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去看望外婆了,今天,因为家里的一桩婚宴,又看到了八十好几的外婆。
外婆变化不大,依旧精神矍铄,卷卷的短发还是那么浓密,只是色已转白,皱纹不多的脸庞还是那么饱满,推想旧年,外婆一定是位惹人怜爱的美女,或许,是久没有见面,我亲昵地搂起外婆,嗔笑说:太婆美女还是那样精神!外婆露出了阳光般的笑靥,居然也带着几分羞涩。
记得小时候,家里附近没有什么正规的托儿所,父母工作也比较辛苦,跟随外婆便是常事。外公外婆是渔民,那时,他们拥有一条公家的渔船,经常会出远门捕鱼,不过,只要船队一回来,他们会歇上一段时间,做修补渔网一类的事情,每到此时,我也会被父母安置在外婆身边,因此,我童年的部分时光,是在渔船上度过的。
印象中最深的是外婆的手,那简直就是一副行刑的工具,我们家里的孩子都惧怕的很,许是因为捕鱼拉网的缘故,外婆的手很粗糙,而且还经常开裂,那时的人们根本没有保养的意识,再说也没有护手霜一类,就连甘油,也是稀有,外婆的手摸在我们的脸上,身上,便有生生的疼,开始,或许是爱极了我们的粉,外婆总喜欢抚摸我们,后来,发现了我们的躲闪,还有我们脸上流露的痛楚,外婆终究收敛,不过,外婆也很灵敏,趁机威胁,说,若是以后谁不听话,便行抚摸刑,尽管过后,我们都因惧怕那双手,乖巧的很,可,不管谁,偶尔还会有无辜的遭遇。
小时候,最讨厌外婆做的一件事,是将成串的泡沫球拴在我的身上,因为随外婆在船上生活,那泡沫球,自然是防止我落入水中下沉的,长串的球像个累赘,跟随着我左右,严重阻碍我的玩耍自由,深深的厌恶,于是,总是趁着不在外婆视线范围时,偷偷的解除,后来,外婆没有办法,就把疙瘩系的死死,还藏起剪刀,不让我找到剪断的办法,这样一来,远远地看我,就像一只在船面游动的风筝,没有飞起,却拖了个长长的尾巴,好不美。还真要感谢外婆那时的负责和执著,要不我在后来的那场落水中,不能被及时发现捞起,今天也就不能在这里,为外婆写字了。
外婆的喊人方式,独特,因为外婆的子女比较多,要想吩咐哪个子女,自然是要经过一番思考的,往往的情形是,外婆每次要喊上一串人名,最后的才是她想找的,一到这时,我们全家人都在笑她,而且,每次都会提醒外婆,下次慎重考虑好以后再喊,外婆也笑,就是改不了,或许,她心里是时刻都装着每个孩子的。
外婆喜欢示弱,也喜欢撒娇,这点和外公区别较大,如当身体不适,外公必是强忍,实在不行,才会劳烦家人,换作外婆,会早早躺在床上,蹙眉呻吟,一副严重不舒服的模样,这时,外公便伺在床前,嘘寒问暖,煲些营养可口的汤喂外婆,等到儿女们也赶来问长问短时,外婆总是会心一笑说:“现在心里舒服多了,你们不知道,先前我是多么的不舒服”。家里的儿女们看着外婆舒展的眉头,窃窃猜忌,外婆抑或是思念儿女成疾吧。
其实,外婆很慈爱,至今,还不能忘记,外婆看我们吃饭的眼神,外婆的胃容易不舒服,对性寒的食品有些顾忌,可,外婆的饭菜从来都是顺着我们胃口的,看见我们的狼吞虎咽,外婆一边叮嘱别噎着,一边在心里偷偷笑,嘴角上翘着,眉眼只有一条缝,眼神的爱意,清晰。
外婆目不识丁,却羡慕有文化的人,外公是有文化的,渔船上断不会有书柜的,但外公有个抽屉,是专门用来盛放一些书籍的,偶尔,外公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翻看,好像在捧着什么宝贝,外婆也总喜欢指着外公的抽屉对我们说:“长大了,要好好读书,将来能写自己的名字,还能认识外公书上的字。”对于我们,外婆有很多的梦想:要有文化,争取考上大学,能有份安稳的职业,懂得孝顺长辈,能有座明亮的房子,在宽敞的房子里,心情舒畅地生活,不再像他们一样,飘摇水面,看风生水起。
虽然,今天看来,外婆的梦想都成现实,或许,对于我们自己,还有更多的希冀,只是,一直不能相忘的,是外婆曾有的叮咛,还有外婆始终关切的眼神,正是这样的目光,激励着我们,步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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