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岁的儿子语文阅读练习中有一道题:阅读余光中的《乡愁》,再仿照诗歌写一段关于“乡愁”的诗歌。儿子那样答题:“老了以后/乡愁是一座圆圆的坟墓/我在泥土里面/儿女在泥土外面。”在儿子小小的潜意识里,他老了以后一定要落叶归根,葬在儿女们能够目及的地方。儿子在写那样诗歌的时候,一定忽略了我这个妈妈的感受——我都还没有老去,他怎想到了许多年以后的忧愁。
不知道他老去的时候,他的一生都经历过那些地方,因求学离乡一定是一定要经历的,那么工作生活的地方呢?我希望他在大城市,儿子能在大城市生活、工作说明他适应能力强,我们住在小镇,大点的城市都在远方。不是说风景都在远方吗?在许多人的意识里,越是遥远的城市,生活就越充满了绚丽色彩,“遥远”仿佛成了一个光环,离家越远,一个人的能量就有多大。
儿子小小的诗意里有着淡淡的忧伤,那样的忧伤是纯朴的,也是透明的。或许他不能准确说出什么叫“乡愁”,但他知道理解了“愁”在那首诗歌中的意思。在朦的诗意里,孩子要美化的不是他心中的忧愁,而是对人生从“小时候——长大了——现在——以后”这一过程的岁月赋予的变迁的感知。诗歌寄予的乡愁是伟大的,它述说的除了海峡两岸的相思之情和祖国统一的爱国之情。不往深处说去,我只想将“乡愁”理解成对家乡的一种思念,就让“灵魂歇处是故乡”那样的诗句以美丽的姿态潜行于追求高层思想境界的人的心间吧。
曾几何时,“乡愁”因为诗人的那首诗歌而成为许多人笔下的宠物,有着真实乡愁的在那里继续言愁、抒发怀念家乡的情怀,从未远离故乡的也在那里为赋新词强说愁。
我就是那个后者。从未远离过家乡,但我频繁地说起过乡愁,只要一提到家乡,心中的忧伤就油然而生,那种愁绪本来就是一种相思,无论低头还是抬头,那种忧愁就盈上心间,泊在眉间。
时下春天,想起家乡为何总是如此忧伤?在我的心里,也只有家乡的原野才最能表现春天的美丽。我住在喧嚣的地方,虽然街道的绿化搞得还不错,但四季都是同样的景致,所以,春来,越发想念家乡的春光。
因为想念,夜幕低垂之后于满桌的宣纸随意画三两枝不知名的花。我不善泼墨,除了文字,我还想借以水墨表达内心在,我墨染的情怀里,总是在想野渡无人的地方,那只小船会不会知晓我的寂寞和忧伤。至于画最终有着怎样的质量,我并不在意。若还是不行,索性打开音乐,音乐最能感染人的情绪,勾起无限遐思。雨中的桃林,岸边的小船,无人的黄昏,这些都是记忆中的春天。夜深之后,我关上所有的窗,合上纸墨,袭着音乐赤脚于地板上舞蹈,农历二月的夜可真是还寒拉。
起舞是因为寂寞太久,舞蹈因寂寞而美丽——在所有关于家乡的记忆里总是舒展着童年的单纯和天真。
一条路从小走到中年,几十年光阴的负累,若不是使劲按住回忆,记忆中的阡陌就会争先恐后展现出来。因为间断多年没有亲自用脚步去丈量它们,瘦下去的池塘和水泥砌成的水渠,当然也不会告诉我它们是什么时候消逝的。不会问谁它们都去了哪里,不用问也知道它们经过无数次改良有的变成了土地,有的幸运成了宽阔的水泥大道,但每每回到家乡,我总是怀念记忆里的野草和野草深处的小径。回首充满了潮湿的忧愁,或许我在搜寻曾经的同时,更多的是在怀念曾经年少的时光。
诗人总是说“月是故乡明”,惟有头顶上的月光好似吃过长生不老药,向人间展示四季不同的心情。但它真的善解人意,真正懂得诗人内心的忧愁和想念吗?
而今,家乡就在十几里路的地方逐渐淡忘我这个曾经的黄毛丫,许多人都不在了,或去了天堂,或去了远方,逐渐成长的人对我却没有丝毫印象……
时常走很长的夜路,不一定要去看望谁,只为体会乡村的空气。故乡是长在心脏边上的一株野草,她总是横行我有限的年华。那么好的光阴,嫩草一样一夜之间就变老了,遇见过野火,遇见过冰雪,遇见过风雨,就是没有遇见我年少时期想象中的白马王子,或许,他骑着竹马去了很远的地方,或许,他与我一样改变了模样。
有人说“炊烟最能表达乡愁的高度”,春风又绿,思绪如炊烟袅袅升起,我怎能不摊开如葱的手指,纪念一些关于光阴与乡愁的故事?
原来,乡愁不一定是远方的事情。晚间是属于诗人的独舞,无人横笛,无人焚香,又何需计较水袖是否舒展过满目的绿?又何需去惊动那泊在眉心的那浅浅的愁?
我想我应该满足:在我年少的时光,春水也荡漾过我的影子,玲珑的心事我也曾经对灿烂的夏花说过,之后又覆盖秋风肆掠的荷田,穿过冬眠的大地……
乡愁恰如春草。我在半阙旧词里完成全部的思念,不为远方,只为脑海中越来越高的炊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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