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出租车司机都喜欢在车内播放些歌曲,也不管客人喜不喜欢,强行把那吵闹的乐声往人的耳朵里灌。我每遇到这种情况便头疼,然而想一想人家司机师傅成天开着车在街上转,挺枯燥、挺无聊的,还不允许人家放点喜欢的曲子提提神吗,所以,总是忍了。
那天刚拉开车门,便听到车内一阵热闹的歌声,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跨了进去。忍耐着一曲听完,只听见一男声说道:“宿迁的吴先生反映,在城外路上抛锚,车修厂收了他五百元的拖车服务费,质疑这费用有点高。现在,这事已经有了结果,下面连线吴先生。”
原来是收音机啊。顿了几秒,听见电话接了进来,说车修厂已经退回了多收的三百元。主持人挂掉电话说道:“总共收费五百,退了三百,多收了一倍还多!这......,我不想骂粗话,但我们现在有的人,真的已经丧失了做人的最基本的良心!”
哦,这个主持人还挺不错的,还能替百姓表达一下最基本的愤怒,不像时下传媒界的普遍现象,眼里见到的只有商业利益,掩盖事实蒙蔽受众已经成了习惯。
半秒钟广告过后,只听见主持人接着说道:“盐城的一位听众打来电话问,车管所对车主摇到的吉祥号码要另外多收钱有没有什么政策依据。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没有!没有任何文件政策说,想上那些带6、带8的所谓吉祥号码要另外交钱。我们就这事联系了盐城的车管所,说有文件,我们要文件时,又说要找市公安局的一位陈处长。我们联系了这位陈处长几次,一直说有文件,但至今已快半个月了,还没看见他们拿出所谓的文件来。”
“我想,他们是拿不出什么文件来的吧!如果真的有,那就太不可思议、太不应该了。带6、带8的的号码吉祥是一些普通老百姓的迷信心理,作为一级政府,应该用科学来引导、教育老百姓,怎么可以迎合甚至利用普通老百姓的这种心理来额外谋利呢?何况这些号码都是老百姓自己摇的,已经取得了这些号码的拥有权,结果我们政府部门说:这号码可以给你,但得多交钱!作为一级政府部门,你凭什么可以剥夺老百姓享有公共资源的权利?这种要发号就得多收钱的行为跟拦路抢劫土匪有什么区别?这不是赤luo裸的行政霸权是什么?!我......,都是一群混账!”
大概是太激动,顿了足有半分钟,主持人才接着说道:“这件事我们会继续关注的,一定要听到他们的说法。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
我坐在车里,听得浑身热血直向脸上涌。没想到,还能在媒体上听到这样的声音,没想到这个社会上的责任感、正义感还没有完全消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渐渐看不到了真正的媒体,在它们那里,新闻是可以编的,公理是在有钱者的一方的,事实是可以涂改的,受众是可以蒙蔽的。
于丹讲得错误百出更像心灵鸡汤的论语心得上了主流媒体的央视,更有以报道国内外时政及百姓民生大计为宗旨的人民日报给予连续的报道,外加热情的讴歌赞扬,说得我等百姓们分外惭愧:我们之所以现在快乐少了,苦恼多了,不是因为我们上不起学了,住不起房了,看不起病了,而是因为我们忘记了孔子的教导,没有找到让自己心灵平静的秘方,是我们自己太浮躁了。某些传媒缺乏起码的文化良知和基本的人文素养,在此是表露无遗。
记得2007年春节晚会上有一个节目,一群打工子弟学校的孩子高声朗诵着“别人和我们比父母,我和别人比明天”,一时间大大小小的媒体上赞扬声一片。多么感动人心啊!可是有哪个媒体来质疑过这里面的骗局?你不是没有学上吗,不是没地方上吗,不是教育条件比城里孩子差吗,那么我告诉你,你明天就会好了,所以你没有理由来抱怨你现在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真是混账逻辑啊。我也不提那些偏远山区的孩子们了,就以我们经济总量在全国数一数二的江苏为例:二十年前我上小学时,学校离家约一里多路,村上差不多大的孩子基本上都上了学,虽然在百分之十以内的高考录取率前,大多数孩子最终都回家务农了,但好歹他们都初中高中毕了业。而现在呢,全乡只有一所小学,最远的孩子要上学得跑上近二十里地。父母年轻一点身体好一点的到外打工,让孩子住校,条件差一点的,既不能跑,又没钱住校的只好不念了。这只是孩子们遭到的第一关淘汰。念了几年后,将就能认几个字了,父母便动员回家算了。因为不要说很多人最终考不上大学,即使将来考上大学了,那高昂的学费也足够父母愁白了头,压弯了腰。更何况,就是勉强大学毕了业,还有那么多大学生找不到工作呢;即使找到了,好多人工资还不如打工的拿得多呢。倒不如早些出去打工,免得浪费时间。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孩子说:“我的成绩越好,我妈就越担心,越烦我。”这样的话我们的政府为什么听不见?这样的孩子我们的媒体为什么看不见?
还记得去年秋天网上沸沸扬扬的“三七”事件。本来这只是普通的男子负心、第三者上位成功的家庭恩怨,没有什么更多的值得关注的,这个社会对第三者已经有了足够强的宽容和忍耐心理。即使那对“幸福夫妻”对前妻的肆意辱骂和骚扰也还没有什么不正常,最多说明这对夫妻素质低下人品低劣。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不但连言论相对来说比较自由的网友表达愤怒和谴责的原始网帖被迅速删除了,甚至不少媒体跟着就报道了所谓专家教授的评论,称那些网友为网络暴民。只因男当事人的父亲在传媒界有着相当的地位,只因他们掌握着话语权,更因为某些媒体已经没有了基本的是非黑白的判断能力。在这里,传媒早已不再是公正的代表,黑白是非在他们那里都是可以随心所欲地涂改的。
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我已经懒得一一列举了。办公室里订了好几份报纸,但很长时间以来,我除了偶尔看看副刊,其他的所谓新闻已基本不看了。我曾经对一位老同志说,这个社会让人太失望,太没有安全感了,从这点上来说,活在这个社会确实没有什么意思。这位年纪大我近一倍的老同志不住点头说“确实这样”。不知道这个社会要往哪里去,经济是越来越富足了,精神却越来越空虚了。
只是这次,我没想到还能听到如此正义的声音,还能见到如此勇敢的人。我心里对那位司机师傅充满了感激,是他给了我一个对这个社会升起一丝希望的机会,让我感受到了这个社会尚未完全消失的一点温暖。下车时,我对他一再道谢,尽管他不明白为什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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