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媳妇
天上地下
男女成婚,想看是第一步骤,也是关键环节。这相看也有笑话,这相看也有意外……
序
这是典型的北方农村,街道宽窄不一,房子参差不齐,有鸡在街道上觅食,公鸡护着几只小母鸡。
也有猪在街道上跩,样样不睬,把屎一下拉在正道上。它们也结帮凑伙,嘴巴子到处拱拱,相互闻闻,一下恼了,看着不顺眼了,掐咬起来,败者吱哇一声叫,跩跩地跑了。
狗是这街道上的霸王,主要看不上跩跩的猪,把猪撵的屁滚尿流。
一
媒婆来给崔龙做媒了,相看之前,妈妈到崔虎家,把崔虎的衣服借来,还有一顶帽子。但催龙不戴帽子,说“免冠”更能看出真本色。
穿戴完,妈妈又看到脚,忘把崔虎的皮鞋拿来了。马上又去拿。
但催龙没等妈妈,和爸爸先走了。
一出来家门口,就听见有人在骂,骂得挺荤。拐过街口,原来是田翠在骂街,崔龙停下听听,听出是她家的猪被药死了,在骂那个下药的:缺大德了,和哑巴牲口过不去,他也不得好死……
草花走过来了,劝未来的婆婆几句,但丝毫没管用。
崔龙来到媒婆家,一进屋贴柜站下,两只眼开始扫动。女方坐在炕边,还有她的姐姐。一屋子人,女方的爸妈也在,都投目光瞧他崔龙。这时侯,妈妈拿着一双皮鞋气喘吁吁地来了,说崔龙:这孩子,鞋都不换就来了。说着,把皮鞋放在崔龙的脚下,意思让他换上。但崔龙不换,把头低下来,挺不好意思!
媒婆瞅在眼里,不由地笑了:不换就不换吧,小英子你可看好了,人家是有皮鞋的。
相看完,媒婆该问了。先问崔龙,崔龙说哪个是呀,媒婆笑滋滋地:你相中哪个了?崔龙说穿粉红袄的那个。媒婆说错了,那是她姐姐,孩子都快一岁了。崔龙这时便改口:她的妹妹也将就吧。
问完崔龙,媒婆又去问女方小英子,小英子扭捏着,不好意思回答,媒婆就说:是害羞,说不出口,同意了。
管相了人还不行,女方的爸爸还得去家里看看。看看房子,看看屋里的摆设,再看看院子,以及园子里种的东西等,从而衡量像不像个过日子人家。正这么看着,一脚踩在一堆稀猪屎上,差点滑倒不说,鞋上已沾满臭熏熏的猪屎。这还了得,慌了崔龙的妈妈,赶紧拿出一块手巾,猫腰给人家擦,并嘴上骂:缺大德的猪,到处拉!再一看,这猪屎不止一堆,有着多堆,三个大黑猪,正趴在墙根晒太阳,并还把院子供翻了多块。
婚事没成,原因——人不勤快,不像个过日子人家。
就为这院里的猪屎,崔龙妈和崔龙爸打起来了,之后崔龙妈拿根棍子,去打“缺大德”的猪。猪跑的快,打不着,火气更大了,回屋又是骂崔龙的爸。
崔虎这时来了,崔龙的一个叔伯哥,他见只是婶子骂,叔叔闷着不还口,就那么哑在一边,看着有点可怜,崔龙便劝说婶子几句。正在气头的婶子,话锋又冲他来了:你们老崔家没个好东西,一个个二十大几了,连个媳妇也说不上,打一辈子光棍儿吧。
崔虎没落得好果子,也哑在了一边。
二
田翠骂了一遭,得知下药的竟是亲家——草花的爸爸。
但田翠仍不肯罢休:谁管啥,药死我的猪就的赔。草花的爸爸也礼直气壮:活该,吃我家的庄稼就该给她药死。
就此,两家打闹的不可开交。
加在两家之间的草花可为难了,说谁谁都不听,都挺硬。实在没办法,不得不来“求”未婚夫——李云:你劝劝妈,可别这么闹了,谁跟谁呀,多丢人!李云说我劝了,不听呀!草花说:那就让他们闹下去呗?!李云蔫蔫地说:我有啥发呢!
如此反复闹了几遭,李家提出退婚。
退婚!草花的爸爸直捶自己的脑袋:这退婚应该咱家提呀,咱该占主动,我咋这么昏呢!
草花又来找李云:咱们就这么完了?李云说:我们家全我妈说了算。草花问:那你呢?李云往下不说了,一副无可奈何样。草花的脸稍一扬起,往西白一眼,往天上白一眼的,也弄不出下文,之后扭头走了。走出几步,丢下一句话:你看着办吧!
李家和草花家的事,在村里沸沸扬扬。有好心人在两家穿梭调解,也没将事态扭转。都是为了这张脸皮,谁也不肯“迁就”一下,都想一直“扛”到底,都在想对方先“软”。
三
草花退婚了,妈妈说崔龙,我看草花平时对你不错,等她退利索,咱托媒人去提。
这天晚上,草花来求崔龙,说田翠往回要东西,找了乡司法,听说管司法的王强,与崔龙是高中同学,届时让崔龙出面说说情。崔龙满口答应,没问题,说他们不但是同学,还是同桌呢。并说草花,是他男方提出不干的,东西一点不能退,等王强来解决时,你就告诉我。
一天,崔龙又在看书,妈妈说他少看一会,去把猪圈的粪起了,猪都没地方趴了。崔龙只好放下书,拿上铁锨去起圈。妈妈从西屋拿两件破衣服出来,喊回崔龙,让他换了衣服,这是脏活。
这真是个脏活,澎了一身猪屎,脸也不干净了。
说来巧,崔龙正起着,一眼看见王强了。他两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地从南往北走来,如同在散步。崔龙赶紧放下铁锨,爬出猪圈迎上去。
迎的是老同学,崔龙迈着健步,面带微笑。可俩人一对面,王强瞧瞧他,是从脚往上瞅,一扭脸,绕过去了。
崔龙一下好不尴尬,低下头,一下子萎缩的矮小了,灰灰地走回猪圈。
不多一会,草花急匆匆地来找了,说王强已来,让崔龙回去换衣服,换了衣服快去。
可崔龙越发不是心思了,就差眼泪没掉下来。
王强把“案子”断了,彩礼三千,衣服鞋等物品折合两千,共五千,让草花给退四千五。
崔龙连照面都没打!
是夜,崔龙想想,就是掉眼泪。人活到这份上,“真他妈掉价”,“真他妈窝囊”!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夜晚变得非常地难熬了!
漫漫长夜——
“人活一口气”,崔龙后来便这么想了,并狠狠地说: “我就是个叫花子了,非得让叫花子成人物。这时天已泛白,一夜的焦灼、煎熬,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四
崔龙自此不穿好衣服,整天破衣邋遢,看着不利索,挺窝囊。
草花的婚事已退利索,妈就说崔龙,咱托媒人去说。但崔龙一口八个不中,气的妈妈骂他:人家只是退婚,也不是离婚,哪点配不上你,看你这幅德性,人家不嫌弃你就不错了。骂完了,就是伤心,流泪。
崔龙家不去提,他的叔佰哥崔虎家托媒人去了。但草花不同意。
“失面子”之事,也挺苦煞人,煎熬人,起码对崔龙来说是这样。他总是“念念不忘”,多 日过去了,碰到草花,仍在难为情中,草花和他搭话,他只顺口搭音地答几句,然后急匆匆地躲开。他时常就骂,骂那个“人魔狗样”的王强:x你妈,感觉自己是个人物,狗屁不值,老子比你还要人物的。他低头看看自己:老子就是个叫花子,咱们走着瞧。
崔龙更加勤奋地看书,写东西,入了魔一样。
媒婆也看准了崔龙和草花很相当,就去草花家问,问好后,就喜滋滋地来了崔龙家。但万万也没想到,在崔龙家碰了钉子。崔龙妈说,这事成不了。媒婆问咋成不了?崔龙妈抹把眼泪,没说是“咋成不了”。
媒婆也失面子,来草花家回了话,留她吃饭,说什么也不,“灰灰溜溜”地走了。
崔龙这“失去子面”,让草花多起一块心病。她将希望寄托在媒婆身上,可如今媒婆也“失去了面子”。怎麽办?她又见到崔龙,就大着胆子问了:听说前天你们家去媒人了,说的咋样了?崔龙答:没有哇,我咋不知道。草花说:不信回去问问你妈。
崔龙回去真得问了,可妈妈顶他,谁爱管你的闲事,自己不是了不起吗?好大姑娘也配不上你!
崔龙又见到草花,就说没有呀,真的没有的事。极力向草花证实自己根本没媒人,便是希望草花能有点什么表示,可草花已经感到,真的彻底无望了!
自此,草花也有自卑了,毕竟自己退过婚,还是人家不要的。
不久,草花去了城里,在一家地毯厂打工。
又不久,草花在外面自己搞中了,不错的一个帅哥。领回来时,全村人都竖大母指。
五
村里不断有订婚和结婚的。就是老崔家的哥俩儿冷清!
做父母的上来急了,崔龙妈把媒婆请来,好吃好喝。媒婆说有是有一个,就怕你们不同意,是个离婚的。崔龙爸妈就真的是迟钝。但媒婆介绍说,人长得好看,岁数比崔龙还小两岁呢,也没孩子,对人处事以及过日子,那是没挑的。崔龙妈问,那怎么离了呢?媒婆介绍说,男的不正经干,吃喝嫖赌,样样都全。
接下来,爸妈和媒婆一起做崔龙的工作。崔龙听说人不错,特别是长的好看,就答应下来,别不别的,玩玩,到底“好看”到什么程度呢?
相看地的那天,妈妈把崔虎的皮鞋、衣服、帽子全拿来,让崔龙换上。崔龙让爸妈先去,说换了衣服就到。
崔龙走进媒婆家时,一屋人惊诧,看起了稀罕——他没换衣服,仍是破衣糟蹋,鞋头露着脚指头儿,裤腿开着膛,袖筒挂着“旗条”。但崔龙顾不得众目睽睽,扫到哪个女人可能就是,赶紧“吃”上几眼,量出“好看”的程度。
一回到家,忍无可忍的妈妈开骂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窝囊废,给我滚出去。你把人都丢尽了,白吃了二十多年小米!你给我马上滚,当你的叫花子去,永远别蹬这个家门,我没你这样的儿子。妈妈随哭随骂,崔龙呆呆地哑在一边。答应他们相看,本意“玩玩”,没成想是个如此的不好受!
妈妈出去了,进园子往外揍小鸡,鸡把白菜都给叨了。鸡们纷纷逃窜,甩出的土块打不着,崔龙妈更气,就骂:挨千刀的,看我咋收拾你。
不一会,妈妈用食把鸡引进屋,将门关死,挨个抓,把翅膀剪去大半截:我让你飞,你不能耐吗?如真能飞上天了,我给你磕三个响头,可你飞不上去,瞎能耐。鸡在哎哟哎哟地叫,妈妈就恶狠狠地往下剪:我让你瞎能耐!
崔龙听着,脑子嗡嗡的,这路越走越窄了,别无选择的了!
六
两个老崔家在村里出了名,出名的原因是,两个大小伙子都娶不上媳妇。
崔虎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倒点皮张,也没挣到多少钱。
这天,他在集市把几张皮子出了手,然后就在街上逛。天黑了,从一家饭馆吃饱喝足出来,在一条小巷里,遇到三名罪犯挟持一位女青年,进了一处还没完工的新房子。他一愣神,想到那个女青年会被凌辱,他的心开始膨胀,也霍地蹿了进去:咋的?想犯罪吗?
三个罪犯一怔,见就崔虎自己,一个高个儿罪犯就说:你少管闲事,不要命了。崔虎说:去你妈的,这“闲事”老子管定了,看咱们谁要谁的命。罪犯们听了,噌地拔出刀。可崔龙不慌不忙,一字一板地说:怎么,害怕了?这玩意老子也有。崔虎也把刀亮出来:不过老子用不上,你们要用就给你。说着,唰地把刀子撇了过去,那刀划出一道亮弧,啪地插在高个儿罪犯的脚尖儿前。这时间,崔虎已将上衣脱掉,回手甩在地上:老子刚把工夫学到手,还没施展过呢,今天就和你们三个鳖犊子试试。说着,崔虎已摆开架势。见这阵式,三个罪犯心虚了,相互瞅瞅,转身逃了。
崔虎把哭哭啼啼的女青年送回家 ,原来女青年也是乡下人,名叫黄雯,来此地打工,就住在姐姐家 。 崔虎一夜之间出了名,其英雄事迹进了报。特别是婚姻大事解决了,黄雯上赶嫁给他。
事后,黄雯问崔虎,你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崔虎说,哪呀,我那是精神玩法。黄雯听了,不由的就是后怕!
“光棍儿”就落崔龙了,更急更上火的是崔龙的爸妈,但他自己仍是样样不睬。
七
崔龙已接连发了几篇稿子,在省级以上的报刊。他获得了初步的成功。
二十大几,快三十的人了,真该有个媳妇了。论岁数,当地已没有相当的,他便在一家期刊上,登了一则征婚启示,称自己是个作者,已有多篇作品发表,“作家”是自己未来的梦,愿择一个貌美、温柔、贤惠的女子为妻。
应征的人不少,有的还随有照片。崔龙在众多的信和照片中选择,一遍又一遍。爸爸和妈妈的老脸也有了笑容,帮崔龙相看选择。有的人美,但条件不太好;有的条件不错,可人长得不够好。有一封信讲的情真意切,说只要崔龙娶了她,她愿将一生都献给他,地里家里任何活都不要他做,并她也有一定的基础,与他协手缘这个作家梦。此女子名叫文佳。
经反复筛选,有四位女子成了他的候选人,他要一一约见她们,面对的相看,首先约见的就是文佳。
这天,文佳该到了,崔龙和父母都来车站接她,还来了一些好奇的乡亲。
班车托着一股烟土见影了,所有的人都在“望眼欲穿”。
草花就在班车上。
她看见了崔龙的征婚启示,休了那位帅哥,毅然回来应征。因为她在一本期刊上,看过崔龙的一篇散文,写他曾经心爱过一位女子,可为她办一件事时,失去了面子,从此远离了她。
班车越来越近了,草花已看见崔龙和他的家人,并看到自己的妈妈也在人群里。
她的手捂向胸口,心跳在加剧!
班车到了,停下来,亭亭玉立的草花从车上走下,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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