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牵马走过,着一双软底轻靴,青青的草芽儿吐翠,快乐的呻吟。王语嫣遥望漂渺峰,痴痴动步,软缎轻罗的绣鞋写满心事。隔壁的李奶奶娇嗔着要喝豆花儿,奔七十的王爷爷颠颠地蹒跚着昏花老步提篮而归,脚底是一双陋旧了的千层底儿,仿佛还烙着年轻的爱情和记忆。
今天是二月十四,王说今天是个尴尬的日子,所有花儿都让位给玫瑰,所有人都在期待一次邂逅,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浪漫暧昧的气息。或许真如他所说,这世界疯了?各式各色的玫瑰妖娆绽放,我呢?也疯了吗?粲然一笑,全世界的玫瑰也抵不过一个愿望——换上一双轻软的布鞋,静静地走走。
从刚刚出生的时候就必须面对一件事——走路,着各色的鞋子走在各式的路上,一直向前。小小的时候,娘瞅瞅自己缠过又放开的那双半大不小的脚,再瞅瞅我正疯长的一双大脚长长的叹息,说女孩儿脚太大会遭人嫌弃,会找不着好人家,会嫁不出去。娘不能违背时代给我缠脚,但娘自有娘的法子。娘紧赶着我的脚做鞋,无论多么漂亮的鞋子总是小一码,可怜的我的脚趾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戴着枷一天天长大。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脚上上了刑具长大的缘故,这现实之路,心灵之路,都走的不大舒展,像新春的草尖尖上挑着磬石,无法放开怀抱。大概是那小一码的鞋穿久了心也被裹挟着小了一码?于是乎,着一双软底轻靴静静地走便成了岁月背后的未央夜。
现实之路要走,心灵之路要走,每一步的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窈窕淑女的高跟鞋在脚底叹息,苦命的脚茧子一茬死一茬生,晃晃悠悠便是三十好几个冬冬夏夏。春节过罢,烟火炮仗的热闹还窜腾在空气里,轻轻浅浅地笑开在嘴角,人亭亭在街边,是希望那个人来陪吧?手心里的玫瑰妖妖艳艳,那个人还没有到来,等待的过程不算漫长,妖娆的玫瑰花瓣儿却凋谢了,一瓣一瓣飘零成失恋时剪散的长发。还好,脚底有鞋,路可以自己走。软底轻罗靴,一步步,踩过五十年未遇的冷冬,春天的芽儿该在地底悄悄儿长了吧?
夕阳的影子紧赶慢赶腾挪而来,妙目倩兮,有另一双软底轻靴惆怅伫立,这世间原本多的是断肠人吧?晓说,送一束用眼睛看不见的玫瑰给你,祝情人节快乐。玫瑰原本不是用眼睛看的吧?该是用鼻子来嗅,像哮天犬那样,一嗅成仙,何等的情致何等的浪漫?祝情人节快乐的声音很多,像年节时酒桌上的推杯换盏,恹恹地,烦烦地。酒其实也该有心情吧?酒的好心情该是在某个时分,有一个人静静地在对面坐着,淡淡的夕阳照着,你一杯,我一杯,浅浅的笑在脸上,什么也不说,直到一醉方休。那时候,酒的心情该是最妙不可言的吧?喝到醉了,抬头,相视嫣然,还是傻傻的笑轻轻浅浅挂在脸上。酒的心情原本该是这样多情而浪漫的吧?可惜如今却走了样子。就如情人节的问候与祝福,多且喧哗。其实,只那个人轻轻浅浅的那一声,便是足够。人对了,醉过的不好受也会甜出蜜来,懵懵懂懂间醒了,对着淡淡的阳光再举一杯白开水,不亦快哉。
酒把心情藏进喧闹的猜拳行令声里,如此刻的脚,把心情藏在软底轻靴里,轻轻走着,把喧腾腾的玫瑰闹嚷嚷的酒全留在身后,只散淡着裹了残冬冷风和身躺下,侧耳细听草芽儿睡醒的声音。这样的情人节最是知足,这样的情人节最是快乐,不为悦人娱人,只让这轻罗软靴跟着心的方向,和着草芽儿的节拍舞而舒展。这样的情人节,我喜欢。
2008年2月14日踏歌行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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