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好像一不小心,又写到爸爸了。
因为日前就有朋友问我:为什么总听你提你爸爸,却很少听你提到你妈妈呢?是不是你跟你爸感情特别好?
汗,怎么说呢,其实我跟父母感情一样深厚。
只是妈妈各方面都做的很好,反倒觉得一切天经地义,挑不出特别的了。
倒是一向拙于表达的爸爸,偶尔表现一次,便有石破天惊的效果。
好像又跑题了,拉回来,言归正传!
年前元旦放假,抽空去看了一下爸爸,恰逢他正忙的不可开交。各种单据压了厚厚一迭,等着做帐。
他一边做帐,一边不停的有人过来,问这要那,拿东拿西的。
眼看大中午了,忙的连饭都顾不上吃。
他的事,我也插不上手,索性倒杯水,拿了份报纸远远的坐在一边看。
我得承认,爸爸是越老越有人情味,越老越能干了呢。
百忙之中,还不忘记对我吁寒问暖:眼睛恢复的怎样了?工作顺心不?缺不缺零花钱?自已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别任性,别亏待自己。
听惯了他的老生常谈,我有一句没一句的应承着,胡乱的翻着手中的报纸,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终于大家都端碗吃饭了,他才抬起头,问我想吃什么,要不要去厨房弄点吃的。
我懒得去陌生的地方,索性说不饿,什么都不要吃。
老爷子了然地看着我,带着三分无奈,七分宠溺的笑:“你呀!算了,我去替你随便弄点东西吃吧!”
说着话,起身,出门。
许是坐的太久,起身之时,身子分明猛地晃动了一下,还未等我伸手去扶,他已自己扶着桌子角站定,然后慢慢出门。
我于是起身洗手。
刚洗完手,爸爸已端着满满一盒饭进来,我一看那堆得高高的一大盒饭,吓了好大一跳:这么多饭,我可得什么肚子才能盛得下吧?
爸爸显然看出了我的吃惊,温和地笑笑,另外拿了一只碗,把碗中的白菜和肥肉一点点拨了出去,然后细心的挑去鸡皮。
那一刻,眼中忽然就有一种温热潮湿的感动:爸爸,他居然一直记得,我不吃肥肉,不吃菜帮,不吃鸡皮的。
——看似粗枝大叶的爸爸,其实内心自有一种细腻的温柔呢。
吃完饭后我去洗碗,回来时居然发现床头放了一只包,蓝白相间的道道,旁边挂了好几个亮闪闪的金属环,一望可知,是女孩子用的。
我有几分奇怪,就多看了几眼,心想,许是哪个出纳、会计小姑娘不小心遗忘在这里的吧?于是顺口问了一句:“爸,这谁的包啊?怎么放在你这里了?”
爸爸笑笑,笑的有几分扭捏:“前几天去银行取款,忘了带包,看到旁边有家女包店,卖的全是女孩子用的包,就顺手挑了只能装东西的买回来了。”
我笑:“天哪,爸,原来是你的包啊!你一老头子,用这包,人家不笑掉大牙才怪!不如送给我算了!”
爸爸说:“你想要?想要就给你!”
说着话,就把包里的东西全部掏了出来,然后细心的拉上拉链,把包递给我。
我伸出手,刚想去接,爸爸又收回了手:“等一下,这里有点炸线了,我替你缝一下!”
我十分诧异:“爸,你还会缝东西?”
印像中,一直为养家糊口而奔波的爸爸向来是一不进厨房,二不拈针线的。这一应活计,自有妈妈料理。
而今,一直住在单位,三月两月也难得回去一趟的爸爸居然学会了缝补?
看看那线头绽开的地方,也不算很长,于是道:“算了,回头我自己缝吧!”
爸爸不依:“你那里能找得到针线么?再说,你会缝么?”
汗一个!仔细想想,自己屋里确实很难找得到针线之类的东西。
只是说我不会缝……
人家哪里就不会缝了嘛,人家只是缝的不好看罢了!
但是,好歹我也是一女的哎,终不成连他这半生不拈针线的大老爷们都不如吧?
但老爷子执意要替我缝好,我也只得由他。
看着他在抽屉中翻找,居然真给他找出了一只针线盒来,里面居然有好几种颜色的线。
然后戴上老花镜,小心翼翼地去穿针。
我说:“爸,我眼睛比你好,我来吧!”
爸爸不让:“你刚做完手术,不能太费眼了,我自己能穿!”
说是自己能穿,那线绕了几遭,始终在针鼻处徘徊,就是不肯往里进,我忍了又忍,终于在实在忍无可忍,想要夺下他手中针的时侯,那个线头猛然一动,奇迹般的穿了进去。
——而这时,爸爸已不知试穿了多少回。
我于是站在旁边,看着他将线挽了个头,居然真就像模像样的缝了起来,针脚居然还蛮细密均匀。
那一刻,心中忽然就有一种涩涩的酸楚:这些年,爸爸一个人在单位,没人缝补,没人做饭,冷一顿热一顿,东一针,西一线的,该是作了多少难,才学得如今这番样子吧。
原本在家,向来是妈妈将一切都打理得妥妥当当,这些家务事,从来不让他动一下手的。
眼睛雾迷迷的看着他缝完绽开的地方,又细细的咬断线头,带着温厚而欣慰的笑将包替给我,那笑容,分明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那一刻,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舔犊情深:原来,能竭尽全力的为子女付出,就是为人父母者最大的快慰与满足呵!
接过缝好的包,挎在肩上,我跟爸爸告别。
旁边爸爸的同事们说:“闺女怎么刚来就要走了,好歹住一天再回,你爸天天想你呢!”
我歉然笑笑,刚想说话,爸爸已接口道:“谁想她啊,好好的又没什么事,想她作什么?她就休息两天,眼睛还需要好好休息,早点回去歇着好!”
早已习惯了他口是心非的故作冷漠,我也懒得拆穿他的谎言,只是微微的看着他笑。
倒是他的同事们一起笑了:“老哥就是嘴倔,谁不知你天天掂着你这个宝贝闺女呢?”
我失笑,回看爸爸,老脸竟然红了一片。
哈哈,难得我们一向木讷的老爷子,居然也有害羞的时候呢。
坐在爸爸单位进市里办事的车上,看老爷子细细的叮咛司机大哥:把我送到哪里,在哪里停车,小心不要开的太快,我眼睛还没恢复好……
那早些年总嫌琐碎的话语,此刻听在心里,句句都是感动!
坐在车内,看着车后绝尘而远的爸爸固执贮立的身影渐变渐小,终至不见。抱紧怀中的包,看着上面密而整齐的针脚,心中忽然就有一种苍凉的萧索落寞。
唐代诗人孟郊的那首诗也就不期然地在心头回转:“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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