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期间,母亲一再叮嘱我,去看看你二舅吧!都好几年没去了。小的时候,二舅一直很疼你。我应承着,但被很多事情给耽搁了,终于趁着年公休假地机会去了一趟二舅家。
二舅住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自从我们家从农村搬到城市以后,就很少去二舅家,听说舅妈前年去世了,不知道二舅过的好吗?
山路或顺势起伏或曲折蜿蜒,我乘坐一辆小货车,一路颠簸,好不容易到了二舅家所在的村寨。
表哥听说我们来了,很热情把我迎到他的家里——一栋三层贴瓷砖的楼房。房间里陈设着光洁的家具,电视、冰箱、洗衣机,一应俱全。
我们聊了会,没有见到二舅,于是问表哥:“二舅呢?”
表哥脸上马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尴尬,说道:“不住在这里。”
我拉着表哥说:“带我去见二舅吧!我好几年不见二舅了。”
表哥虽有些迟疑,但还是把我带到一间很破旧的土房里。四面的墙皮脱落了,土墙到处都是裂缝;仅有的一扇窗户,勉强用报纸糊着;房顶的瓦片很多都已烂掉,中间用几块旧石棉瓦盖着,估计是房漏的地方。
走进屋内,一股臭味扑面而来,到处堆放着破烂的东西。破旧的老式衣柜半开着,露出衣服的一角。破损的水缸里好象没有多少水了。又黑又破的灶旁边,杂乱无章堆放着一些长长短短的干材和稻草。地面阴冷潮湿,没想到这里还能住人。
二舅和衣躺在一张破床上,床头挂着两个输液瓶。二舅看见我来了,勉强坐起来,客气地说:“坐下吧!可是我一望,能坐在哪儿呢?屋里一个可怜的板凳也没有,最后我只好在门槛上坐下了。
二舅老了,衣着破旧,面色憔悴,比我想象要老出很多。我问舅舅这几年过的还如意吗?
二舅深深地叹了,说:“人老了,不是这儿痛就是哪儿痛,加上这几天又感冒发烧,人不中用了。”我问二舅为什么不和表哥一起住呢?多少也有一个照应啊!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不去了,住这儿清净。”
我和二舅聊了会,表哥走过来,请我去他家吃饭。我拉二舅一起去,二舅说,你们先去,我躺一会。
我把表哥拉出来,说:“这房子怎么能住人啊!你看那墙缝,那地面,是人住的地方吗?
这房子怕有塌的危险啊!”
他有些不屑地说:“房子挺好的,倒蹋不了的,今年下了那么大的雪不是也没有蹋吗?”
我一怔,被堵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做出一幅很无奈的样子,说:“是你舅自己想住在这儿的。
我突然感到很生气地说:“就算这样,二舅年纪大了,又生病,你应该接他住在一起,这样也有个照应啊!”
他叹了一口气,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啊!你二舅因为媳妇天天争吵,所以他才自愿来这里的,我每个月还给15块生活费呢。”
“15块钱!就是老人家的生活费?你看这阴冷潮湿的地方,老人家已经生病了,15块钱顶什么用?就算是二舅真有什么样的过错,你家里三层楼的房子,难道就不能腾出一间小房供他老人家居住吗?
他不想和我争吵,让我还是先回新房子吧,这里确实连一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我不客气地说:“你爸爸还在生病呢?我给你说,你这样对付你的老人,将来说不定你的孩子也这样对待你!”其实每一个人在现实中,都有自己的难处,我一直认为不要轻易去责怪别人,更不愿唠叨不休,可是今天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我走进去给二舅说:“这房子真的不能住啊,去表哥家住吧!哪怕就住一间,少和媳妇搭理,自己做饭还不行吗?”
二舅顿时泪水潮水般涌了出来,他泣不成声地说:“不行啊!不行啊!”
哭声在这间破屋子回荡,我的心突然有种被揪住般地疼痛,舅妈已不在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日子该怎么过啊?
天阴沉沉的,风冷冷的刮在脸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舅舅,只好忍住隐痛说:“舅舅,您想开点,表哥有一天会想通的。
我们聊了很久,聊到二舅年轻的时候,是公社的生产大队长,一呼百应,好不威风。土地承包以后,二舅是家里里外外的一把手,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拉扯大,想到今日,不禁悲怆和叹息。
天色渐渐晚了,我得回去了。临走的时候,我听当地的亲戚说是二舅的儿媳成天骂他,二舅在家真是住不成了,也只得搬出来,住在一间被废弃的破屋里。
在农村,流行一种不成文的规定:要想娶媳妇必须有房子。于是盖房成了老人一生的重要任务,他有两个儿子,他就盖了两座房。盖了一辈子的房的二舅,最后居然没有他自己可以住的房子,这是多么悲哀!
在这个世界上,不知有多少的爹娘为了自己孩子的生活幸福,盖着一座又一座的房子;但当他们把孩子们的婚姻大事都办完了,而自己再也没有力气为孩子操劳的时候,却没有一间可以住的房子属于他们。不是因为贫穷,而是因为不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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