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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10月1日:天安门上太阳升——张长兴

发表于-2008年03月12日 晚上11:43评论-3条

1966年10月1日:天安门上太阳升——文革狂热四十一周年祭

上北京,到天安门,见伟大领袖毛主[xi],这在中国相当长的历史时期,是一个人的荣耀、资本、价值;不仅本人光荣,连亲友也平添几分光彩!

公元1968年8月底,我作为第一批上北京的红卫兵,当然十分荣耀!到了北京,住在展览馆,我便见到门外北京红卫兵的大标语——“革命的进来,游山玩水的滚蛋!”这,顿间打准了我的痛处。革命——见毛主[xi],取经,当然要的;但游北京名胜,也是梦寐以求的事。游山玩水,也可以培养爱国情怀呀!

十分遗憾,红太阳没有出来接见我们;要多住几天游山玩水,接待站又规定了天数!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先到上海、南京、杭州,其间虽不时有跟着开大批判会,喊几声“打倒”之类的造反行动,但总目标还是游山玩水!人家说“文革”荒废学业,没错;但对中文系的学生而言,全国大“串联”,也的确开了眼界。待走了神州许多名胜之后,我发觉视野完全不同,写起文章来别有气派。的确未白花人民血汗钱!

华东游毕,谁也不愿回去。我、郑庭镇、欧田戴这几个华师生,还有广州中医学院的两位女“红五类”,共一“战斗队”,大家一致决定,打回北京去!因为,我们虽然到过北京,但还未见到毛主[xi]。毛主[xi]的红卫兵,要求到北京去见自己的红司令,让红太阳光辉照照我这样的红卫兵,这,完全是革命行动!到了北京,他们几个不知被分到什么接待站;我与田戴则十分幸福——分到北京大学住宿,到“文化大革命”的“起搏机”中心部分来了!

我们是国庆前夕到的,紧接着是参加游行的程序。我要见毛主[xi]了!我是班上的第一个!我是家里的第一个!我是村里的第一个!一个乡下穷孩子,能读上大学,又免费上北京,还得红太阳接见!此情此景,我相信神州大地上的每一位,得到如此境遇时,谁不心潮澎湃、热血沸腾?谁不三呼万岁、万万岁呢?我们是多么激动,是多么亢奋!我们不思吃,不思睡,根本静不下来,坐不下来;只想唱,只想喊,只想跳跃……

在这有限篇幅里,我略去从准备到天安门前的从前一天傍晚到第二天上午(十月一日)的紧张而漫长的一段,只如实描述亲见红太阳的至死难忘怀的美好镜头——

我们先是在东长安街静听林彪的国庆讲话。林副主[xi]的声音便是毛主[xi]的声音。到处人山人海,到处一片肃静,我们要弄清毛主[xi]的战略部署,我们回去之后一定要按毛主[xi]指示把文化革命搞得更好。

林彪的报告,新在提出了两条路线,提出了“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这一新名词。我想:“既然是路线,肯定是从上到下的一大帮人。看来阻力不小。但是,为捍卫毛主[xi]革命路线,我们上刀山,下火海,一往无前!”

游行开始了,前面开始蠕动了,人山人海开始沸腾了。见毛主[xi]——人生最幸福的时刻也快到了!大地欢喧,我的心也在剧烈地跳动。多少次作梦,到北京见毛主[xi];但梦总是梦,从不敢奢望变成现实。但是,今天,毛主[xi]的一挥手,一句话,我们便不花分文,雄赳赳,气昂昂,以“革命小将”身份接受毛主[xi]的检阅,同时有机会游览北京名胜,领略帝王家的气派,这又何等幸福!

轮到我们前进了!前面慢了,我们嫌慢;前面快了,我们不顾一切向前冲!一到天安门城下,灿烂的太阳挂在天空,但城楼上的红太阳却刚好进里面休息。未见到毛主[xi],便失却来北京的意义!这时未能见到毛主[xi],说不定今生再无机会了。尽管守在路边的警卫战士大声喝令我们“不准停步,赶快过去”,但是——

即使天塌下来,我们也要见毛主[xi]!

敬爱的毛主[xi],红卫兵战士想念您!谁反对我们停下来见毛主[xi],我们决不答应!

我们停下来了,谁也阻挡不了!“我们要见毛主[xi]!”“我们要见毛主[xi]!”也不知是谁在领,我们一浪高一浪呼喊,呼声直冲去霄,喊声地动山摇……

红司令最理解他的战士。没多久,红太阳便升起在天安门城楼上!本来,隔那么远,我们很难看清。只是由于平日在电影、报刊中熟悉毛主[xi]了,他的高大形象总屹立在眼前。这时,我见到的毛主[xi],可是清清楚楚的满脸笑容,红光满面,在向我们挥动有力的巨手!待我们在这一历史镜头定格于脑海之后,在身边的警戒战士催“快过去”时,我才注意到目光炯炯的林副主[xi];春风得意的江青同志;矮矮胖胖的陈伯达同志;有点弓着背,脸上无奈,已犯了重大路线错误的刘少奇“同志” ……

一九六六年十月一日的天安门广场,风展红旗如画。那普天盖地的红,不见头,不见尾,无止境。天上的太阳红彤彤,天安门的太阳,不似太阳,更胜太阳。地上的太阳则是人们的意念,是指引大家战天斗地的生命力与原动力。天上的太阳无法透亮我们的内心,地上的太阳却让我们心头红灿灿。

在文革中,毛主[xi]接见了上千万红卫兵,上千万红卫兵起码能影响上亿人;解放以来,毛主[xi]又不知接见了多少人,那一大批人中亦能影响千千万万人。最主要的是,毛主[xi]的共[chan*]党让占大多数人口的工人、贫下中农作主人;而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则分了土地。上面的占中国人绝大多数者,既然得了毛主[xi]的恩,便要报,因此——

假如红太阳要我们去砸外国驻华大使馆及领事馆,我们肯定会如义和团,在一夜之间把它们砸个稀巴烂,插上毛泽东革命大旗!

假如红太阳一声令下,让普天盖地的我们,向头号敌人“苏修”进攻,“解放苏联人民”;那么,我们会拼死猛冲,漫长的中苏边境线上,会全面燃起战火!

假如红太阳一声令下,让普天盖地的红卫兵、红后代,去解放处于“水深火热”的、占世界三分之二的被压迫人民;那么,我们会冲过深圳,冲过中缅、中泰、中老、中印等边界,有枪的拿着枪,没枪的,要么大刀,要么长矛,要么锄头,要么扁担,乃至打狗棍,一下子闯了过去……

好在地上的红太阳头脑还清醒,接着是“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上面的“假设”并不存在。要不这种十字军式的侵略,东西南北,都是中国人的坟墓。也许对东南的许多小国能占领至今,那等于又给贫困的中国背上沉重的包袱,把那些“小弟弟”的衣、食、住、行包起来……

中国,正如毛主[xi]讲的“一穷二白”,则要建设,要发展生产力。不发展生产力,却一直在生产关系上“革命”、“斗争”。到了“文革”十年,却是神州大地的百姓放下活计,学生则放下学业,去“关心国家大事,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去揪“中国的赫鲁晓夫”!不但做不了钱,还要如红卫兵那样大把大把花国家钱!这些,才的的确确是“挖社会主义墙脚”!当然,这是“事后诸葛亮”,却也比事后还是马大哈好。

发展生产,改善百姓生活的道理,毛主[xi]当然懂。但是,身边的“赫鲁晓夫”,便不会让“天安门上太阳升”,“天无二日,民无二主”,首先要解决“日”与“主”的问题,“有了政权便有了一切,丧失政权便丧失一切”!因此,只能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自上而下,不行;便自下而上发动红卫兵,广大群众,“彻底捣毁资产阶级司令部”!乱?乱得好,可由天下大乱到毛泽东思想光辉照亮每一寸中国土地的“治”,即 “普天下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民”!

上面是从红太阳——毛主[xi]为主体的分析。下面,应以中国百姓角度加以剖析了。中国农耕社会的漫长而凝固,决定了封建专制的漫长而凝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百姓,谁不把性命与希望依附于“真龙天子”?“黄河清,圣人出”。天授神权,神权即皇权。与其让百姓作主人,百姓倒更愿做顺民,盼望有个圣明皇帝,即“大救星”来解救自己。这,更直捷,更稳当,更自然,更合中国国情。毛主[xi]斗地主,分田地让我们做了主人,当然是“大救星”;毛主[xi]管吃、管住、管交通,免费“大串联”,还接见我们,当然是“大救星”;毛主[xi]把中国封闭得如此严密,我们当然认为外国人民“水深火热”;那不尽的“斗争”、“学习”、“运动”、“批判”,逼得谁也不敢、不愿独立思考,毛主[xi]把老百姓搞得如此平均的“共同富裕”,大家“大锅清水汤”,这,社会显得多么“公正”!神州国民,内则是心理平衡的无欲,外则五体投地于红太阳神坛之下!

既然自我五体投地,把身上的一切,——尤其是最宝贵的思考的大脑交给了红太阳,失却了真正的自我;那么,在热得炙人的红太阳的照耀下的任何人,若留着“脑子”思考,对中国的“反常”问过为什么(比如张志新、遇罗克),其结果只能如飞蛾扑火,让“全党共诛之,全国共讨之”,身败名裂。而在神州、大家极重视名教,极重视“中庸”,甘为平平安安却又平平庸庸的芸芸众生。国情也不鼓励个性的张扬,更强调上尊下卑的“秩序”。如此一来,天空中当然只有一个热辣辣的太阳,即神州任何角落的百姓都敬畏的红太阳了!

中国老百姓需要红太阳,国情需要红太阳,红太阳则正好升起在天安门城楼上照耀古老而封闭的中国。即使不是毛主[xi]这红太阳,也会出现其他的“准红太阳”!这,便是“浩劫”十年的中国;这,便是今日沉重的中国,也是日后中国特有的沉重……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8-3-12 23:46:38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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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文清 | 荐/文清推荐:
☆ 编辑点评 ☆
文清点评:

这场史无前例的大革命,
已经成为永久的历史。
也许这在若干年后的历史中会有另一番结论。

文章评论共[3]个
文清-评论

帮您修改了版面,期待您的首发文章。at:2008年03月12日 晚上11:49

二三胡-评论

文革孕育了狂热、浮躁和荒诞……at:2008年03月13日 早上9:56

张长兴-评论

感谢文清兄,我还不懂安排版面,握手!
我建议多发表直面社会和人生的、有阳刚之美的散文,——需要勇气和社会责任感啊!at:2008年03月14日 上午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