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行尸走肉

学校的舞场设在球场上，没有专用的灯，听说是为了节约电以支援国家的四个现代化建设。光线是从拐弯处的路灯那里照射过来的，因而非但是暗淡的，且也没有罩住整个球场，不过也照住了近四分之三。但很可惜，那四分之三的亮处还是浪费了，因为没有人在那里跳的，都集中在那没有照到的四分之一处。对此反常现象，我开始很迷惑。平时，他们或她们都不失时机地制造机会抛头露面，以引起他人的注意。而此时此刻，他们或她们却都变得闺秀起来。如此极端的行经，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什么　会是这样子呢？人的行动在不同的环境怎么会有两种极端的表现。直至想到中庸，想到中庸在两千多年封建社会的地位，我明白了。其实，人是具有两面性的动物。人性中，善恶并存。因此，人类文明的历程，也可以说是人类本性里善与恶的斗争历程。为了扼制恶，人类制定了各种规则，强迫人们去共同遵守。各种规则多了，也就出现了法律。法律条文越多，证明人类本性里面恶的成份也就越多。

舞场刚开始的时候，人很多，多到即使风不停地刮，站在风源处的人也会如置身于一个香水制造厂。后来，随着一辆辆小轿车无声无息地驶进校园，停在球场边，车门打开，身着鲜亮的，曲线优美的女生在一只只胖墩敦肥得流油的手的牵引下上了车，然后绝尘而去开始，舞场的人气渐渐地弱下来，以至于还没到午夜十点，整个舞场只有歌星们伤感的喉咙在那里空洞的喊。这种现象开始还很少，后来逐渐成为一种潮流。使得道德家们纷纷挺身而出，一脸的正气，说此举有伤社会风气，是社会道德沦落的表现，然后当然是高声疾呼。当我弄明白是什么一回事时，我脱口而出的是“什么会如此呢？！”接着便是“真是我们当代大学生的败类。”后来，在报纸上看到不但是我们学校如此，其它高校也是如此，而重点院校更有甚，加上骨子里的那点事不关已的麻木性，也就见怪不怪了。人总是要活着吗。追求高档的生活，充分享受现代文明带来的物质，是每个人的权利，只不过各人追求的方式、手段不同而已。这是一个自由的社会，只要不是犯法的就行，至于道德，那是想为所欲为的人为了使自己的私欲合法化而用来约束他人的规则，早就该废除了。何况，如今金钱可以买到一切，丢区区的道德又算的了什么，何况如今是金钱可以买断一切的美好时代。因此，不久我也就表示理解了。

知道了内情之后，我便不再去舞场，眼不见为净。但主要原因还是为了不让自己过分地悲伤失望。象我一身的热血，正直，玉洁冰心，竟没有哪一位佳人看中。即使，正眼地看上那么的一眼也行。而失恋的同学一把鼻涕地哭诉，更是让我们这帮泥土里长大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们痛苦万分，慨叹命运的不公。

我不是宿命论者，但我相信命运。在我的年岁逐渐老，遇事越多后，我开始相信命运。假如，村里的阿毛阿四也有机会念书，他们也一定会是大学生，是国家之栋梁，而不单是一个放牛娃，一辈子的躬耕于那一亩水田三分自留地。即使他们不成为英雄，但他们也一定事业有成，成为商业界里有举足轻重的人物。但是，他们什么也不是，一辈子就只能躬耕于那一亩水田三分地上，理由是他们出生在农民的家庭。他们的童年是在与水牛为伍中每日迎朝阳送夕阳吹牧笛而过地。较大之后，他们有机会进入那墙上用白漆写“教育取之于民而用于民”的围墙里被称为学校的地方念书。但家的活儿并不因次而减少，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越多。至小学毕业，他们大部分已经是一劳动主力了。但功课却没长进。之后，学习成绩好，又有一定经济能力才有机会升如初中继续念书，其余的一律回去，在家里呆着，成为特色的待业农民，而不是事业公民。这就是命运，谁也无法决定和更改的事实。

每每看见他们在村头的榕树下海阔天空的吹牛，论国家大事头头是道，有时对时政刻画得入木三分。我从心底里钦佩他们洞明世事的眼光和聪颖的智慧。但同时，我也为他们当中某些人的不争而愤怒。路是靠自己走出来的，不是靠谁施舍的。只要自己努力地拼搏，即使没能走出命运的沼泽，我们也无憾无悔于自己的生命。我们可以质问苍天，让天感到无地自容，让它为自己的不公而羞愧。我是他们当中的一个，我跟他们没有两样，但我不绝不同他们一样的，我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我要象那棵屹立于山崖边，与狂风抗挣，与白云同戏，与日月争威的青松。我知道，我替代不了日月，白云，狂风，但它们也无法替代我的位置。

然说归说，很多事真的要做起来，并坚持到最后的，那么这个人不是伟人也是一个绝世的思想家，哲人。我不可能成为伟人，我也不想成为思想家或什么哲人。因为思想家、哲人们的下场几乎都是很悲惨的。很多伟人的结局也同样的凄凉。我不想我的下场跟一只狗一样。在我的设想当中，我的人生应该是一朵虽凋零得快但却如绿叶那样潇洒与寒风挥别的落叶。于是，我的生命就象一棵顶立于天地间，吞吐日月之精华，吸取大地之乳汁的向上的树。我知道，从爬行动物演变而成的人，其实跟动物没有什么差别。不一样的是，聪明的人类总能找出一个漂亮的借口，为自己的罪过戴上一顶散发着光环的帽子。人类不是把地球带向永生，而是把地球带向灭亡。因而上帝造就了人类，是他最大的罪过。

假如，开始我的消极是出于这所所谓挂着高校的牌子，而其实跟一所普通高中没两样的学校令我失望而引起的。那么后来的一段很长的时间，我只所以游戏人生，是因为，我看清，体验了当今的大学生们庸俗，功利，虚伪，卑鄙。男生更加地懂得若要想成为丰碑上的人物，让自己的姓名万古流芳，就必须得一手挥舞血淋淋地刀，一手不停地抹眼泪；女生们则更加地领悟到姿色和年轻是一张通行无阻的王牌，青春只要出卖了，它才会是无价的。

我虽然说要好好地学习，把功课学好。但是，我并没有把心思和精力投入到功课当中去。在“五十九分流泪，六十分万岁，六十一分浪费”的土壤里，有谁那么的笨，下了苦功，到头来还比不上与老师打成一片来得实惠。何况，成绩好了，就能把学生教好吗，假如我们的一代仅需要高分数的话？其实，我们的下一代需要的不是先进的科技，而是我们这一代丢失的对人生真谛的思索。人不能仅是为了享受而来到这个世上，人应该是为了追求一种不屈的精神，一种讴歌生命的顽强、不息而来到世上的。虽然，我把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乱翻翻上，但相对于一半以上的同学，我可以说我是认真的了。至少，我还作些笔记，抄了人家的作业后，我还研究课本里面的例题。而不象我的同学，课本从来没有翻过，而到期末考试的时候，就想着如何作弊，或从老师那里弄答案　。

我从念小学到高中毕业都不知道作弊是何物，但到大学这一高等教育，培养着祖国之栋梁的高等学府里，我领略了作弊国度里百花齐放的巨大场面，同时也真心品味了作弊的滋味。那种感觉就象去偷人家门前果树上的果子，心蹦蹦地跳，老是担心那看家的阿婆突然从房子里面出来，手里拿着长棍，而正在树上的我只能等着挨打的份儿。看看自己的同学作弊时那悠然悠然根本没当一会事的样子，鄙夷中更多的是佩服，想他们将来一定很有出息，是当大官的料。这是我唯一能够说我不是很笨的依据——我们的系主任经常骂我们是苯猪。后来毕业后果然如我所料，所有在考试中作弊而又象做一件很光彩事的同学都身居要职，唯独我这个胆小的人落魄不堪。

第一、二个学期，我都没挨补考，但各科的成绩都不很理想。我知道分数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能力，但难道考不好倒反就体现出个人的能力来吗？收拾那两三件破衣服，塞进一个大塑料袋，准备着回家。

我就这样回家吗？半年来，我学到了什么？心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那几千块的血汗钱，真的如仍到水了，流走了。我——这就是我吗？这就是要出人头地的贾重义，贾家之后吗？我对得起小妹吗？我对得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双亲吗？我对得起自己吗？苍天，睁开你的眼睛，擦亮你的双眼，看看走肉行尸于天地间的贾重义吧！

我不能再这样活着，我要走出自己的人生之路。我要走出世俗的束缚，开创出自己的一片天地。那是片从来没有人开辟过的天地。苍天若有眼，你就应该保佑我，保佑我实现我的梦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