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大爱

作者：曾祥伍

2008年2月1日，雪凝灾害已经肆虐了近20天。贵州省丹寨县此时温度最低已达零下7·1℃，部分高寒地段电线结冰直径达130mm，均突破了该县有气象记录以来的历史极值。全县停水停电，交通受阻，通讯中断，人民群众生产生活困难。

这天下午5时左右，丹寨县排调镇计划生育妇幼保健站副站长李飞像往常一样，正在处理站里的事务。突然，一位神色慌张、上气不接下气的中年男子一头撞进办公室来，结结巴巴地说：“出、出事了”。李飞以为是发生火灾了，就问：“火大不大？在哪里？”可是，这位男子却摇摇手说：“不，不是”。李飞愣了，究竟什么事？这位男子缓了口气后说：长娃村二组有位27周岁的高龄孕妇杨光姣，由于冰冻路滑，不能前来医院，只好在家待产。可是挣扎了近两天时间，各种土办法都用尽了，还是不能分娩，现在孕妇正在家里疼得死去活来，急需救助。李飞一听，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两天啊，那该是一种何等痛苦的挣扎过程。医生的职责使他连想都没有多想，就立即放下手中的事务，带着必需的救助药品和医疗设备，招呼两名医务人员就急匆匆随那名男子奔赴长娃村。

从排调镇到长娃村，要走20多公里的山路，路面高低不平、狭窄难行，此时，天快黑了，而且冰冻路滑，一不小心很有可能滑下悬崖，危险重重！但一想到有两条生命在等着去拯救，李飞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要考虑的只是怎样快一点见到病人，因为时间就是生命。这路上，还要经过一条小河。本来，河面上是有些石墩的，可是，现在已经被冻住了，天又黑，根本看不清。李飞一咬牙，卷起裤脚强忍着刺骨的寒冷，用石头在前面砸冰为后面的同行开路，好几次险些跌倒在冰冷的河水中。

晚上9点，经过长达4个多小时的摸爬滚打，李飞等人赶到孕妇家时，已成了名副其实的“雪人”，头上、身上冻得硬梆梆的。走进屋里，李飞连头上、身上的雪都来不及抖一下，就立刻着手给孕妇进行细致地检查和助产。通过检查，李飞发现孕妇宫口已开缺，胎儿已入盆，必须给孕妇点滴“静滴宫缩素”进行助产，否则一旦羊水破开不能分娩，很有可能导致胎儿窒息死亡。此时，孕妇杨光姣头上如豆珠般的汗珠越冒越多，李飞看在眼里，疼在心头。可是，因为条件不允许，李飞也是一筹莫展。开始，孕妇家属看到李飞等人冒着生命危险来到时，除了感动外，都认为是救星到了，个个喜上眉梢。可是忙活了半天，孕妇似乎比李飞来之前痛得更厉害，个个又双眉紧锁，愁容满面。特别是孕妇的公公、婆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数落个不停：你这是什么医师呀，我们就这棵独苗了，你存心断我姚家的香火呀……李飞听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难道我们冒着危险，摸黑到你家救人错了吗？”但是想归想，李飞却像没有听到孕妇家属的埋怨一样，专心致志地在观察着孕妇的情况，想尽一切办法助产。

时间推进至凌晨4点，几经挣扎，孕妇还是不能分娩。这时，李飞果断地作出了一个决定：把孕妇往排调镇妇幼保健站送。虽然这一决定很冒险，但也只有这样做了。就在他们正要出门时，孕妇的婆婆又数落开了：“你没本事医也就算了，这么黑的夜，还要把我家媳妇往巴掌大的山路上赶，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样交代。”“走！”满眼通红的李飞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和大家一道顶着凛冽的寒风，踏着又硬又滑的雪路抬着孕妇往镇妇幼保健站赶。行至离长娃村有0·5公里处时，由于路特别陡，而且雪厚路滑，好几次护送人员滑倒、跌倒，险些把孕妇也摔下悬崖。为了护好担架，李飞的手都被擦破了，血不断地往外流，遇到冷风一吹，血立即凝结成了红色的冰块，有点刺眼。就这样，经过5个多小时的艰难跋涉，终于于2月2日中午11点来到了排调镇妇幼保健站。

意外再一次发生。

到达排调镇妇幼保健站后，经过会诊，孕妇出现了病理缩腹环，引起了产科并发症――先兆子[gong]破裂，很有可能大出血，危及母子生命，必须进行剖宫产。可是，由于停水、停电、又无血源，多方受限，不能施行手术。若不做手术，孕妇及胎儿的生命最多可以维持2小时左右。怎么办？此时，10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李飞。李飞想：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孕妇送到条件好的县医院，方能解决问题。可是，这里距县城百余里，晴天走也要10个小时左右，何况现在是冰雪路滑，抬的又是孕妇。

李飞慢慢地冷静下来。他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商量解决的办法。最后，全站医生形成统一意见，决定给孕妇注射静滴解痉药水（此药水可延长10小时的生命），然后，继续抬着孕妇前往县医院进行救治。当家属得知这一消息后，又是气愤又是焦急，话也越来越难听：李飞，你不是劝我们抬到镇妇幼保健站才安全，现在怎么又不安全了？还劝我们往县医院抬，县医院隔这里有一百多里路，这不是有意在折磨孕妇和我们吗？只要杨光姣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会找你算账的！此刻，孕妇也发出呻吟声说：“就是死，我也不走了……”。孕妇的疼叫声犹如撕下李飞的心肝一样，他深知孕妇危险，必须转院才能保住。李飞强忍着压力，苦口婆心地劝说：“你们不能这样，这是两条生命，就算你们不愿意救大人和她自己不想活，也没有权利剥夺小孩子的生命……”。说完，李飞又亲自把孕妇扶到担架上，与临时护送人员一起继续把孕妇往百里路远的县医院护送。为防止意外，李飞先给孕妇吊好针输上液，并要求所有护送人员捆好脚码等防滑用品，确保孕妇安全。

然后，一行11人义无反顾地抬着孕妇，闯进了茫茫的大雪中。

此时，时间已经指向2月2日中午12点30分。

李飞随身背着必需的救助药品及相关的用具，一直走在担架的旁边，他一只手搀扶着担架，另一只手护着输液瓶，大家在冰封雪地里艰难地爬行。路上，李飞反复叮嘱孕妇“要忍住，不能用力挣”，并且安慰她说：“请你相信我们，一定会保证你们母子平安的。”还不时提醒护送人员“既要加快速度，又要小心；如果累了就换人，千万别放下来”。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了排调至县城最危险的地段——猫鼻岭。这里海拔高达1300米，道路两边全是悬崖峭壁，如果不小心摔下去那可要是粉身碎骨的。而这时路面结冰厚度达50多厘米，路上亮晃晃的，让人眼睛都睁不开。护送人员只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前进，有时为了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落脚都不容易。行至猫鼻岭路段分至宰宿村小路口处时，由于厚雪覆盖，路面与路坎已经分不清楚了，在旁边护卫担架的李飞一不小心，左脚滑下了路坎下，只有右脚着地，险些连人和担架都滚下了山坡。在这紧要关头，他左手紧紧握着救护工具，右手死死撑住担架，才有惊无险。看到这惊险的一幕，有人开始动摇，垂头丧气地坐在路边，再也不敢往前移动脚步了。在这关键时刻，李飞想“救人要紧，自己身上肩负着两条人命，就是爬也要把孕妇送到目的地”，他又不厌其烦地继续做护送人员的工作：“我们肩上抬的是两条生命，不是财物，不能随便放弃；如果怕和不愿意走，当初就不要来了”。就这样，在李飞的鼓动下，他们才又继续上路。一路上，李飞十分谨慎，每走几分钟又观察一下孕妇，察看药液滴速情况等。由于路上颠簸，输液管多次回血，李飞又反复多次给孕妇重新输液。

当行至距县城还有26公里处时，李飞突然发现杨光姣缺氧，双唇紫绀，再度出现危急。此时，他清楚，只要家属发现孕妇危急的信号，一切就会前功尽弃。所以，他拚命掩饰住焦急之色，不露声色地一方面给孕妇减慢药液滴速，以延长其生命，另一方面又鼓励孕妇“不要怕，坚持住，马上有车来了”。同时，催促护送人员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加快前进的速度。

就这样，在李飞的鼓舞和带动下，他们创造了一个奇迹：平时晴天要用10多个小时才能走完的路，而现在冰天雪地里，他们抬着一个孕妇，却只用了8个小时。

2月2日晚上8时，李飞一行终于把杨光姣安全护送到了县人民医院。

孕妇被推进去了，守在外面的李飞仍然忐忑不安。他心想：“万一有个闪失，我如何向家属交待呀。”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望着紧紧关闭的急救室大门，李飞甚至听得见自己的心跳。终于，李飞听到产房里传来了“哇、哇”的哭声。这一声似乎啼得特别的响，震得窗外树枝上的雪花纷纷下落。

产房的门被推开了，李飞盼来了他最希望听到的消息——母子平安。直到这时，他心头悬着的一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此时，距李飞接到求助的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28小时。这时，李飞突然觉得全身上下的关节都在疼痛，四肢发软无力，脚也肿了，肚子“咕咕”直叫，他才想起原来自己已经很长时间米粒未进和不合眼了。尽管这样，李飞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欣慰，他想：这下总算对病人家属有个交待了！自己也总算尽到了职责！

事后，当杨光姣感激地对他说：“多亏了李医生，要不然我母子俩就没命了”的时候，他只是淡淡一笑说：“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事”。他说得那么轻松，那么的不以为意，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2008年1月12日这场50年一遇的雪灾，注定会在很长时间内留在人们的记忆中。而在贵州省丹寨县，因了这次雪灾，人们将会记住一个人的名字——李飞。同时，多了一段与雪魔争夺生命的佳话，也多了一个与雪有关的可爱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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