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的军大衣,灰黑色粗棉布裤子,破旧的帆布鞋,裸露的脚踝上的皮肤已干裂,沾满了冬季北方的尘土.她蜷着身子曲着腿,默默地坐在地摊旁,两眼失神,仿佛沉浸于遥远的思绪.
很多次了,我只是在远处静静地伫立着,注视着那双灰白的眸子.在那里,我看到了苦难、无奈及对生活的麻木,似乎积淀着太多生活的忧伤;但,偶尔,我仿佛又在那对眸子里解读到爱和幸福,无边无际的,另人难以喘息.这是个怎样的妇人啊?我总是在心里默默地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无论何时,我总能在那个地方看到这个苍老的妇人,透着寒意的清晨,烈日炎炎的中午,晦暗阴沉的傍晚,即使忽起凛冽的寒风,她仍默默地坐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自己地摊的商品,但却很少有人惠顾,因为我从不见她叫卖或吆喝.或许她是个哑巴吧,有时我不禁会想.我很少见她吃饭,但有一次,却令我久久难忘.那时正值中午,她干枯的手指紧紧抓着一个白面馒头,拼命地啃着,似乎馒头很硬的样子;旁边放着一个军用水壶,油漆已渐脱落.她咬一口馒头便喝一口水,狠劲地嚼着.这时,恰有一辆公交车赶到,我不忍心再看,急忙钻入车内飞也似地离开.
那天,我又经过那里,也许是出于同情或者只是由于好奇,我竟不由自主地向对面的地摊走去.“大娘,请问这挂链怎么卖?”我试探性地问道.妇人低垂的头略微上抬,勉强撑起紧闭的眼睑,嘴唇微启,忽然,原来灰白的眸子竟似透出些许惊喜,但又在刹那间黯然失色.“一块钱.”她淡淡地答道,眼睑又拉了下来,但身体却在轻微地颤抖,似乎内心突然间爆发出太多的回忆.
“孩子,你多大了?”正当我在地摊挑拣小饰品时,她突然问道.“二十吧!”我淡淡地答道,但对妇人的突然问话却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您呢?”我反问道,仅是出于好奇.“五十多快六十了吧!我的儿子和你一样是近视眼,就是不知道在哪能治好.他是司机,眼神不好怎么行呢!”她似在问我又似在自言自语.“应该能治好吧,现在可以用激光治疗,做个手术就好了.您在这儿多久了?您怎么不和儿子在一起呢?”“激光治疗?应该需要很多钱吧!看来还得再攒点啊.”她自言自语道.脸上满是兴奋,浑身好似又重现生命的激情;但当我问出最后一句时,她的脸色却在瞬间又复为灰白.“五六年了吧!他和媳妇在家呢,我在这挺好,挺好.”妇人说完便又合上了眼睛,不愿再说一句话,但眼角似有泪珠滑落.付了钱,我便悄然离开了,只感觉心中满是酸楚,脚步似有千斤重.
母爱或许就是这样的无私吧!无视苦难与背叛,只是无边无际静静地流淌着,浸润着每一个生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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