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一匹马

日光晒浴的老井口深得可以望见地核　

但望不见那匹埋了几十年的马　

那匹从江南跟我父亲来的　

那匹拉转天轮为煤矿提出第一筐煤的　

萧萧一声惊醒沉睡千年大漠的　马　

我怀念那匹马　

无论霜天雪日　

在没有机器的年代　父亲与马情深谊长　

哒哒蹄声　和父亲散布于阳光中的号子　

是那样和谐悠扬而且合拍　

他们歌唱创造温暖的劳动　

歌唱在这块狭长地带创世纪的壮举　

当初的气氛直到今天　

还让我在想象中激动不已　

我的笔扶风而泣　

把马和人的故事代代相传　

怀念那匹倒下时让整个矿山悲哀过的　

那匹踏过唐沙宋土从从古战场奔来的　

那匹把尾须做琴让蒙古男女唱月亮的　

——萧萧于漠风之上的马　

我怀念那匹马　

在心中设祭坛直到久远　

幻想自己仙化成一把带露的青青嫩草　

把那匹下葬时沾满矿工泪水的马喂活　

让它抖擞　让它扬鬣振蹄和我一起　

欢呼今天越开越深的矿井　

欢呼今天放回草原的马　

在桦林中任意选择一种形式的爱情　

怀念那匹如父亲一样功德无量的马　

我默立井口成九十度姿式直到如今　

一些蹄声远隔半个世纪　

竟还如此生动如此美丽　

把所有井架以及戴矿帽的我　

感动成纪念那匹马的无字石碑　

怀念那匹马　静听机器轰鸣　

我伏地的额在泪光中更加虔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