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母亲是一个特爱整洁的人。她年轻时,身上穿着入时的格子花布衣服,配着她又黑又长的头发,——妈妈的头发,最长的时候,留到了后脚弯子,在小镇的年轻妈妈中,自然是最漂亮的。
家里虽然穷,我和弟妹们的穿着任何时候都彰显着母亲的特色,那就是干净。我们的衣服,都是补了又补,妈说“笑破不笑补”。她打的补丁从来就是规规矩矩的,而且针脚很细。在镇上,我们家虽然姊妹最多,但穿着上却是最干净最得体的。
印象最深的要数母亲的小屋了。由于人口太多,除了单位上的一间屋子而外,我们不得不在老百姓家租房子住。于是,公家那间屋子,就是母亲住的。
母亲的小屋总是收拾得非常干净,乡下人少有拖地的,可母亲那时就有了拖地的习惯。用废弃的包装布和弟妹们的旧衣服剪成条,再用铁丝把它扎在竹竿上,我和母亲就这样把拖帕制成了。即便地板是凸凹不平的,甚至有些地方还有缝隙,妈也要把它拖得亮亮的,直到见了木材本色。唯一的家具就是一张书桌和两口大木箱子,木板屋的四周和屋顶到处是缝,母亲便和我用废报子给它糊了一层又一层,逢年过节还要盖一层,以增加屋里的亮色。母亲最舍得花时间的还是她睡的那张床,从来都是打理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她迭的被子就像军人迭的四角上线,而且花样翻新。床上经常铺的是簇新的床单,稍旧一点的,哪怕是一条枕巾,妈都不用。后来,我成家了,才明白妈妈对床上用品那么挑剔那么认真,这其中倾注了她对生活多少的美好向往呵,在那种艰难困苦的环境下,唯有那张床,才是她疲惫心灵每天的归宿。母亲只上过小学三年级,她不可能像我这样用文字把心迹表达出来,可她却用行动表达了她对生活的热爱和无限憧憬。讫今,我先后跟两个女人生活过,可她们,在对床的安排上,谁也没法和母亲相比,谁也没明白对床的布置精雕细琢的全部意义。我们现在的条件和母亲那时七个孩子的妈妈比较起来尚且不如,更可见母亲为她的小屋付出许多努力的良苦用心。
忙的时候,我也常常替妈妈收拾她的小屋,收拾完后,我偶尔会关起门来,跪在地上,把脸贴在那洁白的床单上深深地吸一口气,闻那特有的新床单纯棉的香味儿,那是母亲的馨香!
母亲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老。我工作后,每次去看她,她的床总是收拾得如早年一样的干净利索。妈妈年轻时就喜欢素净,从不花哨。
母亲的小屋,母亲的床,那是她几十年来一直珍守的一片圣洁和宁静,也是母亲对子女们的不言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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