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盛了一碗清得可见底的白粥，轻轻地放到对面的餐桌上。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坐在那里，他刚吃毕早餐，还来不及离开。

“兰姐，给我两个包子，一个芝麻陷，一个糖卷子。”我向小餐馆的女主人喊。她正在那里吃面条，听到我的声音后，立即放下手中的碗，脆脆地喊了一声“来啦！”

这是一家只做早餐的露天式的小餐馆，也是我居住的地方唯一的一家餐馆。平常不到十点钟，就关门打烊了。我起床迟，经常赶不急到这里吃早餐。

我准备进里屋的灶台上取包子，却发现那老人正在那里咳嗽、抹鼻涕，估计他是感冒了，身体欠恙。让我害怕的是他抹鼻涕的地方离我的那一碗白粥很近，我心里一缩，可又不便提醒他。

此时，一个头发凌乱，穿着破衣服，撑着一根讨米棍的乞丐走到了我面前，他的身上散发着一阵阵臭气，很难闻。乞丐的脸上堆着笑，向我讨要。我没理会他，径直向里屋去。

兰姐说，“你不必进来，我马上把包子送过来。”

我“嗯”了一声，趁那老人起身向里屋走时，赶紧把那碗换了一个位置，在另一张桌子旁坐下。

在这张桌子上还有一个女人，她是多嘴的小平。她望着我的举动，嘴角动了动，却又没说什么。

那老人一边走，一边向里屋喊，“再给我两个包子。”

“好的。”兰姐回答。她迅速地从刚出笼的包子里挑出我们需要的包子，放在一个盘子里，她把盘子端到我面前，另两个包子用塑料袋子装着直接送到了那乞丐手中。那乞丐黑黑的脸上立即泛出了满足的笑容，喜滋滋地走开了。

我才明白老人是买包子给那乞丐的，不由一阵感动。

我道，“还是老人有慈悲心肠，为什么我们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小平说，“等你到了那种年龄，你就会像这位公一样，也有那种心肠的。你要叫他公，他的派行很大，跟你一个姓。”

老人又坐下来，颤颤地从怀里掏出一些钱，数着。他的眼睛是昏花的，数了半天，才把钱数出来，“一共多少钱？”

兰姐说，“加刚才的两外包子，一共是3元零6角。”

兰姐一边收钱一边说，“这个公几乎每天都买两个包子给那讨米的，那讨米子每天早晨都等在这里，看到这个公吃完了，就来讨食。”

小平道，“老人菩萨心肠，是在积阴德。我在深圳时，只要看到天桥上有乞丐，我就会扔几块钱给他们，他们太可怜了。”

“深圳的乞丐多半都是假的，他们是有组织的帮派，好多人都不值得同情。“我说。

“也不一定，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女人抱着不足一岁的孩子跪在桥上乞讨，在她面前铺着一张纸，纸上说她丈夫在建筑队打工，出祸事死了，她没钱回家，才来讨些盘缠钱的。我老公说那女人在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丈夫死了，就冲这一点，送她几块钱也应该。”小平说。

兰姐插嘴道，“一般人谁会说自己丈夫死了？肯定是真的。”

我不想再说什么，她们很少出门，不知道外面的真实情况，也不为怪。

那老人的耳朵一定不好使，他一直没讲话，他起身慢慢地离去。兰姐的店也要收摊了，明天早晨，那老人肯定还会来，那乞丐也会来，今天发生的一幕还会重复一遍，不，还会得重复很多遍，直到老人不再来了。

不知道老人不再来时，还会有谁施舍那位乞丐，具有菩萨心肠的人，这小小的村落里还会有几个？

——2008年3月14日星期五写于蕲春花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