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曾经最美

清风吹起时很柔美，散得却总是哀伤。哀伤，却一点不悲哀，只是淡淡的情思，很轻很轻，一种忘不掉的情怀。

美丽的夏天竟上演着冬季的严寒，似乎有些残忍，一切只是因为一个深爱过的男人，情到深处，爱到迷茫，唯独没有变质的还是伤害。

江南的风景总是很迷人，即使自己一无所有了，依然还有残照的红霞片片，美得不可收拾。

小桥边，安静的流水，污秽的杂物漂浮在水面，留不住它的去向，树影歪歪斜斜，一个孤单的倒影，清楚地影印出林一的可怜的伤痕，一个男人的可悲原来那么丑陋，毫无风度。

林一对雨菲微笑着承诺，他要把自己的沧海桑田给她，天长地久一辈子，他们在幸福面前订立了无可匹敌的海盟山誓。

爱情是那么诱惑，那么让人沉迷，雨菲对林一的爱更是深信不移，因为他是那么简单而可爱的男生，爱似乎真的只是关于美丽的季节。

她依偎在他的身边，像只小鸟找到了天堂，满足地享受他带来的幸福，他也像个温柔的神灵，呵护着她的依昧。爱得轰轰烈烈，两个人，深吻着忘记了天黑，相拥着忘记了天明，像一对可爱的傻子，时时刻刻在一起伴着，就这样要天荒地老了。

浪漫的青春，浮华的季节，热闹的街口，喧闹的商场，烁烁的霓虹灯下，都有雨菲和林一的相拥着走过的曾经。

笑总是很美，有时候笑意里却藏有一丝泪痕。

幸福甚至是可怕的，就象转眼间稍纵即逝的云烟。

雨菲也不知何时有了这种恐惧。

男人总是迷恋花色，他的专注、痴迷都可能只是短暂的时节，夏天的余热终究还得散去。

……

终于有一天，她还是和他争吵了，他把她送给他的手链送给了一个女人，还强词夺理地说：“我只是给她玩几天罢了，她说帮我再弄得好看点，犯得着这么紧张吗？干吗这么小气呢？”

雨菲哭了，像个冷冬，凄凄惨惨，林一没有多看一眼伤心的雨菲。硬是把她一个人丢在街口。

女人是可怜的，她紧张什么呢？既然他已然不去在乎，她或许该告诉自己他还是爱自己的，她擦了擦软弱的泪，还是舍不得那个熟悉的背影，她跟上他，想对他说声“对不起”。

可林一中途有意无意地竟把跟在后面的她甩掉了，一个拐角而已，竟让她感知不到他的方向，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朋友家，却是一个陌生的方向。

五个月而已，爱情的美丽已经黯然萧瑟，雨菲每日失魂落魄地等林一，想林一。憔悴的脸上透着垂危的气息，好像要大病一场似的，可怜兮兮地孤自承受冷漠。

走到他曾带她常去的小桥边，每条路，她都重复地走，还想回味点什么。这就是她的爱，她割舍不了他，看河水中自己的影子，有些荒唐，她不忍心看这样的自己，江南的景色还依旧清丽迷人，一切都开始短暂得无法收拾，河水轻轻静静，流逝的痕迹，已没有一点污渍残存。

不经心地，雨菲不知道：林一在另一个桥头把温暖的怀抱给了另一个美丽的女人，他们更似一对活神仙，很是逍遥。孤独的笨女人还在犯着久长的傻气……

（二）分手

林一终于来找她了，不是很残忍，散着步，静悄悄地，却终究还是带她走到了分手的路头：

无论如何他都要跟雨菲分手，他觉得自己根本不爱雨菲了，这是理由。

雨菲一直在哭，她枯萎的眼神开始凋谢。

林一已经不是以前的林一，他对雨菲的哭泣显得不耐烦。

雨菲还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女孩，她从来没有改变过，还像个傻瓜一样，只是凄凉了几分。

“告诉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我一定不会再找你。”雨菲的话从泪水淋漓间滑落，摔在地上，很痛。

“我们没有纠缠的必要了。”林一振振有辞，“还有必要说什么理由吗？”

“……”雨菲开始意识模糊，“即使死，我也好死得明白。”痛苦的脸上片片煞白，冷冷的思绪丝丝掀翻，倒进路边树头孤默的影上，憔悴的可怜。

林一无言语，很洒脱地把眼光撒向远方，他甚至连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走到今天这地步。她毕竟是他深爱过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要放手，或许他真的开始迷恋秋色，纯纯的雨菲，纯纯的夏，都没有秋的风韵。

“我爱上了别的女人。”他终究还是说了，却是那般轻巧。

“就是那个为你摆弄我送给你的手链的女人吧？好，好！”痛苦地雨菲开始大声。

她的泪划伤了自己的脸颊，爱情永恒？不，痛苦才是伟大而永恒的，她的嘴与唇挣扎了很久，再没有说出话来。

她像个疯子一样，看着眼前离得咫尺的所爱，竟是那样冰冷，她不知道原来男人变心变得可以这么快捷，她望而却步，连脚步也一点一点开始向后收拢，她的泪变得悄然无声，她摇着头，林一看着她痛苦，看着她受折磨，竟没了过往的怜悯，他的心似乎只有那个女人，那般麻木不仁。

“骗子，骗子，都是骗人的，说什么爱我到永远，都是骗人的……”雨菲开始忏悔爱的缠绵。

“不要，不要退，雨菲！”他此时才发现她离自己那么远，却与身后驶来的车子那么巧合地近，他喊她的名字，她却已失去了理智，一步步退却……

一辆卡车疾驰而来，雨菲被撞飞了。

她终于可以安静地躺下了。

（三）追悔

林一抱着雨菲往医院跑，她的头部一直流血不止，红色染抹着她和他的全身，她总是喜欢白色的衣衫，现在却是一片刺目的鲜红，林一害怕，他怕她就这么死在自己的怀里。他紧紧抱着她，汗水淋漓。等到医院时，她的手已经开始冰冷。

急救室的门把雨菲关在了里面。

林一傻子一般在外面颤抖，她就这样要离开这个世界吗？

所有关心雨菲的人都来了，林一像恶魔一样被轮流地捶打和责骂，死亡却渐渐向雨菲靠近……

终于所有人都安静了，急救室的门开了。

雨菲竟然没有死，但她可能暂时性失聪和失去语言功能，意识可能会出现一段时间的混乱。恢复得好的话，她可能一年就能康复，如果不能那么她将一辈子成为聋哑人。听不到，也不能说，甚至连起码地表达都可能出现障碍……

她该怎么接受这样的打击？林一傻了，他该怎么面对活过来的雨菲？

林一心痛不已，如果不是他，雨菲还好好的，像个天堂幸福的小鸟一样快活着。一时间他恨透了自己，看着自己身上沾满雨菲的血，心碎得那么透彻，明明还是爱她，为什么要那样伤害她呢？

血淋淋的手，握着雨菲送给自己的手链，那是雨菲编给他的，他怎么那么糊涂给别的女人去玩？

是不是所有的爱，都要等失去后才知道追悔，他还一样珍惜雨菲的清纯和可爱，可为何老天这样捉弄他，让他才知道自己的错？他的心依然没有从她这里拿走，他发现自己根本拿不走。

雨菲始终没有清醒过来，医生说三天后或许有希望醒来，有医护人员在看着，家人可以回去休息。

林一在责怪声中呼吸困难，他终于还是走到了熟悉的小桥边。他的潇洒此刻为什么开始抽搐？他拿起电话，拨通了那个女人：

“喂，梅，我不能和雨菲分手，我爱她……”林一稳稳的语气很和谐。

“哦，那好吧，我也玩够了……”女人的声音很柔美，并不像雨菲那样凄凉。

“对不起，雨菲不能没有我，我要照顾她，”林一低声说，眼泪哗哗落下。

“有空我去看你们。拜！”女人挂了。

桥边吹起风，林一漠然地望着天边，燃起一根烟……

（四）傻子的爱

三天后，雨菲终于从贪婪的恶梦里醒了。

林一紧张地抱着雨菲，林一、家人、朋友，所有的目光聚焦在雨菲的身上，她要怎样反应这个新的世界？

雨菲的表情一直都僵硬着：她不会笑，也不会哭，不会说话，也听不到，空洞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医生！医生！”林一疯子似地喊。

……

他抓住医生，“为什么会这样？你快把她治好，多少钱，我都给你。”他几乎失去了理智。

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雨菲在出事前因为受到过度刺激，脑部又受到严重震荡，才出现这种特殊的情况，目前世界上还没有这样的临床病例，但你们不用太担心，奇迹还是有的。”

林一傻了，抱着头双膝跪下，泪流不止。

现在的雨菲宛如一个弱智的婴儿，没人知道她要干什么。

看着心爱的人受着如此折磨，林一寝食难安，他的残忍一手造成了雨菲的现在，他宁愿上天给他惩罚。

半个月后，雨菲的情况慢慢开始稳定，有了些好转。

三个月后，医生给出一个奇怪的假设：雨菲的身体情况已经正常，但她不说话和听不到可能因为情感上的刺激，也可能她已经完全清醒了，只是在心理上有意压抑自己。

林一每天陪着雨菲，刚开始还和林一玩耍的雨菲，从恢复正常后，就从未正眼看过林一，好像她什么都知道，但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也不有心去听林一讲话。

半年后雨菲出院后，回家休养。

两年过后，雨菲依然没有进展。

自始至终，雨菲都没说话，所有的努力都无济于事。医生说她的思维可能驻留在了最痛苦的时候，所以她自己不愿说话，但她的听觉已经恢复正常，和正常人一样，她也应该能听到，只是不愿说出来。

林一心疼地拉着傻子一般的雨菲的手，去曾经的桥边。

桥边静悄悄的，听得很清楚流水的声音，微微的波动，景色依旧迷人。水面轻浮着一缕缕水藻的叶，飘忽不定，摇曳着找不到方向，桥边的树的倾斜里多了雨菲的影子，雨菲默然出神，突然间大叫：

“骗子，骗子，都是骗人的，说什么爱我到永远，都是骗人的……”痛苦的表情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一幕，丝毫不差。多次重复着这样一句刺耳的话，多一个语气也没有。

林一心痛地赶紧带雨菲离开那。离开后雨菲又恢复了沉默，林一又试图带她去过桥边几次，都是一样的场面，她只停留在那痛苦的一个镜头，只会说那一句话而已。

医生说这样的刺激可能致使雨菲的生命危险。

林一害怕了，再也不敢带雨菲去那里，至少他还希望雨菲活着，他可以照顾她，来弥补自己。

就这样守护着自己的傻瓜，自己也傻傻地发呆，曾经他们多么幸福快活，回忆起曾经活泼可爱的雨菲像小鸟一样在自己身边飞来飞去，林一哭了，抱着弱小的雨菲，大声地哭了。雨菲依旧傻傻地沉默着，静静地依偎着。

远远的地方，小桥边仍静悄悄地跨过河流，平息着风声过后的狼籍，河水中翻起淡淡的波纹，轻轻地划动水面，安静的树，正当午后，有了一点影子，已经没有孤单的某个人的影镶在里面，只是留着曾经雨菲的孤独的结束，林一的可悲的开始。那么清晰，那么唯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