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弯月孤寂地斜挂在树梢上,李家村的一切一切都被这勾残白的月色笼罩着,远处不时地传来狗的几声吠叫,更给这幽静的夜晚增添几丝冷清与凄凉,李金凤扒在窗子上,望着这轮残月,泪水顺着她美丽而苍白的面颊滴落下来,她不知将如何面对强子哥?不知以后怎么在这人世间生存?为什么苍天对她这么不公,让她遭受如此磨难……
一
她不知亲生父母是谁?她的身世还是从好友娟子那里得知的。二十年前,有一位被遗弃的女婴丢在村头的玉米地旁, 村里去了好多人,都围着女婴观望,有人认为是不是女婴有毛病?或者是家里女孩多养不起才丢弃的?大家都在猜策着, 忽然,从人群中挤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她拔开人群把女婴抱了起来,说也奇怪,本来大一声小一声哭的女婴,却忽然 不哭了。人们这才发现是背地里被人称为不会下蛋的“李鸡婆”。结婚已十几年,她一直没孩子,也不知这两口子谁有毛 病,背地里也看了不少医生,可至今仍没结出“果”来。也许是一种缘吧!今天能遇到这个女婴。人群中不少人在那鼓动 :“李嫂,抱回家养着吧!好歹是个娃。”李嫂扭动着她那肥大的腰枝,白了那人一眼:“是个娃,我就要?我总得看看有没有毛病,要不然要个累赘,那这辈子我可遭罪啦。” 她和老实巴交的丈夫李铁,抱着女婴到县医院看了医生,小孩只是受了点风寒,一切都正常,于是他们满心欢喜地把 女婴抱回家,并取名为李金凤。
这么多年没有孩子,虽然是拣来的,但他们还是把她当成亲生骨肉一样看待,对她疼爱有加。大约过了不到一年,李 嫂却奇迹般地怀了孕,这让他们大为欢喜,经过十月怀胎分娩一男婴,取名为李金龙。这两口子知道有个娃不容易,况且 又是一个男孩,更是象宝贝样地疼着,把所有的爱都集中到金龙身上,对金凤的爱,随着岁月的流逝也渐渐地所剩无几。
二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转眼,金龙也长到了十八岁,但由于父母的溺爱,在李家村倒成了一霸,谁家有好东西他都会想法设法占为已有,同龄的孩子尽量地躲着他,在家里他更像个“太上皇”。自打小时候起,父母视他为掌上明珠,含 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夏天怕蚊子咬,他们全家轮流着给他打巴蕉扇,冬天怕冻着早把热水袋放入被窝。初中 毕了业,没考上高中,在家便成了无业游民。金凤先他毕业,虽考上了高中,但因父母认为她是女孩子早晚得出嫁,便没让她继续上。每日里,家里、地里忙个不停,但金龙对她仍是横挑鼻子坚挑眼,金凤处处忍耐迁就也拢络不注他的心,父母更是庇护着他,特别是当他从玩伴那里得知她的身世后,更不把她放在眼里。金凤日无宁日,常常暗自垂泪,想着将来 能找个知冷知热的主,嫁出去,也算是脱离了苦海。
这一日,天空中飘起了细细的雨丝,父母和金龙到镇上赶集去了,因下雨不能下地,金凤忙着在家准备猪食,忽然听 到门外有修伞的吆喝声。她思忖着,家里有把坏了的伞,就招呼着让他到院子里来。她家里的小狗小花见来了生人,“汪 、汪、汪”地叫个不停,她怕小花咬着来人,便匆忙地跑了起来,叫小花快回屋,它听话地摆着尾巴回到屋里。她因跑的 太急,地面上又滑,她一下子重重地跌了一跤,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屁股木麻木麻的,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修伞的慌忙过来拉她,当她抬起头时,一下子惊呆了,这不是她初中的同学张强吗?他怎么现在修起了伞?见到了老同学,张强也赶到惊喜,他扶着一拐一拐的金凤进了屋。金凤觉得奇怪,当初张强的成绩在全年级第一,也考上了高中,为什么不继续上学,却干起了修伞的行当。张强叹了一口气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半年前父亲出了车祸,肇事司机跑掉了 ,家里还有二个正在上学的双胞胎妹妹,他是老大,他不能让母亲一人承受生活的负担。父亲的医药费几乎花完了家里的 所有积蓄,又向亲戚借了一部分,哪还有钱让他上学,他只好挑起家里的大梁,等到父亲的病治的差不多了,过两个月准备到广州打工来养家糊口。金凤找条板凳让他坐着,随手拿条毛巾擦着身上的雨水。突然她“哎呀”一声,因是夏天,穿 的比较单薄,所以摔的较重,胳膊上一块青紫色的斑块,疼得她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张强也惊得站了起来,问她家里有没有酒精?她指了指桌子的酒瓶子,不知喝的酒能不能用,他把酒倒进一个空杯子里,用毛巾蘸着仔细地往金凤胳膊上慢 慢地擦,她从来没有同男性离得这么近,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张强,只见他俊朗的脸庞,微微地皱着两道剑眉,高高的鼻梁下,紧闭着那湿润的双唇,当他抬起头问她“疼吗?”发现金凤在痴痴地看自己,顿感不好意思起来,慌忙垂下了头,金凤也感到难为情,轻轻地应了声:“不算太疼。”酒精的凉意丝丝地渗入到她的肌肤,但她的内心却暖融融的。以前,上学的时候,他是班长,总是照顾着班里的同学,同学们也都喜欢接近他,她也把他当作大哥哥一样看待,今天意外地见到他,金凤倍感亲切,像见到亲人一样,等他忙活完了并把伞也修好了。便收拾工具箱准备告辞,这时外面的雨也停了下来,金凤估摸着赶集的人也该回来了,也没有挽留他。他略知金凤家里的一些事情,他们两家离的也不算太远,只隔一个村 ,有什么困难让金凤去找他,他会帮她的,金凤感激地点点头。
三
张强走后,金凤的心像一下被掏空了一样难受,她不知怎么了,身不由自地站到了镜子前,仔细地端祥起来,那是张俊俏的瓜子脸,两弯细细的眉毛下,一双似喜非喜的含情目,似两粒圆溜溜的黑葡萄,扑闪扑闪的,红润的嘴唇,微微地张着,像似要诉说着什么?白净净的似凝脂般的面颊上泛起两片淡淡的红晕。正当她自我欣赏之时,忽听得小花的叫声,她知道赶集的人回来了,就准备开院子里的门,却忽然发现里屋的门旁放着一把伞,她知道是刚才强子哥遗忘的,就随手把伞放到门后面,才去开院子里的大门。“磨磨蹭蹭,在屋里干什么呢?”她母亲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没好气地说着话。“可能在家偷懒呢!”金龙白了一眼金凤,幸灾乐祸地接过话茬。“偷什么懒,你上屋里查查看!”金凤不甘示弱地接了一 句。“你还挺委曲是不是?”金龙恶狠狠地瞪了金凤一眼。“好了,好了,你们不要磨嘴皮子啦,金凤你上屋里来,老头子,你也过来,我有话跟你们讲。”她母亲一边往屋里走,一边不耐烦地摆摆手,金凤和父亲一起来到了她居住的小屋,李 嫂用手拽了拽上衣,用眼笑眯眯地打量着金凤说:“刚才在路上遇见你张二婶,她有个外甥叫柱子,你认识的,你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呢!现在可发了跑运输挣了不少钱,他现在托人提媒,我已答应了,停几天就来过彩礼,我跟你打个招呼。 ”金凤一听是柱子顿时内心像被针扎的一样难受。她记得,柱子比她大一岁,但个子还没她高,一肚子坏水,有一次他把毛毛虫塞到娟子的脖子里,娟子吓得哭了半天。想到这,金凤用忧怨的目光看着母亲,小声地说:“妈,我现在还小呢,不想这么快嫁人,”“小什么,娟子比你大不几个月,她年底就要出嫁了,再说,柱子家也不是一般人家,在这一带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富户,前村的巧玲家托人说媒想嫁过去,他还不答应呢?人家就是看上你啦,白不知好歹!”李嫂的脸上带 着怒色,不容置否地瞪了金凤一眼。“闺女,这是一门好亲事,嫁过去你就享福了,再说你妈已经答应人家了,总不能说 话不算数吧!”李铁附和着说。金凤知道如果坚持回绝,那肯定会遭到母亲的毒打,老实巴交的父亲也没什么主张,这个 家就是母亲当家,她只好一言不发,用牙齿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看她不出声,李嫂认为,金凤不会不听她 的话,从小到大,她从未对抗过,何况这么大的事,当然得由做母亲的当家,由不得小孩子家。所以,她不再讲什么,蹬 、蹬、蹬地大步跨出了金凤的小屋。
四
金凤这几天心乱如麻,干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脑子里一会儿是张强那俊郎的脸,在对她诉说着什么?一会儿又是柱子在对着她一脸的坏笑,忽然,金凤想起了张强的伞丢在这里,何不借送伞的机会,让他帮着出出主意。他曾答应过, 遇到困难去找他,他一定会帮忙的。吃罢晚饭,父母到张二婶家打麻将去了,金龙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野去了,干完了家 里的活,金凤想到强子哥家把他的伞送去。
金凤骑着自行车,一路打听找到了强子哥的家,门虚掩着,在一个小桌的旁边,坐着一位中年妇女和二个同样大小的女孩子正吃着饭。屋里破烂不堪,几乎没什么东西,只是随手用的几件农具,寂寞地躲在屋角。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漂亮姑娘,中年妇女疑惑地问了一句:“闺女,你找谁?”“大娘,张强家是住这吗?”“是呀,他还没回来,你找他?”“我是他同学金凤,上次,他到我家修伞,把自己的伞给忘了,我是来给他送伞的。”“快到屋里坐吧!”金凤犹豫着,她不知道强子哥什么时候能回来?自己回去晚了,母亲肯定会问这问那,让人心烦。她失望地对中年妇女说“”不啦,你跟他讲一声,我有事找他,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金凤心事重重地推着车子离开了他家,一路想着心事,当她路过一片小树林时,听到前面一阵车子铃的叮铛响,并伴有歌声向她袭来,当她靠近前时,差点惊叫出声,原来正是强子哥,他们都惊 喜地喊着对方的名子,当金凤说明来意时,他们找到一块蔽静的地方坐了下来。空旷的田野里,夏夜的风习习吹来。更显几分凉意,周围的一切都被这淡淡的夜色笼罩着,也增添了它的宁静与神秘。听完了她的叙述,强子的心隐隐作痛。眼前的这位姑娘是他早已心仪的人,因那时自己是班里的班长,年龄也小,对这种情愫只是朦朦胧胧,怎好表白,今天听讲她要订亲,而且是她宁死也不愿嫁的人,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他一定会帮助她的。但这个时候他也不好表白自己的心迹。他不知金凤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况且他现在的家境这么困难,谁家的姑娘愿意嫁来受苦。金凤见他默不作声,心里也挺着急,以为他没办法。他可是她的希望,在上学的时候金凤就暗恋着他,因那时他是班里的班长,对她的帮助她以为他是在尽责任,因为她发现,他对其他同学也是那么的热心。所以她只能把那种爱恋藏于内心深处,后来她又离开了学校,只能把这种感情当成美好的回忆。没想到今天他们能意外相逢,她仍把他当成大哥哥,像在班里一样,他是她的希望。同时也 勾起了她丝丝情愫。强子抬起头望着远方幽幽地说:“我知道你的处境,我有一个朋友在广州打工,实在没办法你也上他 那里去,过段时间我也准备过去。一听他这么说,金凤心里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惊喜地站了起来,强子也站了起来,由于过分激动,站立过急,金凤的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倒在了强子的身上,强子下意识地扶了她一下,也不知怎么回事,金凤只感到他们的身子一接触,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她的全身,平时的爱恋,委曲一起涌向心头。她一下子紧紧地搂住强子 ,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喃喃地说:“强子哥,难道你不知我的心思吗?在上学的时候我就喜欢你,平时总是让你 帮我,那都是借口。”强子听她这么说,一下子把她搂得更紧,小声地说:“我也是这门心思,你难道没看出来。”“那你怎么不找我。”“当时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况且你看我现在的家境,我怕你受苦。”“我不怕,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别说是受苦,就是死,我也认了。”听到她这么死心踏地的表白,强子忽然觉得肩负的责任,那是一个男人所应做到的,也必须做到的。
五
金凤欢欢喜喜地回到了家,家里的人都还没回来,她冲好了凉,沁心的香皂味弥漫着整个小屋,她贪婪地吸吮着,像似婴儿在吸母亲的乳汁。她躺在床上,想着强子那温暖的怀抱,那动情的话语以及他们的未来,她差点要笑出声来。正当她美美地做着好梦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了敲门声,她匆忙下了床飞也似地跑了出去。金龙站在门口,满身的酒气,斜着眼看了金凤一眼。他们先后进了屋里,金凤刚想回自己的小屋,却被金龙叫住,让给倒杯水来,金凤找到了一个杯子,把倒好的水递给了他,金龙接过杯子并没有立即喝,而是用眼睛死死地盯着金凤久久不愿挪开。此时的金凤,高挑的身材,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睡裙,湿润的秀发散在双肩上,白里逶红的瓜子脸一双黑而亮的大眼睛忽闪着,浑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看到金龙那种眼神,金凤转身向自己的小屋走去。她刚想关门,门却被金龙撞开,他伸手抓住金凤的胳膊就往自己怀里搂,金凤吓坏了,她本能地用手去推金龙,可她哪是对手,当她被抱上床的时候,她知道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她拚命地挣扎着,反抗着就像一只恶狼摩瓜下的羔羊一样被它扯咬着。此刻似有一把毒剑直刺她的心脏,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之后,金龙满足地下了床并对她讲:“你要说出去,对你没有什么好处。”金凤躺在床上,两眼发黑,浑身发颤,觉得天也蹋了,地也陷了,心也凉了,魂也散了。床单上的那块血迹似一棵定时炸弹,炸得她粉身碎骨,面目全非。她用眼睛死盯住屋顶,豆大的眼泪顺着她美丽的面颊流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挣扎着下了床,扒在窗子上向外眺望,寂静的夜晚只有风儿知道她的遭遇,只有月儿瞪着惨白的亮光看她伤心落泪。她想用刀去砍那个畜生,或者用毒药把他毒死,她想用世上能至人于死地的手段让他得到报应,然后再自我了断。慢慢地她冷静了下来,脑海里又想了很多……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值吗?为什么不能用正常的法律手段让他受到惩罚!想到这,她不再流泪,眼睛里却充满了仇恨与坚强,她在内心已有新的打算,当她想到强子哥时,似乎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支撑着她,不让她倒下,如果她报了案,她能在这个村子里呆吗?她的养母能容得下她吗?一切的灾难痛苦都将成为过去,她已打算离开这个她生活二十几年的小村庄,离开这个使她伤心落泪的地方。她知道自己应有个全新的生活,她的生命不再属于她个人,她不能光想着自我解脱,她应该也为深爱着自己的人想想。拿定主意后,她的心也释然了,既然恶梦已经发生,那么自己就应勇敢地面对。经过了这场劫难,她仿佛比平时懂得了许多,明白了许多,似乎比平时更加成熟了。
夜虽然已经很深了,远处的一声狗叫,引来了村子里其它的狗叫声,夜显得不再宁静。
本文已被编辑[奔月]于2008-3-26 21:21:32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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