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960年代在华师大中文系读书时,几次给教授出卖,到底不舒服啊!
那时是“火红的年代”,亦即以阶级斗争之火熊熊燃烧的年代。姑且不论十年浩劫的“文革”,即使在“文革”前,师生之间便不时产生苦恼的的笑了。尽管是今天看来是荒唐的闹剧,而在老师的心中,绝对是爱学生,怕学生“变修”啊!我们今天回忆这些,对今后办好作为科学、民主殿堂的大学来说,是有好处的!
“长兴同学,是我向你班主任告的密啊,唉,中文系这么多教授不去请教,却去请教右派教授……”林老师亲切而惋惜地说。
“啊,原来如此,不过,您也是为我好啊!”我还是心存感激。
事是这样的:我住的西区15宿舍附近,住了不少退休老师。其中有我老乡、大名鼎鼎的历史系退休的罗孟玮教授。而我,—是他乡遇名,二是特别崇拜老前辈。他呢,又特别热:“每天晚上八、九点钟,我会出来乘凉,你到这里来,我教你。”
能得到名家指点,何等好啊!我当然要把这好消息告诉我亲近的林老师。而他老家,当 然是怕我——未来的革命事业接班给右派拉过去而“变修”,为“挽救”我,当然迫不及待
向班主任“告密”以“抢救”我啊!
马达老师不是班主任,但同样十分关心我们的“思想政治”。有一天,我们看了电影《怒潮》,其主题歌“送君送到大树下,心里几多知心话……”没几下便在全校流行。这时,马老师便抓“活思想”了:“这首歌在电影中恰到好处,但是---,你们生活在社会主义阳光,大学校园是多么幸福,而不是在黑暗的旧社会,何来‘哪有利刀能劈水?哪有利剑能砍愁’?你们到底有什么愁呢?”他一说,我们便不敢唱了。
马达老师也告过我的密。那时,老师鼓励我们独立思考,要我们多问。一天,我上门请问:
“马老师,毛主[xi]的词《游泳》,以前是‘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如今改‘一桥飞 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据我看,还是以前的好:一则词有格律,哪能随便拉长拉短?二则还是以前的顺口,有气魄。”然而,他为了维护伟大领袖形象,极力说明新板本的理由;但我这个“呆子”就是认死理,认为老师不能完全驳倒我。(不久,毛主[xi]的《游泳》又恢复了原的“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
没多久,班主任找我了,严厉地说:“听说你讲过毛主[xi]的诗词要改,是吗?”此话一出,命关天,我马上慌:“糟了,马老师告密了。检讨要紧,而且要深刻,帽子要戴得大才能过关。”
过后,我连连检讨。而且,我风闻要批肖霍洛夫的《一个人的遭遇》,我马上“灵活”,“ 将功补过”,也写了一篇批其资产阶级“论”的时文,我似乎一下子了“反修战士”,马老师又向我露出亲切的笑容……
我十分佩服教我《现代汉语》的梁老师。他讲课好,且有“绝活”——能又快又好地写出正楷粉笔字!一天,我闻他在某大刊物上发表了论文,便兴冲冲地向他祝贺。大概他见我“名家”的“资产阶级名利思想”严重,便向班主任“告密”,又惹来班主任的“教育”……
今天,旧事重提,我绝无丑化校老师之意。这,只是忠于坎坷岁月的说明。在阶级社会里,统治阶级的思想即全民的主流思想。“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歪扭的时代便有歪扭的师生关系;即使老师当有错,也是时代使然罢。而且在文革中,他们都受到了批判与斗争,真令不堪回首!其实,我最急于表白的,却是“道是无却有” ——是我的恩师处处为我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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