不想解释什么,因为我想在他眼中大学生的确还是天之骄子,起码也是人之骄子。
我问他:“你最近在哪儿干活?”
“没地方,过两天再出去转转。前阵子在厂里跟人干架了,干不下去了。”他平静地说。
我抬头看了看我昔日的玩伴——他已不再是那个天真温顺的孩子了,生活的残忍让他也变得残忍了。
“听说龙都有儿子了?”我转移了话题。
“恩,不过还没结婚,人家不让,他们还没达到法定年龄。现在他的儿子放在外地亲戚家扶养。”
这时,安的母亲恰好经过,听到我们谈论这个,就插了一句:“作孽啊,龙的媳妇对孩子不管不问,把一个孩子养得面黄肌瘦!”
我和安看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现在的事和过去的事。我和安之间的话题已经不多了。不久,我就匆匆离开。
后来,有一天我打电话回家,妈告诉我安出去打工差点没回来。他被传销组织给拉笼了,人家把他关着不让回家,让他给家里人打电话要6000块钱,否则就别想回家。安在那些人的监督下给家里打了电话,他家里只有他妈和他嫂子,他爸和他哥都在外面打工。安的家里哪有钱?安的妈妈最后是又急又气,撂下一句话:家里没钱,我们全当没你这个儿子!
后来,那些家伙见安的家里真得没什么钱,拖着也没什么指望,就把安给放了。安要回家连路费都没有。他哥从工地给他寄了200块钱,没想到他从邮局取出来,竟有100块是假的——我疑心我妈是不是搞错了,邮局也流通假钱?没办法,他哥只好又给他寄了100块过去,安这才回到了家。
妈说昨天安刚回来,被吓坏了,现在在家呆着,没敢再出去。可这样也不是办法,他终究还得出去打工。安说先休息两天,这次真得吓坏了。安的爸爸听说儿子出事了,急匆匆从处地赶回来。现在看到儿子平定回来了,就又急匆匆地赶回去了。
妈说完又开始叮嘱我在外面要小心,千万别上别人的当了,否则就麻烦了。我顺从地应着,脑中却想着别的:这也太可怕了,危险真得离我这么近吗?
寒假时,同学聚会,见到了久违的同学。
我再次站在母校门口,看到熟悉的景物,心中的激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多——我们留下的痕迹早已不在了。
我远远地看到了大b,他满面春风,走路拉风,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得性。
我凑上去:“大b混得不错嘛,有老婆了吧?“虽然上大学后我改邪归正,但在老同学面前,我的无赖习气还是难改。
大b也毫不讳言:“废话,也不看咱这风流倜傥的模样。”
大b上大学后很勤奋地学习,是有名的自习之王。不过,不知是他真得风流倜傥,还是他色欲旺盛,上自习也能勾引一大帮美眉。要知道,在上高中他时几乎没有相熟的女同学。可现在大是情场得意,考场也得意,真是今非昔比,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不过暑假再见大b,他又是另一番风景,说句时髦话:大b抑郁了。女朋友由于某种我未知的原因和他分手了,而他由于老是自习,根本没有时间在宿舍里呆着,所以和室友的关系很差,几乎被孤立了。现在他耳朵里成天塞着悲伤情歌,木着个脸。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
在酒桌上,我发现小水这个安静的小孩也开始咋咋呼呼了,有点像高中时的我。
小水竟然挂科了,这是我没想到的,像他这样安安稳稳的小孩也会挂科?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大b不是这样么。
小水上了大学后,顿感轻松,一下子就变懒了,学习压根就不管,成日里睡觉,上网,打球。等到他意识到该看书的时候,才发现已经看不进去了。若以以前他不温不火的性格,这种状况也好解决。不过此时他的心早已燥了,看不懂,一急,一生气,就把书本一丢,不再去管。他竟然告诉我他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真是让我跌破眼镜。
致这家伙还是吊儿郎当,一副流氓像,他倒是没变多少。他是一个绝对聪明的家伙,对许多事情都得心应手,所以我觉得他活得很洒脱。他现在大学里还是混的心态,每天打球,唱歌,泡网。他的球技很好,在球场上如鱼得水,整天以为自己是nba里的英雄。他还喜欢在宿舍里嚎叫,上了大学依然如此,和他同宿舍的人都信誓旦旦地要扁他。他虽然平时不学习,但考试前加加班,一样会过。
彬没有回来,在东北那个地方打工,直到过年才回来,不过也没见到。
文不知在不在家,反正他没来聚会。我没有问,仿佛是害怕问。
日子过得很快,特别是熟悉了大学生活后。不觉又到了高考,大家都发短信庆祝脱离苦海一周年。我还记挂着我那些再战的兄弟。
暑假又到,城过生日,把我们宿舍的人聚到了一起。才今年考得还是不怎么样,去了个二本学校。申今年更惨,走专科。耳就好了,走了个不错的一本。
大家重新聚到一起把酒言欢。一杯,一杯……·
酒到深处,气氛就凝重了。大b的情况已经说过了,此时酒喝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发呆,不过这种表情已大不同一年前了。我和彬小声地聊天,城,申和耳还在推杯把盏。
彬现在混得不错,学习挺好,在学生会里干了一年,如果不出意外,开学就能接任部长,大三时就可以竟选学生会主[xi]。这家伙,嘿,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了。
只是他不曾提及他的女朋友,我试探地问了一句,他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这时耳指了指小水,想告诉我们什么。
小水将头埋在胳膊里,双肩一起一伏,难道他哭了?
我们大家面面相觑。这种事以前喝酒也碰到过,只是没见过小水这样。城凑过去劝慰他,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大家也都不再劝慰,知道他喝多了,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心情一时难以自已。不过具体什么事,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小水平静后,我们点蜡烛,为才唱生日快乐歌。然后吃蛋糕,这次没有人乱扔。再后来大家就散了。
一个轮回又开始,我在校园里晃荡,对人,事越来越没有感觉。和一帮新哥们打的铁熟之后,对以前那种兄弟之情也模糊了。和以前的朋友们的联系只能在脑海中偶然闪出一个名字的时候。和冰的短信也渐发渐无了,她——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我还在流浪,还没抓住梦想。不过,明天我就会将梦想打包,背在肩上,然后出发,去受伤,去流泪,义无反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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