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对我肆意的诋毁和嘲笑,我还是不会放在心上。
他年轻时的才华和礼仪道德都在结婚以后被消耗殆尽。他是个可怜的人,他才四十多岁,却被生活折磨了二十多年。
他整个的青春都浪费在别人身上,他的老婆不好惹,母亲更不是吃素的,可她们偏偏水火不容。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太聪明,一个太傻。
生活真的不容易。
我祖母一生生了八个儿女,他在男孩里是老二,他有姐姐有妹妹,他的姐妹们都不简单。
他大哥是个糊涂的人,毁在了女人手里。年轻时她挑唆他们兄弟为霸占老人的一张耙一把锄头打架,她站在旁边饶有兴趣地观看。
他们亲如兄弟,他们势如水火。
有时候他不愿意出手,她诅咒他早点瘫痪。她逼疯了他,又骂他神经病。结果他真的成了神经病,每个人都愿意相信他是神经病。
现在老了,得了半身不遂,应了她的咒语,她又诅咒他怎么不早点死。他的儿子,我的堂兄,跟他母亲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他们时刻都在孤立他,诅咒他,希望他孤独而终。但他活得好好的,骨瘦如柴,却很有精气神。
他不喜欢吵闹,她就大老远的请人,然后召集一帮闲人整天坐在家里听那人传教。她要吵死他,顺便为他超度。她以为她们是佛教徒,信的是菩萨。我听到过他们的一些内容,他们提到耶稣。但我们那里所有人,包括警察和学者,乞丐和政府工作人员,甚至他的丈夫,都拿出毛主[xi]来压他们,说他们信神。
我同情他们,因为他们在信仰。我鄙视他们,因为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是信仰,却要故作姿态地相信上帝。他们打着教徒的幌子,却干着亵渎上帝的勾当。
他大骂那些占领他的领土的闲人们,摇摇晃晃地抓着竹棍驱赶他们。他们说他是神经病,但没人敢惹这个神经病。他还有弟弟。而且他的儿子虽然连他的面都不想见,甚至偶尔拳脚相加,也会在机会来时利用他搞一些外快,以至于在赌桌上不致太寒伧。
可谁会想到这样的一个人,他年轻时居然一表人才。
他的弟弟偶尔会想起他年轻时的样子,回想着他年轻时开着那种只要一开动屁股后面就会冒出一股黑烟的拖拉机时的意气风发,全村人就他一个人会开车,就他一个人有车开。女人们赶集的时候总希望坐在他身旁捡个便宜。她们为此不惜对他搔首弄姿,出卖色相勾引他。但他对她们毫无兴趣。
所以我断定他年轻的时候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欢。如果当时他知道他会怎样毁在他正在倾慕的女子身上时说不定会接受他们中的某一个。
他那辆唯一的车子加快了整个村子的现代化进程,但是政府并没有因为这个而奖励他,相反,却制造了一系列事端,百般阻挠他继续发展。因为他发财了,所有人都看到他发财了,他盖了房子,娶了老婆,全靠那辆破车。人们嫉妒他,他成了众矢之的。他是个懦弱的人,他怎么会是那么些人的对手。
车子没有啦,他还有双手,可他偏偏不会利用,他受了打击,从此一蹶不振。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失去了主见,丧失了上进心。他养不起他的女人,就得受她摆布。
从此他就毁了。
他的女人真的很笨,她唯一的本事就是骑在男人头上呼三喝四,可她偏偏没认识到这一点。她驾驭他的时候,忘记了她得靠他吃饭,没有他她活不了,反而装出一副很有本事的样子,对他颐指气使。她甚至以为能掌控他的男人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另一方面,她的虚荣心也籍着男人的萎缩得到了满足。
女人在虚荣心作怪的时候永远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们会为此付出代价。
终于有一天,她的男人不能动了,他们的身份调换过来,他要她养活。
他好像是来报复一样,一切都恰到好处。他连吃饭都不能自理,大小便也不能解决。他们是夫妻,年轻时他为她打过架,她为他生了一双儿女。她得管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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