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小时候在家乡放过几年牛吧,我对牛一直有着非常特殊的感情,以至于每次见到大山或田野都会不自觉地搜索一番牛的身影。
提起放牛,许多朋友脑海中可能会很自然地浮现出一幅牧童骑牛吹笛悠然而行的画面。不错,但凡放过牛的孩子,几乎没有不骑牛的。我当然也不例外,别人只是顺着骑,而我却是顺着倒着都可以骑。骑牛是牧童最得意的事,但我最得意的却并不是骑牛,而是把一头大黄牛训练得服服帖帖。
那时我只有七、八岁,站在大黄牛身边还没有它高。但因为在此之前我放过一头大水牛,那头大水牛比它要高大威猛得多,也凶悍得多,就连犄角也比这头黄牛长好几倍。所以对于相对温顺的黄牛,我不仅没有丝毫畏惧,还产生了驯服它的欲望和信心。
讲到那头大水牛,有件趣事却不得不提。大凡跟水牛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水牛是喜欢泡在水里的,尤其是大热天,它更是离不开水。
一个夏天的下午,我牵着水牛经过池塘时,原本温顺的它猛然挣脱僵绳冲向水塘,我立即跑过去抢过僵绳,用力把它朝岸边拽,我看到水牛两只前脚微微下蹲,眼睛暴突,鼻孔喘着粗气,低垂的头在使劲地向池塘方向用力,它显然想奋力摆脱我的控制。我那时并不知道水牛在愤怒时会不顾往日的情面,把我这个小主人当作敌人来看待。只是用两只小手拼命地拉住僵绳,想把它送回牛圈。
显然,一切努力都显得徒劳,我与水牛没有相持多久,就感到手掌发麻,手指酸痛。我脚下一滑,跌倒在一块大石头旁边,幸运的是我并没有受伤,双手仍然死死地抓住绳子。我急中生智,想把手中的绳子绑到大石头上,这样就可以消耗牛的力气,把它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大石头的周围,而我则可以回家去搬救兵。
但是,要想把绳子绑到石头上,我手中就必须要有足够长的绳索,于是我更加拼命地把它往石头这边拉。聪明的水牛可能也意识到了我的企图,它倔强地把头使劲向池塘方向摆去,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我没有把它拖过来,反而被它拖得掉进了池塘里!一瞬间,我只觉得眼前一黑,鼻子被水灌得酸涨难受,身体慢慢往下沉,脑袋晕晕乎乎的。
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妈妈的怀里,她一边哭着一边焦急地呼唤我。后来才知道,妈妈在田里劳作时看到了我与大水牛进行拔河比赛那一幕,她知道那是非常危险的动作,于是飞奔过来,但她赶到时我已经掉进了池塘里。经历那次事情后,在父母的指导下,我懂得了放牛必须顺着牛的性子走,有时候要对它施以大棒,但大多数时候需要给它青草。
不久,父母说小孩子放水牛太危险,就给我换了一头大黄牛。一般人放牛总喜欢抓紧僵绳,担心牛会偷吃路边的禾苗或庄稼,但即使他们长期抓着僵绳不放,馋嘴的牛时不时还是会偷吃一两口不该吃的东西的。在接手放大黄牛时,有了一点放牧经验的我就产生了驯服大黄牛的想法,我觉得长期牵着牛放牧人会很累,牛也不自由,我决心让牛自己管好自己。
刚开始时,我只是在路边有庄稼的时候抓紧僵绳,其它时间则放松绳子。到山上青草丰茂的地方后,我就把僵绳绑到一棵粗大的树干上,让它围绕这个树干吃草。等到周围的草吃得差不多时,再帮它寻找一个新的目标。
几天后,我让黄牛走在前面,自己则拿着僵绳跟在后面,外表老实的黄牛有时也会禁不住诱惑,不时伸长脖子去偷吃庄稼,但这时它总会感到鼻子上的僵绳突然一紧,这是小主人在后面对它的行为施以惩罚。吃过几次苦头后,它变得老实了。
又过了几天,我尝试把僵绳搭到黄牛的背上,自己则悠哉游哉地跟着它走,刚开始它不敢轻举妄动,但后来它可能发现了我“偷懒”的秘密。一次它突然撒欢跑进旁边的稻田里,我紧追不舍,好不容易追上它并抓住僵绳把它拖出稻田,然后把僵绳的一头绑到附近的大树上,拿着鞭子狠狠地抽打它,每打一鞭就喝问它“听不听话”,这时的大黄牛像做了错事的孩子,眼里流露出惊恐的神色,几颗泪珠从它的眼角缓缓地滴落下来。
尝了那顿鞭子后,大黄牛变得非常乖巧听话。当我确信它不会淘气后,便骑着它,悠然自得地送它上山,到山上后就把僵绳搭到牛背上,让它自由活动。再后来我又把僵绳摘掉,自己仍然跟在它后面,监督它的行为。这样过了十来天,我开始故意离得远远地跟着它,看它的表现。大黄牛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它对不该吃的东西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专注地朝山上走。
半个月后,我只需要在早晨打开牛圈的门,大黄牛就会深情地朝我“哞哞”叫两声,然后甩着尾巴走向大山。到傍晚时分,我只需要站到田野上对着大山“哞哞”地喊几声,它听到呼唤后,就会“哞哞”地大叫着向山下跑,自己走进牛圈。甚至有一次因为贪玩我忘了在傍晚时叫它下山,它竟然也按时回来了。
父母见我放牛如此轻松,便开玩笑着我天生就是个放牛的料;伙伴们看到我采用这种方式放牛后,都很羡慕,但他们却不敢尝试去驯牛,只能整天老老实实地守在牛的身边看着它吃草。只可惜那头颇有灵性的大黄牛两年后病死了,家里没有再养牛,我也就失去了当放牛娃的机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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