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日本不知道到底学到了什么，遭遇的尴尬到不少，很多还特别让人感到好笑，在笑过之后，多多少少留下了一点让人回味的东西。

刚来的那时候，身在异乡没有朋友，而学校的绝大多数留学生又都是那种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人，自然学校的教育也提不上水平。说穿了，堂堂大学竟然跟国内的幼儿园差不多，老师领着学生玩而已。但是没日没夜地上课，打工，人都很枯燥乏味的同时也非常的疲惫，自然而然的就和一些人来往，有空的时候就聚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打发寂寞。

可没过多久，就出问题了。

刚认识的几个人，因为是来自国内的同乡或者同省的，以为很容易沟通。可结果却非常让人尴尬和无奈。

先举一位自大狂说说。

这位先生平日里经常把“我是民族的旗手”等等这类话挂在嘴边，眼睛里虽然目空一切，论本事却一无所长。看人都是斜着眼的，偏偏这位先生有事没事就来我家串门。有一次，我家里来了好几个人，我忙着炒菜做饭招呼他们，这位先生也来了。他进门不久，看着我挂在墙上的绘画习作，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你和达芬奇谁厉害啊？”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惊人之语”。就随口说了一句：“达芬奇是世界出名的画家，我哪能跟人家比呢？”　结果他的反应更让满屋子的人惊诧莫名：“你连达芬奇都比不过，还好意思画画？达芬奇不就是画鸡蛋的人吗！我都会画鸡蛋，我小学时候画鸡蛋，老师给了我100分，你一个专业画家，怎么还不如我呢？”我无语！

后来我写了一篇《烟花记》[各位可以到我的文集里去查看]，并在校刊上发表了。结果招来很多人的非议。再后来，一个教授[是个中国人]，恶狠狠的把我叫到他的研究室，并把我发表在校刊上的那篇《烟花记》找了出来摔在地上。我实在莫名奇妙，就问他为啥这么生气呢？结果教授先生恶狠狠的跟我说：“不少留学生反映你的这篇文章带有很大的抄袭成分，你还好意思发表在校刊上？”　我就纳闷了，我什么时候抄袭了呢？于是我就反问教授：“我实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如果你硬说我抄袭，那我到底什么地方抄袭了？”　教授先生越发恼怒的跟我说：“很多留学生反映你的文章里面抄袭了前人用过的成语，我还不相信，但是回头一看，还真是那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抄袭前人用过的成语？你为什么不自己创造？嗯？”　我又无语了，只是在心里想：我也能创造成语么？唉！我只剩下叹息的份了。我真难想象，一个东北师范大学培养出来的高才生，一个早年东渡日本并在筑波大学读完研究生，又在东京大学读完博士并从事亚细亚比较文化研究的大博士大教授怎么会说出这么无知的话来？按照那些留学生和这位大博士大教授的观点，我是不是需要创造一大批成语，才能算是不抄袭了？

后来我有点厌倦了和那些人的交际，宁可一个人呆在家里也很少和那些人来往了。寂寞的时候就随手乱写点毛笔字，打发打发无聊的同时，顺便养养心，不求提高，只求娱乐而已。后来我又认识了一个哥们，这哥们啥都不懂，但是人很善良，也算是勉强谈得来。

有一天这哥们跑到我家，生气地告诉我说我丢了他的面子。我就纳闷了，我怎么就丢了他的面子呢？我要求他跟我解释清楚来龙去脉。结果闹了半天，事情的经过却让我哭笑不得。原来他过生日那天，非要我写一个大字送给他，我拗不过他只好照办。他说他喜欢“福”字，我就苦练了三天，总算写了一个勉勉强强看得过去的“福”字送给了他，没想到这家伙是来我这里搞诈骗来的。他从我这里骗取了我的信任，随手就把那个“福”字送给了他打工的工厂的管理部长，做了个借花献佛的顺水人情。如果这顺水人情做的好那就没问题了。可那个部长责怪他送的“福”字写得很妖气，好像不是专业书法家的作品，言外之意是说这哥们欺骗了他。所以这哥们就带着一肚子的委屈来找我算帐了。可他就不好好想想，他明明知道我拿起毛笔写字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两个月的东西能谈得上书法家的造诣么？我真是哭笑不得，只能骂他是个草包。唉！

后来我转学到了一个专业的美术设计学院当研究生[日本的研究生相当于国内的硕士预备生]，心想，这下好了，可以好好学习自己想学的东西了，还可以远离那些乌七八糟的人。结果这家美术设计学院的教授们在看完我的绘画作品以后，语重心长地跟我说：“你在书法方面的造诣很深，希望你能坚持练下去。这对你的前途来说很重要。比起你的绘画，你的书法更有味道！”　我很疑惑，怎么连教授们也这么喜欢胡说八道呢？我自己的书法和我自己的绘画，到底哪样更好，我自己心里一清二楚，这种在明人面前睁眼说瞎话的伎俩怎么能骗得了我呢？我就小心的开始套教授的话，想弄清楚他为什么那么说。结果套来套去，总算搞明白了教授的想法。按照教授的话来说，这是设计学院，不论学生还是教授，他们最薄弱的环节就是美术字。没有人对绘画感兴趣，每个人都想尽办法去搞好设计，而设计中很关键的一个因素就是字体设计。又因为绝大多数学生和教授们不擅长用毛笔勾勒字体，自然就对我有些羡慕。呵呵，结果他们就得出结论：我的书法造诣比起我的绘画造诣要深的多。虽然是屁话，可按照他们的理论分析的话，也没什么错。唉，这个社会呀，可能就是这个样子吧！以己推人的思维定势，在哪个国家都差不多。

再后来我考上了一家国立大学的硕士，满怀新的希望去上学了。但是偏偏我选错了导师，选了一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装腔作势的老女人。本来我是不打算选她的，可是拗不过引荐我的一位男教授的劝诱，就选了那个老女人做我的导师了。于是乎，一个接一个的尴尬就接踵而来，让人疲惫不堪的同时也很让人无奈和绝望。小事我都懒得说了，在最关键的毕业论文问题上，我和导师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分歧。我把论文写作定位在绘画和情感的关系命题上，这是我在国内的艺术学院上大一时就一直考虑的课题并坚持到现在，也就是说在国内艺术学院上学时期的的毕业论文的基础上进行更深更严密更扎实的研究，并打算尽最大努力最后搞出点学术成果。对这个论文我很有信心，也带着很厚的热情去研究。可问题出现了，我的导师随便找个借口就在第一次论文发表会上否决了我的论文课题，而且是不容更改的决定，这无异于把我多年的研究心血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否定。我曾经反反复复的询问原因，可导师就是一句话：“你不是来日本学习来了吗？那就要把你在中国学到的所有东西都统统忘掉，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论文课题最好重新去找。　

我无可奈何，只好照办，可我的心已经彻底的凉了。到后来，我勉为其难，言不由衷的随便找了个题目，也不打算写好了，算是对论文审查敷衍了事。但是有一天，我实在忍无可忍的和导师大吵了一次，厉声质问她为什么要否定我当初的论文课题。我还告诉她我把被她否定的论文课题和研究大纲给很多专家看过，那么多人都说我的研究课题非常有研究价值和学术价值，并且都鼓励我继续下去，怎么偏偏到了你这里就这么含糊的被否定呢？结果导师在哑口无言了一会后，歇斯底里的跟我说：“你的论文课题是很有价值，是很有学术意义，可你走遍全日本的所有大学去问问所有的导师，看有谁能在两年的硕士课程内，能够完满的指导你完成论文的？”

我的导师当然是胡说八道，她自己没水平就这么说话，她以为她能代表全日本的所有大学的教授的水平。但是她不该在当初欺骗我，不该隐瞒她没有能力指导我的论文的事实。如果她当初坦白告诉我她的想法，我可以换导师的。可两年快结束了，一切都晚了。唉！又是一段荒唐的人生。

2008年3月4日

山野居士忆于福井市寓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