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们在殷切的等我，我知道。而我，悄悄步上那条暮昏中的小路，避开了。
我躲在初生的绿荫下，夕阳倦懒的抚着我；枕着一丛青蒿，心可触到它拔节的轻笑，有些嫉妒，轻敲一下它的头，立时，闻到一股青涩的薰香。几枚俊俏的小花故意蹭着我的脚丫，痒痒的，如淘气的蚂蚁，在树上树下飞跃。一只雀儿飞歌，玲珑婉转，在召它的伴侣归家，学了几声，讶异的瞅着我，扑楞楞，飞到对面的枝丫，满身发怒的颜色。
河里的碧波有些醉了，柔柔的与藻儿骂俏；你可知哦，春风卷裹了你的身心，你就要乖乖的，否则，春藻是那假作的暧昧，看三月，不把你的波心儿搅彻。
闭上眼睛，春风洋洋而肆意；往事像夜幕一样落了去，星儿闪闪将春日轻衔，勾织一片璀璨的星汉。一只风筝，贴着童年的标签，犹挂在狮子座的长尾，模样儿未变。
翻个身，蛐蛐儿开始叫了，窃窃偷鸣，却被我听得一清二楚。捡块土坷，呼地扔去，逃遁了，惹来铃儿撞玉般的轻笑。
夜幕，掀去了薄愁，只将这，满身的轻愉赐赋。做个好梦，明儿，会触到怕羞的亮晶晶的水珠儿。
二
他说带我去旅行，我满口答应了。
我们走了好多国家，看了吉普赛狂野的女郎，她们泼辣的舞蹈挽不住轻盈的身子，她们流媚的双眼我却依然读懂了哀伤。来到浪漫的法都，拿破仑的宝座前我看到势如凯风的力量，却望穿，他逝时埋在心头的圣赫勒拿岛的隐憾。在古老而寒冷的瑞典，雪花鹅毛般铺上了天，冰清的树梢上，再怎么用力也摇不下掩没的沉甸甸……
他说：你为什么总是不开心呢？我想了想，无言。
或许，二十年前的夜晚，当我用心掌着烛灯走过楼梯角，而灯灭了的那一刻，我就把自己弄丢了。
三
掀开石块儿，惊异的发现蜷曲着一颗幼嫩的小草儿，不似公园里的草儿那么傲气的张扬，它弱弱的，脸儿紧贴着石盖，一副少女的羞赧。
心里疼痛。用双手将讨厌的石块儿剔开，小心的将它捧起，与它轻喃：“草儿，这么多日，你可曾见着阳光；今儿，就是你的解放！”我把它植入沿边的田野，与早春的花儿为伴；又将它埋入厚实的泥土，与晶润的露珠儿同眠。而后，我拍拍手，满心欢喜的往东去了。
迈脚的一刻，我听到身后轻轻的啜泣，一回头，那株草儿，小小的眼里含满了忧伤的热泪：你打扰了我与春天固有的约会；把我放回可怜的石块吧，它是我上辈子的爱人。
哦，无意中，我犯了一个错误：春归春早，都在于人心。
四
我说：给我拿个杯子。
他给我拿了个瓷杯子。
我说：要那个保温杯子。
他给我拿了个保温杯子。
我说：要那个镶着牡丹的镀金杯子。
他跑了二里的路花了大价钱给我买了镀金杯子。
我哇的哭了。他说：宝贝，为什么？
我哭得更凶了……
五
春风探着头，将一切顽固的寒冷赶跑了，它又呼呼的，将周身的缠绵轻绕了。它像个孩子，催开了你冬眠的心扉，催醒了尘埋的前誓。它又跑上葡萄架，要去催开那浅浅的葡萄花， 它迫不及待的拉扯着藤须的触角，恨得它，跺脚儿轻骂，也溜不上它飞也似的步伐……
漫天浅紫，鹅黄，新绿，粉红，都欢快的招摇了；笑着，拥着，挤着，抱着，围着世界做五彩操。风儿，是缠绕她们的玉带，不顾一切的，吻着她们迷人的身；花儿们恼了，淬了一口，它涎着脸：再晚一步，可不被那花蝴蝶抢跑了呢！
我躲在它们身后，偷偷的笑，它们不知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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