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族人所托,撰写《族谱》。
历时数月,查阅地方志,漫步古墓残碑;走访近邻,涉足远方支系本家人丁;最后将这些琐碎的数万字的记录,从最熟悉的人家户主开始下笔,慢慢追寻远去的依稀的族人的一切……
【1】
往日的文字记录十分的单薄,大量纸质资料,在文革破“四旧”运动中变成灰烬,仅有的也是单家孤户很少的零星片纸,还有口头的传说,让人感到十分落笔的难堪。然而,我似捕着到稀世珍宝一样,把它们存放或记录在随身携带的包里或记录在本子上,只要与族人有关的一切,都不会轻易放过。
比较难的事情是,古老的墓碑多已残缺,一个人在那些模糊的碑石前,耐心地找到断裂的缝隙,相互拼合,以此找到所铭记的史料。古墓依稀,断碑泥土浸蚀,用随身带着的东西,慢慢擦去泥沙,再次记录上面内容,那是我意想不到的困难。
当墓丘周围的老树伸长巨大的树冠时,感到古墓的久远。数百座能够寻觅到碑铭,让我心里的沉重。我那仙逝的祖宗,请您们谅解后生的不孝,在您们沉睡的地方,在您们让后代虔诚敬献的坟前,我冒犯地做着我需要做的一切。
【2】
到远方寻找本家。
我成为一个十分可笑的人,骑着摩托车,随路寻问当地传说中的村落。
见到同姓的长者或后生,他们热情的接待和亲切的问候了我。
耐心聆听老人对远祖的历史回忆,并认真地记录似乎是故事或传说的一切时,他们强忍情绪的起伏,基本上给了我相对圆满的答案。
那时,我的心情十分的着急,暗暗地问自己,能完成这项作业吗?
然而,后生热情追问我所在本家的现状,他们喜悦的神色,又让我感到远去的岁月,仿佛是昨天的别离,今天的团聚,心里又生发阵阵的欢喜。
久违了,我的同祖同宗。
【3】
人,经历曲折的生活。
这些历史,今天的能够触摸,昨天的还较清晰,远古的则依稀难寻。
整理前后变迁的历史人物事实中,我感到祖先生存的艰辛,族人意志的顽强,后代人丁的兴旺,还看到了特殊历史下的人物和特殊传统中的遗迹。他们对我来说,过去是其他的书本上看到的知识,而族人中也真实地存在,我感到震惊。
其中,族人中有抗击明代政府苛捐杂税的故事人物,在地方志里有清楚的记录,虽后来老人在明军的屠刀下断送了年轻的生命。但族人还是将他的遗体葬在祖坟上,并把他的先身塑成今天的金身。再次回到村中,在宗祠里瞻仰了这位让明代府役心中畏惧的先祖,没有鲜花敬献,我只能在他的塑身前跪拜,心底满是崇敬。
当然,也有一个支系的族人,因养育了女儿,族人不许招赘,于是在本村落中断了后代。女子嫁于他村生存,书写时我产生了伤心之情。我曾到过这支族系的女子下嫁的后人家,追寻人丁现状。我的查询,他们十分感激,说,先世百年的亲人,她可以安心远去了。随他们到了山林中的墓地,我目睹了隆起的坟丘残碑……
【4】
我敬重先人千年前已经安居现在的村落。
那时森林避日,杂草丛生,豺狼出没,举家六口,筑墙断木,茅屋而居,子承父业,生息繁衍。
有的曾在南诏王手下南征北战,有的在村社私塾里施教育人,有的远离故土异乡成家。其间清朝年间的秀才之一,在外出游山玩水时所写对联,仍存留现在的寺院的墙壁上:“雪压竹子头向下,风吹荷叶面朝天。”二百年后的今天,品析时依然叫人回味无穷。
还有祖先中,行医救世乡里,口碑名扬,现在仍有继承者数人,将祖传的秘方加以提炼。如特效的疮科治疗,自己的父亲和大伯、二伯、三伯及堂哥都在传承经营。这不仅仅是解决了生存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身处今天发达的医学面前,周边的村民还能络绎不绝地前来求医,实为医术精堪之所显。
我放弃了医类的传承,现在想起,真的有愧长辈的教诲和先祖的遗训。
【5】
近代的族史中,也有困惑之事发生。
都是同宗人,步入“土改”时期,人丁旺族遭到了围攻,划成了剥削他人的阶级敌人。一度时期,族人中相互恶战,有的旺族长辈,被活活打死,有的挑水自杀,有的逃离异地现在亦生死难寻。
后来又遇上“文革”,阶级斗争的环境中,这些族人死亡甚多,不是做错事情而遭到毒打,更多的是散绝人性的残害。为了展示自己是“英雄”的族人,做着非人性的行踪——有霸占他人妇女的,有残害处死沟渠的,有早语录晚批斗,天明死在杂草丛中的……
都是同族的后人,经过一场场血腥的内战,能记录名字的就达六十余人。当我写到这个部分的时候,我的心里在滴血,什么是亲情呢?那个年代一片苍白。
可喜的是,今天近二千族人十三个大分支一百余户的同祖村落,能迎来修缮宗祠和撰写族谱之事宜,好事者的我,整理好七万余字的资料,终于完成了心愿,是以书写上文纪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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