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情人节
殷红灿烂的血液 如玫瑰般绽放在恋人的胸前
风中还弥漫着久未散去的期盼
笑声在此刻却化做了眼泪泛滥
只是一刹那的满足 终生的梦伴
一、花盼
车骑到半路,竟下起了雨。如豆粒般洒落的雨珠,大滴大滴的打落在装着玫瑰花的自行车兜里。花那艳红的颜色,却不因雨珠由瓣至枝的流下而带走一丝的鲜艳及诡异。
趁着寒假假期,我到了姑姑开的那家“幸福春”花店打工。再送完这最后一趟,今天的工作就算圆满完成。可偏偏就是那么的不如意,刚在路上修好了自行车,却又遇上一场突降的大雨。我只得加快车速,气喘吁吁地朝目的地银资公司飞驰而去。
坐在那仿如食人花将我吞噬,便开始极力向上生长的电梯里。我回想起在半个小时前曾收到玫瑰的那个女人,以及她脸上所洋溢着的幸福与甜蜜。但她不知道的是,她所收到的那束玫瑰,以及上面写满了温馨浪漫话语的卡片,与我手里如今捧着的这一束一模一样。
在今天下午,由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同时定送。一束或许是送给妻子,而另一束,大概是外面的情人。虽然这种以享齐人之福为乐的婚外情,在我们如今的社会是极为普遍,但不知是内心深处对这样的行为极为反感,还是让我当了他送花传爱的使者所感到的不快。此刻的心情很是沉闷,充满了忿忿不平。
走进这家公司,高雅整洁的环境,前卫尖端的科技,我仿如不属于这个高层上流世界般的人,孤单尴尬地站在那里。里面一双双锐利深邃的眼睛整齐地盯向了自己。
“我是来送花的,哪位是林敏之小姐?请签收。”
公司里顿时喧哗了起来,一位衣着时尚,性感美艳的女人在同事们的戏谑下微笑着走了过来,一股浓厚醉人的香水味也随之飘进了我的鼻翼。
她接起花,在接收单上挥笔狂书般的留了三个字,再用那高调尖锐的声音对我说了声谢谢,便转身走了回去,这声音听得我一阵鸡皮疙瘩。
二、花祭
走出这栋大厦,我轻蔑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
一片片红色的玫瑰花瓣伴着雨水,从天空轻舞飞扬般的飘落了下来。暗沉的天空顿然如老气诙谐的麻衣绣上了几朵艳美的牡丹般,平添了几丝令人心醉的妩媚。我因对这景象一刹那的沉迷,竟忘记去想它的原因。
听到一声轰隆巨响,我才被吓了一跳地朝自己身后看去。在我身后一米处,静静地趴着一具尸体。不,在她从楼上刚刚掉下来的时候,在我转过身去看见她那身体痛苦的抽搐了不到一秒钟的时候,她还不算一具尸体。而如今,她却已是一具真真正正的尸体。
是她!就在几分钟前还曾显摆得意接过玫瑰的那个女人。我颤栗着身子,带着悸动狂跳的心脏愣在了原地。
鲜血从她那空洞的双眼、鼻孔,以及耳朵里渗了出来。头盖骨大概也在刚刚那一声轰隆巨响中碎成了好几块,加上全身的,大概有好几百块。血腥的味道与她身上那浓厚的名牌香水味混杂着向四周弥漫开,那像是对这死亡唯美般祭奠的花瓣,和着被雨水冲淡的血液,朝着那枯萎的花圃,以及我颤抖的无力奔跑的双脚流淌了下来。
围观的人一下子多了,每张脸都表现出他们的惊恐错愕。警察也比发生了简单纠纷的案件时来的要早。因为接触过死者,我被叫去做笔录。打了个电话给姑姑,说是会晚一些回去,我没告诉她什么事,所以她也只是简单问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警局里,让人感到一阵沉默中的压抑,也有着一种在冷漠严峻中的胆怯。我把下午那个男人到店里来要求送花,以及分别给这两个女人送花的过程都详细的跟警察说了一遍。当然,也包括他们三者之间我所猜想的关系。正纳闷着什么时候放我回去,一个大概1·75身高,皮肤白皙光亮的女警走了过来。她给我的第一感觉是不适合当警察,而是该去做模特。大概在警队里也还是独领风骚的警花。
她递给了我对面那位警员几张照片,然后说道:“40分钟前,接到报警电话在现场拍的照片。一个女人在家里杀死了自己的丈夫,然后跳了楼。”
那位男警员看着照片沉思了几秒,却在突然间把视线转移向了我。他把照片递给我,说是让我看看认不认识。我茫然的接过照片,朝上面那血腥惨寰的画面盯去。
蓦然,一阵灰压压的恐惧布满了我的眼睛。我抬起头,涣散不定的双眼告诉警察,就是他们,这个要求送花的男人和收到第一束玫瑰的女人。
女警两手叉着腰想了想说:“会不会是玫瑰花有问题,被浸洒过使人致幻疯癫的药物。”
男警员再次认真严肃地把目光盯在了我的脸上,像是从蝉唇上刚刚抽出的细丝,紧紧地将我包裹着,我被缠得越来越紧,已近乎喘不过气。
“这花我一路上闻着,怎么可能有问题。况且我认也不认识她们。”我连忙辩解道。
“花已经拿去化验了,你急什么,不是还没问你吗。”他说着
我立马红了脸,觉得这样紧张强烈的为自己辩解,在那些警察看来只会显得更加欲盖弥彰。
三、梦曲
因为是在距家千里的城市上大学,春节没买到车票,便没回去。住在姑姑家,她待我很不错,又因为即将临近情人节,花店生意越来越好,便帮着到店里打工。
在我将这件事告诉姑姑后,她变表现出了一个居家女人该操心注意到的慌张。康聪听到我们的谈话从咯吱一响的卧室里走了出来。他是小我3岁的表弟,今年就该参加高考,并准备报考我所就读的那所大学。在我像交代警察般将事情的原委托盘告诉他后,他竟跳跃着说什么要找到真凶,不能让花店蒙冤的话。姑姑一连的叮嘱他不许胡来,抓紧自己的学习便是了。我转身苦笑着走回了房间。
雕花檀木的古铜镜中,照映出了我恶毒怨恨的狡笑。一只死灰冰冷的手臂从镜里伸向了镜外的我。我充满了战惊,却动弹不得的身体,使他笑得更加的得意。
“不,不是我!那不是我!”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我发现自己额头上浸湿了一大片冷汗,心情久久难以平静。那面镜子,那面雕花檀木的镜子,我好像在哪见过,可仔细一想,却又觉得记忆变得模糊而深远。
顺手掀开窗帘,外面还是一片浓浓的夜色。没有夏季那整晚不歇的虫鸣,也没有秋前那柔亮冷清的月光。
过时的手机在枕边唱起了一曲流行动人的情歌,在这无声落寞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我赶紧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的是小娴温柔愉快的声音。
“我说小姐,这深更半夜你什么意思啊!”
“干嘛那么生气啊,两天不给我打电话。人家排了三个小时才买到回来的车票,也不好好安慰一下。”
“那好,我错了行吗。什么时候上车啊?”我问道。
“恩……再过半个小时吧。大概明天下午才能到。”
“那自己注意一点,我困了。明天到了再打给我,我去接你。”简单几句我便挂了电话。小娴是我现在的女朋友,放寒假回老家过春节,本来让我和她一起回去,但我找了好多理由才搪塞过去。并非我不喜欢她,而是对她的感觉也仅介于喜欢而已。
在我心中,最让我忘不了的,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一个我在一年前逝去的恋人。
不知是哪家哪户养的鸡,在这大城市的小区里能听到鸡鸣声,也还颇为难得。像是去到了乡村般,那种悠然,却又寂寥的感觉。坐在镜前,我想起了昨晚那怪异惊魂的噩梦,不禁仔细盯着镜中的自己。
深邃墨黑的眼眸,偏分下垂的留海。没有一丝异常。我不觉感到可笑,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何必如此敏感,真是神经病!就在我将脸无谓的扭转向窗户的时候,右眼角的余光却看见了一张仍带着狡笑的面孔。在镜中,幽怨般深沉的盯着我。
我猛然回过头,喘着粗气的将目光聚集在镜中。我担心稍微一秒的迟疑,会使他探出一个脑袋或是再伸出一双鬼手。镜中的影像与镜前的人成轴对称图形般透露着恐惧。心中仿惶不安,一定不会是幻觉。我不敢让目光再多一秒的停留在镜中,抓起背包就往外跑。
四、墓情
乘着开往君山墓园的6路公交车,我微合眼睛打着小盹。车上寥寥可数的几个人中,每个人都描绘出一副悲伤的面容。他们时有的盯着司机座驾前那辟邪的福禄猪发呆,又时有把头偏转的望向窗外。
在这本没有其它车辆与之并驰的公路上,司机却还是猛然一刹车。车上所有乘客受物理惯性的作用,身体往前倾了一下。
公交车逃也似的开走了,因为老是有不少司机说他们夜晚开车到这里时撞见了鬼,危言耸听的流言最终蛊惑了人心,每个到这里来的人都不愿做太久的停留。
悲凉哀戚的气氛从那层层叠叠,一高一冒的墓碑里散发出来。平地吹起的凉风也如幽灵般悄然的钻进了我的衣领,袖口。它们冰冷的身体,缠绵流连于我的心间,试着想把我由内而外的占据侵蚀掉。
我捧着她喜爱的百合,熟悉的走过了那一块块与她一般充满了落寞及悲伤的墓碑。来到了她的面前,照片上那清澈温柔的笑脸仿佛她还活在我的眼前。
“月月,一段时间没来看你了,是否有些寂寞。每次到这里来,也都只是静静地呆着,温存着过去的记忆,恋着你,想着你。想着当初是如何死皮赖脸,让你厌烦地缠着你。”我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略微的哽咽。
“记得小娴吧,跟你提过的,像我当初追你般主动追求我的女生。对她的喜欢或许是正好触及到了当初追求你时对某段记忆的留恋。虽然知道对她不公平,但却无法全心全意的将心放在她身上……”
朝阳升起,暖意漫流。如幽灵般的凉风此刻却在我身旁化做了温柔的眷恋。
五、逝亲
回到花店,竟然没有开门。姑姑可没告诉过我她今天准备暂停营业啊?
拨通家里的电话,可许久却没人接听。随即我便打她的手机,手机在嘟啷几声后,传来了姑姑绝望悲痛的哭泣声。我一时着了慌,询问她现在在哪,发生了什么事。她却只是更深更大的哭泣。电话被她挂断了,正当我迷茫焦虑的准备重新拨过去时,悠扬悦耳的彩铃却响了起来。是上次那个警察打来的,叫我马上赶往康聪就读的学校。我立即预感到了什么不妙,没有多问便发疯似的朝学校跑去。
学校医务室的床上,躺着一具用白布盖住的尸体。上面如斑点墨痕般的浸透着一团团血迹。像是水中泛起的涟漪晕圈,在洁净干练的白布上逐渐的扩张,蔓延。我到至今却都不愿相信,昨晚还嬉笑欢愉的表弟,此刻却已安息平静的躺在那里。姑姑趴在上面撕心裂肺地呼喊着,我止不住眼泪,抱住姑姑同她一起悲伤的哭着。
警察神色凝重,他们没有断定是谋杀还是意外坠楼。只是用低沉的声音说要把康聪的尸体带会局里进一步解剖验证。姑姑听他们这么一说,更是拼命抱住康聪的尸体不让他们带走。我无奈且无力的劝说着姑姑,说要真是谋杀,也只有这样才能更进一步的找到凶手。
我们一起看着康聪的尸体被警察抬上了车,姑姑有好几次都想冲上前去拦住他们,却被我挡在了身后。仅一刹那,我竟发觉她苍老憔悴了许多。
六、往忆
回到家里,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彼此各怀心事的沉浸在一片悲痛当中。特别是姑姑,我能理解她此刻的压抑及苦楚。两年前,与姑父离了婚。在一场强烈的夺子大战之后,开了间寄托梦想的花店。本以为可以带着康聪平静圆满的的生活下来,却遭到这样的打击。听到房里的铃声,我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便走进去接电话。
“车马上到站,现在你可以从家里出门了。”电话里小娴期盼希冀的声音让我丝毫感觉不到快乐。
我紧握着电话,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对不起,不能去接你了。家里发生了些比较突然的事情。”
我感到听筒里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然后听到小娴故做平常的说道:“没什么啦,又不是非赶着要见你,只是事情真的很严重吗?不要紧吧!”
“下次见面时再告诉你吧。等我电话,拜拜。”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却被我挂掉了电话。
我从屋里走到客厅,姑姑呆傻的坐在沙发上,嘴里还不停叨念着。我走进细听,她像说着什么不会的,难道是报应之类的话。我关切疑惑的问她说的报应是什么回事,她蓦地抬起头,两只手深深的抓在我的肩膀上,用那双血丝深陷的双眼看着我说道:“允啊,这一切可都是因为你啊!”
她的话听得我一头雾水,我轻轻拿下她的双手,握在手里,然后在她旁边颤抖的坐了下来。她的两眼开始变得深长而幽远,似乎准备诉说一个古老而怪异的故事。
“18年前,你妈妈怀了孩子快临盆。因为当时我们一家还没搬到这里来,和你们在同一个城市。你爸爸工作较忙,我便时不时去照顾你妈妈。生孩子那天,当医生说怀的是对双胞胎,孕妇难产时,我的心立马悬了起来。两个孩子,一个孕妇,只能保得住两个,医生叫做出选择。你妈妈昏迷当中,你爸爸却又不在,为了即不耽搁时间,又能保住孕妇,最终有了你。死的那个应该是你弟弟吧。虽然不舍,却也只能如此。”姑姑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
我脸上一片震惊,被这突然揭露的往事带入了一阵惊异的愣怔当中。父母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些事情。想不到自己竟还有过一个孪生弟弟。心中既悲怜,却又感到一丝的幸运。
姑姑继续说着,“自那以后,我每晚便会梦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孩哭着爬向自己,他透着凶恶怨恨的目光,仿佛在说为什么不留下我。而你妈妈也开始在屋里听到似有似无的小孩啼哭声。”虽是开了暖气的屋里,却也让我身体的每根汗毛不寒而栗地竖了起来。
“因为太重的怨气,所以无法为他超度。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心中的愧疚与不忍怎么愿意让法师收了他。所以……所以最后,把他封印在了一面檀木古镜中。”
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那原本便悸动狂跳的心脏,仿佛被那几个敏感的字语再次的带入了深渊,也沉入了海底。浑身像是在冰水里浸过一样。原本以为那只是她们过于内疚才有的噩梦与幻觉,可清楚听到那几个字后,表情却定格在了脸上。
姑姑像是说累了,抽会了那双握在我颤抖手中的手,把原本看着我的脸别了过去。
屋内的气氛变得死寂阴森了起来。虽是不大的公寓,可却似乎藏着一只隐形骇人的的怪兽,会在你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毫无声息的蹦出在你面前。
心灵受到鼓动,却又仿然已被撕裂。最后,我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情绪。踉踉跄跄的回到屋里,拨下了家中的电话。
妈妈接到电话很是高兴,便开始像所有没在孩子身边的父母般对我嘘寒问暖,唠叨个不停。我却只是一个劲的应声。她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一连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妈妈……”我欲言又止,却还是鼓起了勇气问道:“我是不是曾有过一个死去的孪生弟弟。”
妈妈先是一惊,然后有些生气的问:“谁告诉你的,你姑姑吗?别听她乱说。”我沉默片刻后说道:“你知道吗?康聪死了,在今天,姑姑说是报应,她已经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我感到妈妈的表情像糊上了一层糨糊般僵在了脸上。随即便听到了她呜咽的哭泣声。我有些手足无措的感受着她的悲伤。
“允啊,你要了解,妈妈如果清楚知道的话,我宁愿死的是我,选择留下你们。”她的话,像一把把刀子,切割揪紧着我的内心。
七、疑解
姑姑整天待在家中以泪洗面,我便和店里几个店员打理着花店。我向她们说了一声,便又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骑着单车出去了。
喧嚷不息的马路上,每个人都像具有着他们天生的使命般仓皇忙碌着什么。那些在阳光的照耀下才能看见的灰尘颗粒,让我想到或许在你穿越横行过某条道路时,你的身体一定也曾穿透重叠过一些看不见的物体。
一张如倒映在湖面中景色那样唯美宽大的电影海报映入了我的眼帘。海报中男女主角深情含脉的对望着对方。清新浪漫的画面,仿佛要把被这海报所吸引的人连同身边所有的事物一齐融化掉。
我一时看得出神,想到小娴回来这么久,还没给她打过电话。这丫头一定伤心死了,便进去买了两张电影票。发了一条简讯给她,说是让她今天晚上7点在太平洋电影院门口等我。
在寒风中摧残了一天,正准备关店去找小娴时,却突然接到了姑姑打来的电话。她很是激动兴奋,用着那颤抖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告诉我,说是警察已经抓到把康聪推下楼的凶手了,我心中立即燃起了一团激动狂烧的火焰。抛掉脑中的一切,飞奔赶了回去。
屋内除了姑姑,还有上次在警局那位皮肤白皙光亮的女警。她很是老练专业的说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因为康聪在班里的各科成绩,包括业余才艺都出类拔萃。因此常常代表学校与其它学校参加活动与比赛。和他关系亲密的好朋友朱春明因为内心堆压已久的嫉妒情绪,便开始对他不满疏远了起来。康聪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冷淡,便找到他询问原因,心态癫狂扭曲的朱春明趁着在学校补课的午休时间把康聪约到了天台上,两人在一番争执吵闹中,他将康聪从楼上推了下去……
女警说到这里时,竟和我同时的把目光转移向了姑姑。在她那痛苦嶙峋的泪脸中,喉咙也抽咽的仿佛发不出任何声音。女警走后,我只得待在她身旁安慰陪伴她。只是在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一瞬间,嘴角微微扬起了一抹诡谲的微笑。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中,一个女孩却还站在电影院门口等我。
八、情约
一大早,我便站在小娴所租的套房楼下。给她打了一晚上电话,她都是关机。然后,是她发来了简讯,说是让我在楼下等她。
五分钟后,她憔悴却微笑的走了下来。这笑容让我一时感到不安,也开始感到莫名的心痛。我迎了上去,目光正对着她那双晶莹微红的眼眸,鼻子似乎还能闻到她脸颊上久未干掉的泪水。
“对不起,昨天……”我正开口解释失约的原因,她却立即打断了我的话。
“还是让我先说,好吗?”她平静的说道,或许是在家含着眼泪练习了无数次才有的平静。
“一开始,我便知道你并非全心全意的喜欢我。只是却还是希望,希望总有一天能够感动你。即使不能完全占据你的心,三分之一的位置也该会给我吧。可我发觉,我错了。错在了自己为什么那样天真,为什么那样自信。而你,也失败了。你试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喜欢我,可你却无法做到,”她终究没能忍住眼泪,悲伤揪心的哭了出来。可她却不知道,她的悲伤,她的言语,她的泪水,如一只只蛇蝎般,正齿噬啃咬着我的身体。
小娴给了我们彼此最后一个机会,如果还是选择对方,就在后天情人节晚上7点,再次在太平洋电影院门口,继续那一场没有完成的约会。
挂钟在墙上周而复始般嘀哒,嘀哒地响着。我此刻的心也正随着它扑嗵,扑嗵地跳着。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小娴在我身旁的时候,不曾过多的在意过她。可如今面临着将要失去她时,我却让自己都感到惊奇的需要她。
我确定,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抓紧她的手,不再让她有再离开我的机会。
九、释魂
梦魇,如幽灵般。随着我失去运动的大脑再次潜了进来。
我看见在一间令我熟悉的屋子里,一个大概4到6岁的男孩,趁着大人不在,正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有些怯生,有些警惕。眼睛还不时的朝楼下看去。许是无聊的想找找看,看大人们都藏着些什么好玩的东西。
他吃力的爬上了板凳,踮着脚尖往立柜上瞧去。上面如岁月般覆盖了一抹厚厚的灰尘。
一个被搁置在立柜最里角古色古香的雕花木盒子吸引了他的眼球。因为够不着,他边索性脱掉外衣爬了上去。打开那充满了神秘与召唤的盒子,里面是一块用红布罩住镜面的镜子。我能感到他此刻的血液开始便得沸腾。
最终,在内心强烈好奇心的冲击下,他拿下了那块红布。
一团暗浊的微光映在了他的脸上。铜渍不清的镜子里出现了一张和他一模一样,却带着一脸狡黠笑容的脸庞。虽是自己,可却又不是自己。抖动的镜子里发出一阵阵阴森低沉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他吓得将镜子仍在地上大叫了起来。
笑声,却还如利箭般,从四面八方连绵不断的射来。穿透了他的心脏,刺破了他的耳膜。破碎镜片中那被撕裂有上百张的笑脸,在他惊恐面容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的妖异扭曲……
脑海中小娴温柔甜美的面容,使我从恶梦中清醒挣脱了出来。额头与背脊再次浸湿了一大片冷汗。我定神的看向窗外,太阳已少见的升在天空,如恩赐般的撒下了一把把金色的光芒。那光芒中蕴涵储蓄的养料,使我将那幼时潜藏埋没的记忆挖掘了出来。
梦中,梦中那个男孩是我!是我释放掉了他的灵魂。我难以置信的呆坐在床上,手颤抖的像是在拨动一把无形的古筝。
十、迷魂计
玫瑰,在情人所接触到的一双双手上,变成了欢喜,化作了愉悦。毕竟是情人节,店里忙不过来,我也没有理由不去帮忙。7点的约会,今天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也不会耽误错过。
借着忙碌烦琐的工作,姑姑才能暂时从悲伤痛苦的阴影中走出来。5点,她便叫我回去。说是怎么也要留点时间给我们年轻人。
我回到家里打整准备了一番。看了下时间,还来的急。便忐忑练习着见面时的台词。
声控灯在我踏出房门,强震关上的瞬间亮了起来。昏黄盘曲的楼道间,与我擦身而过了一个身影。这是……我猛的转过身。就在相隔三步的楼梯,正背对我站着一个人。他缓缓地转了过来,对我展开着一张如画卷般惨白的笑脸。那是一张带着狡笑,与我一模一样的脸。
“啊!”我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并颤栗着双脚朝楼下跑去。原本不过5楼的楼层,此刻却好像循环重复的跑了一年又一年,变得幽深而漫长了起来。更另我崩溃的是,每下到一个楼层,身旁便会擦过一个相同的身影,相同的笑容,相同斜视着我的眼角。
正当我已失去了希望,绝望战兢的站在原地时,楼梯的转角处竟闪过了一丝光亮。我呆滞的抬头一看,自己所站在的楼层上,清晰的写着“二楼。”如果下一楼便是一楼,那么我就自由了,即使会再撞见他一次。我拼足了勇气,一个劲的往楼下冲去……
外面的天空平静辽阔,四周弥漫着清新的泥土芳草香。透过树阴缝隙所看到的一颗颗星星,仿如原本就挂在树冠里一样。逃出来了吗?我不可致信的向周围望去。
突然间,一种更深更大的恐惧笼罩在了我的心里。我瞪直着眼睛,这不是在北园小区楼下的院落。而是,而是在月月当初被发现尸体的公园。背后的小区单元楼早已消失无踪,我站在地上发疯似的来回跺脚。
就在离我几米处不远的地上,静静地躺着一具尸体。秀发覆盖了她整个惨白的面孔,插着匕首的胸口上还如泉水般的涌着鲜血,它们开满了她的衣襟,灿烂的好比玫瑰。我细细地走近,却觉得她那冰冷的身体是那么的优雅与妩媚。
在我那像未印上颜色的票根般恐白的脸上,刻画出了不可言喻的痛苦。
“月月,怎么会?怎么会?”我抓狂的向后退了两步。
一道影子从我的背后如风般飘了过来。他停靠在我的脚边,我抬起头,像照镜子一般,愤怒对视于眼前的这张面孔。
他依旧是眼中充满了怨恨,嘴角微微挂着抑扬。
“你这个魔鬼,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他却像是一具对我的愤怒没有丝毫反应的木偶,仍旧保持着刚刚那样的表情,然后说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我用力拔出插在月月胸口上滴血的匕首,一刀向他刺去。他没有闪躲,依旧带着微笑,只是嘴角那如罂粟般致命的笑容却开得比以往更加的灿烂。我感到胸口一阵剧痛,那把匕首就这样无端的插在了我自己的胸膛上……
静静躺在北园小区院落的水泥地上,我的身边围观挂满了一张张惊恐错愕丑态的脸。难道刚刚的那一切都是幻觉吗?我保持着仅有的一点意志,在那张飘忽于人群身后的笑脸中清晰记起了一切。
一年前,在月月闹着要与我分手的那一天,我在晚上把她约到了沱滨公园,见她毫无回心转意的情况下,我杀了她。用着那把如今正插在我胸口上的匕首。一夕恍然间,我还看到了。在康聪和朱春明站在天台上,他还未曾被推下楼时,他们之间站着第三个人,一个他们不曾看到,只是仅凭着仇恨,便扩张延伸着朱春明嫉妒不满心志的怨灵。
通过内心那邪恶念力传递的诅咒,让那个时尚性感的白领女郎陨落在了我的面前,那要求送花的男人,他愚蠢庸俗的妻子。苦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化作眼泪,顺着我脸颊凹陷的轮廓流淌下来。
原来自那在我手中破碎掉的镜片将他释放的时候,他便已如一株邪恶的花苞,依附寄生在了我的心间。因为原本便潜藏于心底的邪念,我被他如傀儡玩偶般的操纵着。
梦,已经熄灭。只是空气里还残留着几丝淡淡的怨念及梦那破碎的碎片。
尾声
我虽喘着粗气,却感觉步伐越发平稳的向前奔跑着。擦身而过的,是一对对手拉着手令人羡慕的情侣。
我知道,在灯火阑珊的电影院门口,一定有个女孩正站在那左顾右盼焦虑的等我。
已经快到了,我加快着速度奔跑。似乎想把狂风都连同踩在脚下。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你感受到孤独与悲伤,要长久的将你拥入怀中,疼着你,爱着你。
快到了……终于看见了。
望着前面那温馨的背影,我的心中掠过了一阵感动与狂喜。气喘吁吁地停靠在她身后,我伸出手向着她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身体拥抱了上去。双手,竟一个扑空,穿透了她的身体……
(全文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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