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总不止于一次，忧伤更是习惯于不断绵延，终于，在一次偶然的撞击中，一个伤痕累累的灵魂，从此宣告着曾经的破碎，在零上回归。

——题记

1

我是不相信摔倒有什么威胁的，很多次，当我被自己挖掘的陷阱拌倒，一个人孤孤单单匍匐在冰冷的地面上，茫然的目光向四处张望，却什么也看不清楚的时候，我没有抱怨什么，没有怨恨什么，甚至连牙齿也没有咬紧。对着前方的路程，我相信匍匐只是暂时的状态，会有一个时刻，猛然敲响我冻结的神经，然后，我会坚强的站起来，在没有任何援助的情况下，用自己的力气与生命勇敢去抗衡。

真正静下来的时候，在耳边，仿佛总盘旋着一曲哀怨的歌调，隐隐约约的，带几分神秘，又几分霸道。我会悄悄的独自盘问，是不是必须由我去担任那唯一的目标，去承受那曲歌调中每一个音符所带来的刺激与侵虐。每次盘问的结果是相同的，沉寂以迅猛的方式袭来，叫我启开的嘴唇，忽然颓废着关闭，像关闭一扇不该开启的禁门。

依然是哀怨，不止是一曲歌调，在每一个属于一个人的夜晚，当我默然巡视周围的事物，默然呼吸搀杂着黑色的空气时，都能感觉到身体上破出几个微小的窟窿，会有很多带着灰色情调的不明物，交替着涌进，从一根血管到一个肠道，从鼓胀的肺叶到收缩的心房，发起不算猛烈却能使人痛不欲生的攻击。对于此，我的态度也是默然的，我分不清窗外的月光与窗内的灯光间的区别，甚至连一只发情的猫叫，都被我听成是上天在暗示人间的不公。

难道这样的日子就是人生吗？

难道我必须长久坚持这样的在道路上行走吗？

2

我的疑问，后来，我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相比于默默无声的忍受，我更倾向于把僵硬的石头看成甜美的食物，然后静静蜷缩在欺骗的角落里，在表情涂抹些色彩后，就一个人傻傻的去品尝与消化。

是的，哀怨也不过是一个欺骗自己的形容词，当自己给了自己圈套，然后自己又大大方方的跳进去后，哀怨的壳才裂开了，里面的幼虫就得以生长与发育，直至把一片阴暗的影子铺展开，笼罩出整片天空，偶尔下一场充盈忧伤的大雨。话说回来，罪魁祸首的人是自己，唯一能够燃起拯救的烈焰的人也是自己，这一场戏剧，是自己导的，也是自己演的，只可惜编剧的人似乎并不是自己，谁都不愿意让现实中的生活走进悲剧的沼泽，换回难以自拔的苦楚。

后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把拯救点燃了。当我面对哀怨的时候，脸部表情已经不是从前的僵硬，反而是微笑，一种连我都不清楚从何而来又为何而生的微笑。将那样的微笑放在镜子里，我会发现它逐渐加深，深得已不再是微笑，而是一种自嘲，带着刺的自嘲，不用贴身，也不用近距离，就能猛地放出屁股后的刺，把我扎伤，再把伤口越扎越深。

虽然如此，我还是骄傲的认为，我给了自己拯救，我是伟大的。

把哀怨当成填饱肚皮的粮食，或者制止干渴的水源，何尝不是一种乐事呢？为什么一定要把冬天唤做冬天，把凛冽想象成凛冽，把伤痕丢进苦恼和痛楚的深渊？为什么一只乌鸦的鸣叫就不可以用动听来形容，而一条蛇的睡眠不可以加以优雅的冠冕？

为什么我偏偏喜欢把自己当作黑夜的一个点？

3

但到了最后，我又一次的摔倒了，是真真正正的摔倒了。又一次的匍匐在地上，我开始逼迫自己相信，石头终究是石头，它毕竟不是什么甜美的食物，吃不得，也根本无法消化。这一次，我将自己彻底的欺骗，面对人生的资产，我输的一干二近，除了剩余的半个躯体和残缺不堪的思想，我找不出任何东西为自己的未来奠基。

那么，唯一的选择是，将自己毁灭，像在无人的河边轻易折断的一支芦苇，在冲动的刺激下，我决定将灵魂折断，猛地折断，不留缝隙的折断，把沾粘在灵魂上的所有伤口折断，再也不要在独自安静的时候，被一阵莫名其妙的疼痛惊动，而在沉入睡眠的时候，被一阵发自暗处的声音吵醒。将自己毁灭，将锈迹斑斑的灵魂从身体里拔除，然后借一篝属于旷野的火焰，将灵魂点燃，不停的燃烧，直至灰烬，直至灰烬飘飞，直至散落于无数所陌生的地方。

蒲公英的飞翔是有理由的，而月亮在午夜投下的月光也是有理由的，现在，我渐渐相信这些，包括一朵完美的云，最终碎成点点滴滴等待碰撞的雨水。现在，我开始相信，人生在世多半是无奈的，然而，我还是相信着，人生在世也可以是洒脱与超然的。遂着这样的思绪，我开始摸索起来，一个趔趄后，我看见自己被一把锁磕到了脑袋。于是，我把那把锁紧紧的攥在手心，顺便捂着脑袋上的淤血，遂着从未来延伸过来的轨道，我渴望着一把钥匙。

是的，在明天太阳升起之前，我得将那把钥匙找到。

4

那把钥匙究竟在哪儿呢？

我到处寻找，歇斯底里的呐喊与呼叫，一面又一面古老的墙壁被我捅倒了，而一张又一张倒映在湖面上的玻璃，被我意外打出的喷嚏震碎了。一束阳光也可以被拉长的，我用行动证明，甚至一缕从北方吹来的风，我可以用它来装饰眸子里的渴望与奢求。

我还在到处寻找，穿过沉睡中的小巷，仰望小巷里一只泛黄的灯泡，接着伫立在商业街的中心，忍受着霓虹洒下的带毒的网。我忽然发现，原来从前的我是一个没有任何功绩的幽灵，只是不分昼夜的漂浮，不分内外的伤害着一切所不该伤害的。我还发现一朵幼年时期的笑容，原来是那么的美丽，还有一只童年时期放飞的风筝，原来是那么的值得期待与守侯。

但是，钥匙呢，我只听见晚钟的鸣响，通彻心扉。

已经没有任何的选择了，在最后的夜晚，在火山爆发前的一分钟，在地震来临前的一秒钟，我想起了零，这个忽视了二十年的数字，现在突然变得突兀起来，闪烁如今天晚上天空中唯一的北极星。无论现在我所持有的是十还是百，也无论尾数是多少，都该通通丢弃了，当作虚无里一张模糊的面孔，我得重新找一张清晰一点的，为空洞的肉体重新装上灵魂，没有伤疤，没有锈迹，由最为稚嫩的地点出发，跑一段真正的人生。

这也许就是我所要寻找的钥匙了。

也是我必须服从的归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