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乞丐死了。
南国12月,气温连续几天骤然下降,夜里垫一张盖一张棉被仍觉得冷。半夜里被冻醒的我,卷缩成一团,然寒意仍透过厚重的棉被直穿心肺——乞丐就是在那几个晚上的其中一个晚上死去的,具体时间没有人知道,永远没有人知道。
12月9日,天转暖。县城里许多家酒楼前爆竹声阵阵,那天是好日子,结婚的好日子。一装修豪华酒店二楼208包房里,我坐在冒着热气地饭桌前。桌上是花样各异、鲜美的食物,火锅里的水不停地翻滚。大家谈论着,吃着菜,抱怨肉切得不够薄、鱼少了些、工资总是太低,……
价格六七万元的小面包车在乡村公路上颠簸,酒气满车。“看,那有一个乞丐死了,是前天晚上冻死的,”司机淡淡地说,想借此打破沉闷地空气。路旁,有一张破旧得猜不出年月的草席,草席一半已经烂掉,剩下的另一半仅遮了住了上半身,下半身露着。裸露的双腿如刚从煤窑里拆出来木头般的黑,双脚上是双不知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拣来,裂开了头的皮鞋。车速依旧,草席远去。谈论即将开始,但马上被迎面而来的一摩登女骑手吸引过去,接下来的是些酒后的荤话,与音响里传来的某一女歌手扇情的歌声搅和在一起。不久,喝多了酒的同事睡着了,歪着头。
晚上,我坐在电视机前,都市霓虹灯精彩迷离。屏幕上,满脸笑容的主持人正在介绍美食家拿手的好菜,爱心奉献者制造的精美卡片,花了超一百万元精心打造的电视连续剧,……
冒着青烟的火堆旁,双亲杂乱地告诉我村里新近发生的事。三妈葬礼的那天,来了好多的人,三头猪肉也不够招待客人。突然记起司机的话,想告诉双亲,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挨到11时,该休息了,拉开母亲为我铺好的被子,卷在暖暖地被窝里,想着母亲。每次回家,都是母亲给我热好洗脚水,挂好蚊帐,铺好被子——在母亲的眼里,我永远是个不能照顾好自己的孩子。而渐渐苍老的母亲,如今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同她的同龄人一样,能哄带哭啼的孙子,但我却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失望。
夜色深深,远处转来两三声狗叫,村头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猫头鹰,那叫声在宁静的夜空荡漾,如鬼火般地摇曳,让人心直起毛毛。淙淙溪水从五千年流淌至今,流得两岸白骨交错。三妈坟前,纸花该落了一地吧。
半夜醒来,枕头湿了一片。母亲的期盼,漂泊在外的大哥,那个死去的乞丐,……全都一起涌上心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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