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在小河镇榜子村指导香椽起苗,苗子是洪义杰家育的,洪义杰家旧社会是地主,一年要吃6000多石课,是当地有名的地主。他的父亲今年82岁了,旧社会当过乡长,也当过保长,但解放后却没有受法,原因是他有个叔父解放前从国民党部队起义到共[chan*]党部队,后来在战场上牺牲。我在他家看到了这洪义杰父亲的照片,却没有看到人,他本人一般在镇上住着,只有在想家的时候才回到老屋住一阵子。据洪义杰介绍,他的老父亲,身体不错,现在最大的爱好就是打麻将,每天要打一到两场,逢年过节,儿孙团圆,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饭吃的好不好,酒喝的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牌要打好,每每大家要走他却不让,说还要总结总结,意思是说再打一场麻将才能走。为了让他高兴,走之前都要和他总结总结,成了洪家不成文的规矩。
洪家住在榜子村的四组,小地名叫刺坡,但他们住的这个地方,是一个背靠山岗的小平场,风景秀丽,是个风脉之地,洪家在旧社会洪义杰的曾曾祖父曾任黄河道台,监修黄河河堤,曾祖父解放前曾任岚皋县知事,也就是现在的县长,他们家曾保存有圣旨,文革中被毁。洪义杰的三叔也是一个80岁的退休教师,他是解放前安中毕业的高中生,身体很好,此人酷爱养花,家里养有几十种花,最有名的是门前的那棵缠来绕去、造型奇特的紫薇树和一大块纯正的略阳牡丹,眼下牡丹花还没开,据老人介绍,他的牡丹花是他的曾祖父为官时从略阳带回来的,花大层多,比一般牡丹要大出好多,每年都有游客前来参观欣赏,洪义杰讲,他三叔把这块牡丹看的比生命还重要,一般是不轻易给人的,我试探地提出要株牡丹,他稍微地犹豫了一下,但他听说我出了一本书,又被洪义杰夸大为作家,书香门第,推崇文化,加上我又给他照了几张照片,老人终于破例为我挖了一兜,让我受宠若惊。
洪家大院门前有一千年大药树,通村公路就从药树下经过,一直伸向看不见的地方,那里面有金矿,含量不错,正有大老板筹划开采。据传说,这个药树能预吉凶,保平安,哪个枝丫断裂,所指的方向必死人无疑,所以,谁也不敢动那棵树,树上有两个自然干枯的大枝,脱皮腐朽,也没人敢替它修枝。还有一传说,说是这个树的影子在四川省某地的一个水井能看到,那个水井要是干了,这个树就要死,问那个水井在具体的哪个县哪个村,说是祖辈传下来的,没人能说的清。药树的下面是一大片柏树林,这片林子是解放前洪家先人栽的,经过了多少道的间伐,后飞籽成林,非常茂盛,把这个小庄院紧紧地包围着。
前两天我通知洪义杰让他给苗子灌足水,今天我们来就可挖,他答应说没问题,只因他现在住在镇上,只有他三哥家还住在老房子里,他打电话让他三嫂帮忙浇,但由于他三哥开矿和现在的新矿老板发生了合同纠纷,在矿上呆着,他三嫂也不时地在那里,给苗子灌水只是抽空干,今天我们到时,他三嫂才从矿上回来。我们给香椽浇了一会水,洪义杰让我们到他三哥家喝水,那也就是他们过去住的地方,就在苗圃地的坎上。
我们一行三人走过苗圃地,上几道坎,就是一个大大的院坝,院坝的两头是整齐的土墙石板房,两边的门对着,门上了锁,鲜红的对子浓烈地渲染着,表明大年刚刚过结束。这个院坝的上面又是一个大院坝,那才是洪义杰他们的院坝,我们上了四道江查坎就来到了这个宽敞明亮的农家小院。
走进院坝,眼前突然一亮,有一种让人特别舒服的感觉,仿佛走进了一处世外桃源,整个院坝水泥打面,非常整洁,左手是原来的老式瓦房天井院,天井院的门前,修有宽大的水泥门庭,立着两根大柱,柱上贴红色瓷砖,,土洋结合,古朴典雅,让人耳目一新。院坝的里面,是一大片牛舌兰,剑一般又宽又大的灰中带绿的叶子,这么大这么气派的牛舌兰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说是长了几十年了,旁边有一棵柚树,上面挂满金黄的果实。柚树下是一个长形的花栏,里面全是牡丹,此时的牡丹刚刚吐芽,鲜红的芽苞象一个个鸡冠子,把小院点缀得生机勃勃。小院的后面是一个圆形的小山坡,山坡上是一片桦栎树林,浓黄的叶子与万年青相衬,更给人清心提神的感觉,小山与树林离我们这么近,还有鸟儿在树上歌唱,我们学它叫了一声,它一点也不怕,还顽皮地在那里偏着头看我们,要是城里的鸟早就吓跑了。
往天井院进,先要过一道过道,过道是夏天乘凉的地方,走完过道就来到了天井。天井不大,但特别干净,地面用大理石铺就,天井正中修有一水池,池中有假山,假山上有水草,水中养有睡莲与金鱼,莲花未开,但金鱼鲜艳,在莲叶下时隐时现,往来穿梭,荡起一圈圈波纹。最让人提神的是假山上有一块石头,上面分布筷头大的金黄小点,好看极了,洪义杰说那就是他们这里的金矿石,十分的了得,说要值好几百块钱呢!据说,天井院的水池原来有一柳树,有一年来了一位风水先生,说这根树栽的不好,栽在天井里,就是口中栽木,口中木是个困,建议挖掉,挖掉后才修成了现在的样子。
天井院只有上房和左耳房保持着早年的样子,木板雕花墙体,窗子可用木棒顶起来。下房和右耳房可能是拆除了,后来重新盖了,但门没有向天井里开,也许是分家把门砌了吧,我没有细问。上房三间,中间是堂屋,两边各有一偏房,现在是卧室。由于好奇,洪义杰把我们领进左偏房里参观。这间房子里和老房子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却有三件东西吸引了我,一是摆在靠墙的那张大床,是解放前洪义杰他父亲结婚时她母亲的陪嫁,洪义杰说她母亲嫁过来时有陪嫁81件,现只剩这一个床了。其余的都土改到了山前岭后的各家各户。床很气派,床的上面立有床架,床架上雕有花纹图案,床前有长条虎凳,床的本色是黑色,年代久后,色褪漆落,又漆成了红色,曾有收藏者要买,洪家不卖。还有一幅画,是水墨画法,画的是武则天与上官宛儿,落款是乙丑年(1935年)西安人潜默作。画画的很见功夫,只不知此人是谁,也无从查考。第三件就是一张解放前的老照片,有七寸大,上面只有洪义杰的父亲一人还活着,他当时只有十七、八岁,英俊潇洒,其他人均在30岁以上,妇女都是小脚,穿大襟衣,右肩下别一手帕,男人穿长袍戴礼帽,与当今时代格格不入。
从天井院出来,我们在院坝晒太阳,边喝茶边聊天,特别轻松自然,也特别僻静,坐在院坝中间看不见下面,从前面大药树的公路上也看不到这个优美的小院,心想,要是这辈子在郊区有这样一处房就好了,可那是不可能的,我真喜欢这个地方,我感到这个地方是写作的好地方,要是贾平凹知道有这样一个好地方,他也一定会来到这里创作的,在这里创作,一定会文思泉涌,写出更伟大的作品。
不一会,洪义杰的三嫂炒好了菜,腊肉、豆腐干、红苕粉条、土鸡蛋、鲜菜苔之类的农家小菜,柿子酒,可口的酒菜,舒畅的心情,还有这古色古香的房子,营造出远离红尘、回归自然的氛围,这一刻我忘掉了烦恼,忘掉了世事,作了暂时的隐者,该有多么的开心无忧,可这一刻实在是太短了,一个红尘中的电话又把我拉回到了现实。
我象从飘飞中摔到了地上,喝酒的兴致一点也没有了。
2008-3-7夜10点半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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