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位女子都是一朵花。
爱情就如同一个花园,聚集着千朵万朵的花种,在不特定的时间里突然枝繁叶茂,姹紫嫣红。
在他的爱情飘散出幽香的时候,才发现他的那朵花过早的凋零,以不辞而别的方式离开了他。他始终不恨,他相信她会回来,就像种子一样,只要留了花种,洒在土壤里,总会发芽,总会花开万朵。
直到他收到她的喜帖,他才惊觉的发现:种子要在适当的季节种在合适的土壤里才会发芽,一如这爱情,再也没有复活的机会。
他选择同意了父母相亲的安排。对婚姻不再抱任何希望与以一个相貌并不出众的女子结为夫妻。一年后,也给了权利让我爱上了他。
记忆里,他好看的笑容是出现在我十岁的年纪里。他有着好看的眉眼和温和的唇角。但是过多的沉默也为他那抹淡定的眼神添加了少许忧伤。他笑的时候,不会发出声音,宛如午夜盛开的花朵,静默而唯美。
他的妻子不算娇美,却显得大方善良,但也有着和他相似的性格,隐忍而倔强。
婚姻生活就像一个弹钢琴的人与一个轻唱的人合奏,要有合拍的节奏才能和谐一致的演出。
他喜欢舒缓而哀伤的歌。他初见她温文高雅的笑容时以为自己找到一个会为他生活谱曲的人,可结婚后才发现她是个爱说快板的人。
争吵越来越尖锐,摔门的机率越来越频繁。矛盾总是像一种绝症,根深蒂固的扎入两个人的心,无可救药的疯狂地滋长。
她凄厉的哭声在深夜里飘荡,他床头的烟灰缸已聚满了抑郁的情绪,没完没了的烟头往里扎。
我害怕看见他一个人沉默不语的样子,尽管他表情平静,似乎看不见心里流露出来的伤痕。可是,我知道他是一个人独自在暗残。他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一如他面对他的妻子,他也无法在她面前释怀心里的往事和对未来无头绪的向往。
两个本没有爱情基础的人突然一起陷入婚姻的困境,只是为了取暖又怎么会知道彼此内心世界的色彩。
在我十二岁那年,我恶毒的幻想着,如果他和她离婚该多好。尽管我是这样的渴望着,但我并没有能力去操纵这一切。现实总是比幻想沉重,不容轻易替换和改写。
我以为刺猬与刺猬的爱情最后必然是九死一生。后来才知道痛久了之后就麻木了,麻木之后就不疼了,最后习以为常,沦落为高雅的平凡。
可是,当他满脸笑容的在我面前说起她的时候,我才发现这并不是司空见惯的麻木,而是包容。
那一年,我十三岁。我看见她那如液化气一点就燃的脾气已经学会了害羞,学会了躲藏。脸上,分明有真诚的花朵,宛如玫瑰,满足而幸福。
原来,找不到爱情种子播种的季节还可以在某个人的怀里找到适合它生长的温室。
十四岁,我已经长得比一般女子要高出一截。那个时候我最渴望的就是自己快点长大,可以像她一样照顾他。
成熟往往是一种用来实践主见的资本。而我,却偏偏长着一张娃娃脸,总是被别人保护着。
让我感到高兴的是,他开始跟我讲一些社会上的故事,会反复的给我上政治课说哪些事情我可以做,哪些事情我应该退让。他从不会舍得凶我,一直好脾气的宠着我。他很会做菜,而且手艺很出色。他总是说,人要靠自己的思想去为自己生活。我总会笑他像个大妈。心情好的时候,我会趁此机会大饱口福。他还会在不特定的时间里往我口袋里塞钱。每一次手指冰凉的时候他会帮我暖手哈气。我从来都不知道寡言的他还会有如此温情而细心的那一面。
那一年,我无药可救的喜欢上这个男人,从心底开始欣赏他。
他的妻子渐渐的开始有了转变。会主动接见邻居,也不再和他母亲为了小事而争吵,对我更是和气起来。这一切让我产生了困惑,是他用心改变了她吗?什么时候,性格也会像传染病一般向他周身的人蔓延……
十二岁开始我就认定了他会和她离婚。可是,直到我十六岁还未见到任何行动的声色。
有一次过节的饭桌上,他为她夹菜。她静默的笑着。
他也笑着问她笑什么。她说你不觉得这是你第一次为我夹菜么?
你们女人都是这样小气的么,这一点小事情也记得这样清楚。他笑着往我的碗里夹菜。
我第一次看见他身边的这个女人笑得如此美丽的面容。时间,大约可以疗伤还可以美容,能让曾经丑陋的伤疤痊愈还能长出光滑细嫩的皮肤。
看到这一切,我莫名的笑出了声。
十八岁,我离开了他的城市。那天他提着我的行李走了很长一段路,似乎他提的那个箱子是个空的,他就那么一直往前走着,并没有停下来等车的意思。
他依然不说话,慢慢的往前走着。我真想停下脚步拥抱一下他,这个一直陪着我成长过来的男人。可是,矜持还是让我逃离了这样的想法。
上车的时候,他帮我把行李提上车,稳稳的放妥。站在车窗前对我说:如果缺钱花,及时打电话给我。
我别过头,深呼吸了一口气,故作坚强勇敢地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绝对不会失踪。他满脸的笑容。我不知道,在车启动的那一刻后,他的笑容是不是也和我的笑容一样突然被温热的液体浸湿。
第一次离开自己的城市,第一次选择远离他的视线。
两个城市之间的温暖,总得靠电话这头的啰嗦与电话那头的寒暄来维持。
我喜欢发信息给他,喜欢留给他余味的感觉。他却相反,直接点,打电话过来,在那边爽朗的大声的说话。原来,思念是会改变一个人的表达方式。
我逐渐习惯上这个新的城市,也正如他所说我会在这边交上新的朋友,爱上这个繁荣的地方,拥有新的人生目标,拥有新的起点。他总是会那么精准的知道我所需要的东西,那么认真的思考过我要去追寻的方向,给我一个激励的微笑站在很远的地方注视着我,不曾离开……
有的时候离开只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吧。所以,他似乎从来都不会因为我离开而闯下的祸而忧心或者失望,而是耐心的关注,好心的劝导。
我在长沙,总是会想念起他温和的微笑,想起那些冬季为我暖手的宽大手掌,会想起他沉默着不说话却神情淡定的样子。
我拿出手机才发现他给我的电话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减少了。发信息给他偶尔会没有回应,我想他在那边看见我的短信的时候,应该依然是满脸好看的笑容吧。
在离开家乡快接近两年的时间里,我已经变得成熟起来,不管是样子还是心灵。这期间,偶然回家,会看见他和她轻声的说笑。尽管他的笑话总是那么冷,可是她的笑容却总是那么好看。原来,他一直不需要被我来照顾。他始终是那个会一直想要照顾我教会我成长的男人。
婚姻里不一定要有爱情,没有爱情的婚姻不一定不会地老天荒。幸福真的可以被创造。
今年年底,我再次回家的时候,我拿到了他的手机。只是为了娱乐,却引起我一阵一阵的感动。
我给他发的信息他居然还保存着,有的是一年前发的。两年,他居然可以把那些语言并不优美偶尔还夹杂着错别字的短信一一保存着。
看到他存储的信息的名字,我突然掉下泪来:宝贝女儿。原来,在他的心里我一直是一块宝贝。
是的,他是我的父亲,一个平凡的男人。然而,却是全世界最爱我的那个男人。
没有爱情的婚姻最大的受害者往往并不是夫妻之间,而是夹杂在其中年少不更事左右为难的孩子。
他以他的真诚打动了那个给了我生命却跟他本没有爱情基础的女人,全新的拥有一段他并不熟悉的爱情,给我一把最唯美最耐用的保护伞。
他以他的温暖用掌心传递到我的指尖,暖温我受伤的心,一次又一次的沉默着走在我身边的右边,保护着我疼爱着我。
他用他的方式教会我成长,用他的身影教会我什么是宽容和爱,就这样默默的陪着我成长,给我一个温暖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可以像我的这位父亲这样无条件的深爱着我、保护着我、疼爱着我?
——2008年3月11日(写给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男人——我的父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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