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电影的时候，住在放映室，放映室的地下室是我的书屋兼杂物房。不过，我的白天还是喜欢呆在售票房。售票房的两个售票口就像两个瞭望口，我坐在房子里可一目了然看到外面，而外面看不到我。　

军到塔城学开车去了，龙江去了乌鲁木齐学机电。我的两个新入伙的兄弟都是外省来挖煤的合同工，一个是四川的明秦，一个是山东的牛武。明秦做起活来颇有鼓上蚤时迁的风范，而牛武人高马大，一身蛮力用不完。牛武好色，见了女人就死死盯着不放，很馋的样子，他是挨着商丘的单县人，那里穷，所以出来也就是指望挖煤弄点钱回去讨个老婆。　

我的售票房对面是一个小卖部，与小卖部相邻的是路红家。路红的妈妈是江苏人，特爱养鸡——她说本来喜欢养鸭的，但这里没水，就只好养鸡了。路红对于养鸡没甚兴趣，她是一个丰乳肥臀的矮身量的女人，严格说来是一个老是怀孕堕胎的未婚女人。路红在小卖部站柜台，一天到晚也没什鸟事，便只是坐门口靠着门嗑瓜子，两只桃花样好看的眼不放过每一个来买东西的男人。我们哥仨在售票房议事的时候，牛武总是不能静心，后来我干脆就随他去，只和明秦设计。　

我每天起了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露天场的大铁门打开，打扫露天场的卫生。每天打开大门最烦人的就是路红她家的那一大群鸡，它们已养成了按时进院子扒食昨晚看客们遗留下的瓜子皮和花生壳的习惯。领头的那只黑红大公鸡尤其让我看不惯！它总是冲在最前面，总是一副雄赳赳气岸岸的骚情样子。进到院子后，它并不扒食，而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看到它属下的哪只公鸡拔出来点什么食物后，便会咯咯叫着冲过去夺过来，却也不吃，只是将那食物叨起放下，放下又叨起，喉咙里发出在母鸡们听来很性感的咕咕的淫声。一旦哪只母鸡得幸吃上了，这只好色公鸡便会跳上母鸡的背上，粗鲁地叨住母鸡脖子上的毛，放肆地蹂躏起来，它那肥大通红的鸡冠子兴奋得乱晃，向其它的公鸡昭示着它的淫威和满足。而那只临幸的母鸡居然也是不知廉耻地唱着温柔的慢板。这只公鸡既不放过徐娘半老尾翎凋零的老母鸡，也不放过春意正浓初为鸡母的少妇母鸡，甚至连情窦初开少不更事的小母鸡也不放过！　我几次关了铁门抓那大公鸡都以失败告终，它不是从我裆下从容穿过，便是从我头顶一飞而过，甚至还在我的脸上留下过怀素狂草风格的爪印！　

我决定搬出孙子兵法来对付那只腐化堕落流氓成性的恶少公鸡！三十六计，我决定用放长线钓大鱼之计！我将鱼钩挂上饵食，放在路红她家鸡进露天场的必经之处，再把长线引进售票房，然后静等佳音。此计果然是妙，我一个上午就钓了三只鸡！先杀一只供我们哥仨解馋，其它的且养在地下室，待以后慢慢享用！　

开初，路红的妈妈没发现鸡少了。几次后，这个精明的江苏女人发现了，就叉开腿站在家门外，用苏州评弹的韵味骂偷鸡贼。　

按常理，兔子不吃窝边草。但我认为那是兔子的事。我要吃窝边草，只是想吃得聪明些。　

我走到路红她妈妈跟前，先打个肥诺：阿姨，您受累了。您在骂啥呀？又有人欺负你家的路红了吗？这母大虫就给我痛诉她养鸡给路红补身子的辛苦和偷鸡贼的可恶。我又劝道：阿姨息怒，以后，你丢一只鸡，我就买一只赔你。母大虫听了这话，两眼一亮，问：当真的阿？我笑道：没假，谁让我们是邻居呢？谁让我受过那么多年教育呢？　

却是那明秦和牛武想不通，说哥呀，咱好不容易弄到手的鸡，怎能给她再送回去呢？我笑笑，不语。

这天，我又钓了一只鸡，赶忙吩咐两位兄弟从地下室抓来一只杀了，并整治干净，悄悄提到市场等我。我呢，则在等路红的妈妈骂大街。等她开骂之后，我给母大虫说：阿姨，我这就去市场给你买一只鸡去！我再买些别的，中午在你家打牙祭。　

我到市场和两位兄弟提着早准备好的鸡去了路红家。路红的妈妈高兴得屁巅屁巅地做鸡了，我们哥仨就和路红打牌，其乐融融！　

如此过了半年，一天，我正卧在铺上读《少年维特之烦恼》，路红的妈妈找到我说，路红又怀孕了。对于路红怀孕，就象我偷她们家的鸡一样，一点也不感到吃惊，便说：那好，我再给路红妹妹买只鸡来补补身子。路红妈妈说路红这次没去打胎。这下我吃惊了，火烧屁股似的从铺上跳下，赶忙辩解：阿姨，我可是正人君子呵，我没动过你的路红！母大虫咧着嘴大笑：看把你吓得，我家路红说了，这次怀的是明秦和牛武的。我一听糊涂了：这是什么事呀？　到底怀的谁的呀

我忙去问路红，路红一点也不害羞地告诉我，明秦和牛武都和她有过游戏，肚子里的东西是谁的，她也不太明了。不过，她这次不会堕胎的，而是要嫁个人，讨个说法！　

我找到那两位不争气的东西问：你们谁愿意娶路红？我以为这俩混蛋会推诿，没承想，两人居然抢着要！没办法，我提议由路红来决定。

我们三人一同去了路红家，当她妈妈的面，我提出了我的看法，大家表示一致同意·可是，我万万没想到，那可恨的路红最后的决定是要嫁给我！她说我会放电影，她说我爱读书，她说我会用计钓鸡〔天呀！我早已经被那两好色的家伙出卖了！〕，她还说……唉，总之我在她的眼里是一个非常完美的人！我说路红，你的肚子大了起来，与我毫无关系，我可没动过你一指头阿！你怎么可以嫁给我呢？你猜那路红咋说的？路红流着泪动情地说：呜呜，呜，大哥你不知道啊，我每次在他们下面，我都是把上面的他们当成是你呀！

可恨的是路红的妈妈这条母大虫听了女儿的话，不但不羞，反而帮腔说：是呀是呀，我也是一直把你当作女婿的呢！

最后，我被逼无奈，给路红买了一辆飞鸽牌加重自行车，好说歹说让她嫁给了牛武了事。　

从此，我再不偷鸡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