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颗,远远的那颗星,她依然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我依然在默默地凝望,默默地欣赏。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也许是轻狂的年少时光,她就开始闪烁于我的天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注意到她,她只是一颗远在天边的,小小的星。我不知道她是否孤独,是否寂寞。然而,我喜欢她。那时候,她如希腊神话中的女妖,诱惑我,诱惑我想要摘下她,紧握于我的手心,让她照亮我的前程。
我的喜欢是一片炽热狂迷的痴心,是一种如痴如醉的疯狂,是一种没有安宁的劳苦和没有劳苦的安宁。常常,我手捧着野蔷薇,在无人的暗夜里迷醉,明明知道她不是因我而亮,仍是不断地等待,踮着脚尖祈望着,哼着支离破碎的歌。这样的傻,这样的痴。而她,也果然只在远远的地方闪烁,远远地。
若是有云梯可上,我想我不会犹豫,纵使跌断双腿,我也愿意,哪怕只是静静地抚一抚她。但是没有,有的只是虚空。我曾多么希望她能知道我的热情,不要什么,只要她知道。然而,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她不会为了我而落下来。她有她的位置,她有她的坚持。纵使有一天,她真的陨落了,那也不是为了我。
于是,我流浪到陌生的异地。我期盼着重新变得美丽,不要被她照得太萧瑟;我期盼着变得更加勇敢,能够抗拒她的魅惑;我期盼着更加超卓,可以有一天让她终于注意到我。
然而,她依然一如既往地闪烁于我的天空,我依然是我,无从回避她温柔的光辉。无边的黑暗里,她闪烁着,闪烁着我遥不可及的希望,闪烁着我的悲哀。我的泪,在暗夜里流淌。但是,幸好是在暗夜里,我看不见别人,也没有人看见我。
我,默默地凝望着。我知道,我仍然在等待,一如黑夜隐藏在祈求光明的朦胧中。也知道等待的只能是虚空,然而,我也满足于虚空。纵使风雨飘来,袭着单薄的躯体,也依然被她吸引,依然凝望。
远远的凝望是我的欣赏,远远的凝望是我的满足,远远的凝望也是我的冷漠与执着。
如果有来生,我祈祷,她不要再化做一颗星了。是星子,我们便永远有距离,纵使我也化作星辰,努力地于之比肩,那么最后只能迅速地划过夜空,燃烧了彼此,留给人间无数的猜想。如果这瞬间的美丽便是永恒,那么,永恒又有什么意义?如果,她是一株野蔷薇,我情愿化作细碎的花朵,只为衬托她如冠的浓绿;如果,她是一棵树,我情愿化作阴柔的叶,只为配合她阳刚的枝干;如果,她是一座山,我情愿化作透明的水,只为映出她伟岸的身姿。
但是,我所知道的只有虚空。难道,我的生命自诞生之日起,就只属于苦痛的照耀,注定难逃悲剧的系缆?
我远远的凝望着。远远的凝望生长着我的寂寞,我也习惯于寂寞的生活。就这样,远远的凝望。我的悲哀似乎早已不再是悲哀,它比悲哀更悠远,更缠绵,似乎是虚无缥缈的薄雾,却又分明感觉到它的存在。
我不再想得到,不再想。若是得到,我又怕失去,我将更加承受不住失去的痛苦。何况,我根本得不到。既然不能得到,且让我这样远远的凝望,远远的欣赏。我无法得到我所寻求的,也无法理解我所愿意知道的,但是,就是这样凝望着,也已经减轻了我的负担,且把我的梦想化作张着彩色翅膀的飞蛾,围着火焰不知疲倦地掠飞。
我就这样燃烧着我的热情,燃烧着我的生命。然而,却依然不了解生命,记忆中清楚的依然是年少而轻狂的岁月。
我依然远远地凝望。远远的凝望是我的欣赏,远远的凝望是我满足。
募然间想起泰戈尔的诗句:“我的黑夜已在悲伤的床上逝去,我的双眼已感到倦怠。我的沉重的心却还没有准备好去迎接那充满着喜悦的黎明。”
真想就这么坐下去,在秋凉如水的台阶上,噙着不为人知的心情。直到有一天,夜色苍茫中,向着远方的星子作最后的告别。那么,我祈求着泰戈尔的祈求——
在我离去之前,我想知道,为什么大地要召唤我到她的怀里去。
为什么她的静寂的夜要向我诉说星星,而她的昼又把我的思绪吻成花朵。
在我离去之前,愿我能在我最后的副歌上缭绕迟留,曲尽声绝;愿这盏灯儿点亮,让我能看见你的脸和那只编好的花环戴到你的头上。
请从黑夜里伸出你的手来,让我握住它,充满它,保有它;让我在绵延不绝的寂寞里,感觉到它的抚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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