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给我提亲的人一茬接着一茬。我也知道已经到了非娶不可的时候了,可我不想结婚。我常常怀疑,没能娶到张丽是不是我一辈子的遗憾,也不知道现在的她过的还好么。
高二的时候,班里转学来了位女生,她就是张丽。
那是在故乡,一个小桥流水的集镇。元旦虽过,却依旧春寒料峭。她穿一袭红色外衣,很娇弱的样子。我没有看清她的模样,因为她是把头压的很低,由班主任领进教室的,齐耳短发遮住了他的脸。没有开场白,也没有自我介绍,就被安排到了第一排靠近门的墙角下。我旮眼望到了她秀气的背影,猜想她会是位美丽善良的姑娘。事实上确也如此,日后的交往证明了我的推断。
她的到来在我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我欣赏他犹如传说般美丽的背影,更欣赏那伤感情歌似的沉默。
不客气的说,她很高傲。因为她的美丽,背后有一串追她的男生。我也未能免俗,只是我曾经有了结果。或许是因为我同样的高傲和沉默……
她住在学校外面租来的一座小楼上,晚自习后,我送她回家。我在前面蹬,她做在后面,。我们的话不多,大部分时间是沉默。她把手扶在我的后背上,我猜不出她在想什么。离那座楼五十米的时候,我就停下,她也不希望我把她送到楼底下。一双含笑的眸子望我几眼,然后轻声说:“你回去多小心些。”然后便接过自行车,消失在橘黄的灯光中。
我们的恋爱从没有掩饰过,也从没轰轰烈烈过,一切都淡泊如水。
她来的第一个教师节,我在晚会上吹了一曲《姑苏行》之后,她悄悄的从后面出去了。一会,我也跟了出去。来到了操场上。我一手拿着笛子,一手牵着她的手,信步走着。到了南墙跟,她停下了,突然哭了起来。
“你怎么了?”
她不说话,只是哭。我替她擦眼泪,她一下把我甩开。
“有人欺负你了?”
她抓过我手中的笛子,远远的扔了出去,接着趴在我的肩头呜呜的哭了起来,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我缓缓的抬起胳膊,抱住了她。这是相识以来最大的一次举动,她没有故做腼腆,依旧呜呜的哭着。这时她的头发已经很长,我抚摩着她的头发,贴在耳边对她说:“以后我不再吹给别人听了。”
她哭的更厉害起来。我轻排她的肩头,闻到了一股很氛氲的香味。
日子如同复印似的流了过去。
高考结束,我们都自认为考的不错,填报志愿时,一块选中了浙大。最后录取结果出来时,都差几分没考上。我被调剂到了黑龙江,她留在了省内。
我开学较早,临走前去找她,一块去划船。这次不但没有伤感,反倒因为能自由自在的一块玩而格外的快乐。她出乎意料的哼起了歌儿,唱的是当时很流行的《千古绝唱》。恬恬淡淡,很让人回味。
平日在一块我们的话不多,而一分开,竟突然变的健谈起来。她们军训的时候,打了一次电话,我问她:“你晒黑了没有?”她在那边很调皮的说道:“怎么,晒黑了你就想另有图谋?”那时打电话还是很奢侈的联系方式,我们绝大多数还是写信联系的。从她的信中我了解到她变的开朗了很多,一些平时从不出口的话也表达的淋漓尽致。大二是大学里谈恋爱的高峰期,我问她有没有“危险”,“暂时还没有,不过你也得防患于未然。”高中时她就是校里的出名人物,大学里,她后面的男生得以“打”来计算了。我要她等着我,她答应了,并且也做到了。我的沉默不能带给她什么欢乐,现在想来,觉得很对不住她。
我们也过“情人节”。我把玫瑰放在笛子盒中,给她寄去。只可惜每次等她收到后就凋零了,她说她依旧喜欢,四年下来,留下了四根干柴棒。每次,她也都会寄来南国的红豆,没有半分修饰,不知她从哪弄的,竟能殷红如血。
我们的设想很美,一毕业就回江南的小镇。大三那年暑假,我们依旧快快乐乐的划船。“你打算毕业后怎么办?”“首要任务当然是娶你了。”“净在那里不正经。”然后便羞的低下头。暮蔼中,我搂住她的细腰,吻着她的眉毛,她就象一只小猫似的偎在我的怀里。
现实并不如人意,毕业后的工作没有半点着落,更不用说回江南的小镇了。于是我跟她商量,她很通情达理,让我不要着急,更不要自责。
我一边忙着找工作,一边准备考研。那段日子直忙的焦头烂额,一直没有跟她联系当我再收到她的信的时候,她已经找到工作了,在一家外贸公司当翻译。我很替她高兴,又担心上班后的她会变了主义。
我江南江北的乱跑,直过了半年,还是没有希望。无奈中,突然接到了通知——我通过了研究生的考试。我喜优参半的告诉她这个消息,本以为她会黯然,没想到她竟十分的高兴,还有一个不成理由的理由:可见你在学校好好学习了,没有风流胡闹。
在我开学前十几天的时候,她突然来到了哈尔滨。一年多没见,她越发的风姿卓越了,并且也不尽是往日的学生气。我陪她一块住在部里的接待处,带她结结实实的在城里玩了三天。之后,我们又去了齐齐哈尔,在扎龙观赏了丹顶鹤,吃了朝鲜风味的烧烤。这次我们玩的非常快乐,没留下丝毫的遗憾。临走前一夜,我拥她看了大半夜的相片,相互评论着相片的效果,她躺在我的怀里,真有结婚旅行的味道。
我又是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握着她的小手,走过长长的站台。那火车似乎也没有尽头,我就带她这么地老天荒的走着。气氛很凝重,也许是这次都体会到了离别的味道。她的手很凉,有种玉润的感觉,就象她玉瓷般的脸膀。火车还没有动,而只要一动,她,也就远了。
我们依旧通信,话却出奇的少了起来。我依旧象关在笼子里的动物,外面的事情,什么也不清楚。也许这就是差异,有了差异就没有共同的话题。还再翻来覆去的讨论结婚么?似乎都明白了如今的不现实。
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半之后了。她去火车站接我,我简直就认不出她了。她的样子并没有变,依旧那么略施粉黛,但是总有种陌生了的感觉。我想到她会有改变,但没想到会改变的这么大。
这次我不敢碰她的手,陌生的让我压抑。
没过几天,她出钱,我们游览了虎跑泉、六和塔、花港观鱼、灵隐大佛……光脚踩过平滑的石板路,小巧别致的茶楼上度过了烟雨迷朦的沉默。我始终没有再碰她的手,虽然她还是满眼的关切。回来的路上,她在杭州为我定做了一支笛子,让我想起六年前的九月。
本来一个多月的假期,我没等几天就做不住了,匆匆回了东北。余悸未消,半年没有多么关切的联系。我尽量的回避着,自己盘算着:只要我一毕业就可以再适应了。
“我要结婚了,祝福我吧。”冷不丁收到了这么一封信。我呆呆的做在空屋子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我不停的写着信,希望她只是哄我,要么让她不要这么轻易。
信写了一叠,却没有拦住他。“你不要想不开,咱们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默契。虽然咱们没有别扭过,但是我能感觉到咱们的缘分走道了尽头,女人的感觉是很准的。我要嫁的先生很不错,快及得上当日的你了,我曾那么的希望娶我的人是你,可我等不到了,也不能再等了……”
我攥着她的信,伤恨的哭了起来。
我又毕业了,这次我没有再打算回到江南,反而又北上去了齐齐哈尔,那里留下了我结婚的感觉。
当我再写下这些的时候,已经不再企图什么了,只是对往事的思念,说不准,我哪天也会突然的结婚了。
吹着她送我的笛子,望着天边悠然远逝的鹤影,我明白我是爱她的,只是我的爱象济慈,写在了水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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