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的晚上，在更深人静的时候，无意睡眠，带着我家的小狗到大院里的花坛里去散步。

女儿给小狗取名叫“珍珍”。珍珍在我家已经四年多了。想起当初领她回来的时候，是那么的小，整个身子都可以钻进茶几的下面，现在，她的脑袋的一半都伸不进去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四年过去了。狗的寿命只有十年左右，她现在也该是中年了，如果折算成人的年龄，比我还大呢。

因为城市限制养狗的原因，我们家的珍珍很少出门。想到她的一生的绝大部分时间就在我们家这狭小的空间里度过，我们的家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心中不禁涌出许多的怜悯和悲哀。

珍珍发情总共有六、七次了，可是，妻子和女儿总是不让我带她去配种。她们的意思：母狗生了狗崽后就不漂亮了，女儿还说，想到珍珍去配种，就恶心（我现在也不清楚女儿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很无奈，只有独自在心里为珍珍感到愧疚。

按我的想法，大自然里的花开花落，动物的发情交配，是和人需要爱情伴侣一样的，开花结果，生儿育女，四时变化，生老死亡，这是大自然的规律，是生命最基本的权利，如果缺少哪一环节，那这个生命是不完整的，是有愧于天赐的生命的。

如此活生生地强迫珍珍做个[ch*]女狗，直到她老去死去，我觉得这是十分的不人道。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想当初，我想要养一条小狗，妻子和女儿都全力的反对，现在，虽然她们比我更喜爱珍珍了，珍珍是我们全家的至爱，是我们家庭成员的一员，她们的话我是不能不听的了。

生命啊，如果不能自己做主，那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啊。

于是，为了减轻自己内心的愧疚，决定以后在晚上多带珍珍出去玩玩。

珍珍在花坛的草地上像骏马一样的飞驰跳跃，身姿十分的矫捷优美。我也为她的快乐所感染，在黑暗的草地上逗着她四处飞奔。

突然，脚下一拌，整个的身体像一截木头似的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眼镜飞出去老远。好在大部分的身子都倒在花坛小径旁的灌木树篱上，把一个修剪得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的树篱压出一个大大的豁口，想到园丁的辛勤劳动，好生的惭愧不安！想立即爬了起来，可右腿痛得十分的厉害。我心一沉，是不是摔成骨折了？

我挣扎着坐在地上，摸摸右腿的骨头，都好好的，只是右大脚趾处疼痛得厉害，好像大脚趾被踢飞了不存在了。我伸手摸了一下，大脚趾还在！可是，痛得我呲牙咧嘴，在黑暗里我大声的叫唤了一声。

我悬着的心有一半落地了，只要脚趾头还在就好。我从小就不怕痛的，摸索着在草地上找到拖鞋和眼镜，叫了一声“珍珍”，一瘸一拐地带着珍珍上楼回了家。

到了家中，先给珍珍洗干净了她的四个脚，然后自己凑在台灯下来查看自己那受伤的大脚趾。

大脚趾被蹭去了一层皮，流了小小的血，最主要的是，脚趾甲磕得松动了，剧烈的疼痛就是由些而产生的。

我翻箱倒柜的找纱布来包扎，把妻子吵醒了，问明情况，她忙爬起来帮着我包扎，并埋怨我晚晚带珍珍出去，养成了她每晚都吵着要出去的坏习惯。我只是笑笑。

妻子常常佩服我对疼痛的忍受能力，虽然我的脚趾痛得穿鞋都有困难，我还是照旧的走路去上班，两三天之后，我就忘记了这件事。

广州人是天天洗澡的。我是湖南人，来广州十余年了，妻子早就入乡随俗了，我只是懒散。昨天晚上，我不想洗澡，妻子打了一盆热水给我洗脸洗脚。我发现我曾经受伤的右大脚趾的趾甲下长出了一块新的趾甲，在已经死亡了的变成灰白的毫无光泽的旧趾甲下面，呈淡淡的红色，温润如玉。突然心底里生出许多的感慨来。

趾甲在不知不觉之中长好了，这是生命的奥秘。我们有谁能感觉得我们自己体内的这些神奇的变化？我们只能感觉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肠的蠕动，偶尔肌肉的抽动，除此，我们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生命感受不到生命内在的奥秘，这是生命的悲哀啊！

我们只是不停地向外追求和探索，但很少的返照自己的躯体，就如同我们看电视一样，大多数的人只懂得使用遥控器，只看屏幕上的图象，里面是怎么样的构造是什么样的工作原理，是很少有人关心的。

佛说，人类原本具有感知自身所有一切细微的变化的，只因无央劫来的拼命的往外追求，很多的特异功能都丧失殆尽了。佛的静坐参禅，就是教我们回复到原本就有快乐境界里去，回复丧失殆尽的特异功能。

普通的人只能感受到大约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变化，一些粗笨的人大概只能感受到五分之一秒甚至二分之一秒的时间变化，而四禅以上的大德高僧能感知百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变化，对于自身内部的细微变化，洞若观火，佛祖能观察到虚空的存在和变化。

一想到佛，我什么也不想说了。阿弥陀佛！

二○○八年三月五日星期三中午广州东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