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红无数落成泥,庭前催春绿渐齐。窗外忽传鹦鹉语,风筝吹落屋檐西。”清代女子陈长生这首《春是信笺》,给我们描绘了一幅花香草绿,鸟鸣鸢飞的绮丽阳春画卷;而时下,烟雨蒙蒙,水声泠泠,梅片飞时春草青,正是江南好风景。
前天,3月16日,又是一个明媚天,恰好妻子的叔叔和堂弟自老家来此做客。妻子问我如何安排,便计划带他们到郊外兜风,然后就近找一处乡村农家尝尝山野时鲜。当然,我还有一个心思,就是采摘些野菜。这是她——一个生于城市,长于城市的女子所不能理解的,我也就把它藏在心底。
其实,小时候生活在农村。每到开春,母亲都会让我和二姐拿上小铁锄,背上小背篓,漫山遍野地寻野菜。认得的野菜也不多,无非是蕨芽,山笋,野葱,地菜和荠菜。一般我们会比较喜欢挖野葱,因为野葱可以装在坛子里做成腌咸菜。到五、六月青黄不接的时候,掏出来一把,无论是干炒还是做汤,都是上好的下饭菜。自从到了城市里生活,这样的日子和生活便再也没有过了。尤其是父母远去,家乡更是几年难得回去一次,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梦一样的心结。
上午十一点来钟,一行五人开上车,姗姗启程。虽然仪表上显示车外是14·5度,我们还是开了冷空调,并且仅仅只穿了一件衬衣,真是挡不住的浓厚春意。
听妻子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家常,我们就已经出城。到了郊外,前面的路一马平川,本来可以撒欢奔驰,可是远处的山坡,黛绿一片;眼前的山林色彩参差,浓淡斑斓,我们反而慢了下来。
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去年冬天的那场大雪,已经远去,连背影都已经消失得没了痕迹。山路边的杨柳,柳絮飞飞。“半烟半雨溪桥畔,间李间桃山路中。会得离人无限意,千丝万絮惹春风。”郑谷老先生不仅是绘景高手,还是抒情大家,真是佩服呢。
一路山鸟唱和,一路山花烂漫。不觉间,到了午餐时候。“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如今即便在乡下,找一处吃饭的地方也还是很容易的,毕竟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人们的思想尤其是农民的观念已经今非昔比了。
停车,一棵李树站在门前欢迎我们。李树浑身上下披红戴玉,红的是李花衣,白的是小李花,如娇媚的少妇,盈盈浅笑。“卢姬少小魏王家,绿鬓红唇桃李花。”顿时想起崔颢的诗句来。走进去,主人已经满脸笑意,招呼我们坐下,沏上茶,就递过菜单让我们自己在上面打勾。点完菜,趁着主人忙碌的时候,我叫上妻子女儿去外面转转,看看是否有野菜,可以圆我的梦。
一条小路通向田园深处。路的两边是一些杨梅树和奈李树,也有一些茶叶树和枇杷树。杨梅树好像不为春风所动,依然在沉睡;奈李树已经开始发芽,开花,“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香。”在这里总是感觉不大对,毕竟桃花的影子也没见着,似乎要晚上个二十来天的样子。茶叶树上冒出一些嫩尖尖,正是香浓口舌心田的坯子,距离采摘其时尚早。枇杷已在去冬开花,正在孕育着甜蜜的梦。一些小鸟飞来飞去,欢歌笑语,正是孟浩然“二月湖水清,家家春鸟鸣”的意境。
树下的空地上,一片绿盈盈的。走过去,仔细看时,在一些杂草里正是一撮撮的野葱绿鬓婆娑。妻子女儿问那是什么,我告诉了她们。妻子忙于打电话也似乎没有兴趣,女儿好奇,便跟我蹲下来,各自寻觅采摘。一会儿,我就采了两大把,女儿也邀功一样地展示她的成果,结果却是只有一点细细的葱尖。到底是没有经历,不懂得,也不怪她的。不过,古人说:“嚼得菜根,百事可作。”是很有道理的,尤其是对于女儿这一代蜜罐里长大的,更有其积极意义。其他的野菜倒是没有见着,当然,有这些野葱也差不多的了。
“竹笋才生黄犊角,蕨芽初长小儿拳。试寻野菜炊香饭,便是江南二月天。”一直羡慕黄庭坚的兴致情趣,今天我终于圆梦了。
妻子过来招呼我们吃饭,欣然应声。“拂石坐来衫袖冷,踏花归去马蹄香。”我们好像手握一把春风,连春天也似乎跟着我们回去了。
2008年3月18日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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