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永无退路
真的没有想到,我那些迷茫的文字会出现在学校《青春驿动》文学刊上。更没有想到,那篇描写校园风景娇柔造作的散文,竟在我生命的清潭里激起飞扬的浪花。使我平静的生命有了一段难忘的青春驿动。我被邀请加入校文学社,担任总编。
那是一个周末的正午,整个宿舍里的人都相约疯狂去了。这几乎是大多数大学生刚入学那会儿不约定的习俗。谁个不贪玩,谁个不想贵族般地活着。而先前之所以没有放纵自己,厉兵秣马的奋斗,都是为了挤入上层社会,从此可以摆脱劳碌奔波的苦难阶层。我躺在床上数墙角的蜘蛛。为期半个月的军训过去了,大学的生活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了吸引力。认真学习,刻苦锻炼不过是为了保护老婆。何况,大学真的正如我那高中的同学所说的一样:大学是恋爱的天堂、纯洁爱情的坟墓,而这正是我先前不想考大学的原因。大学生在我的眼里跟一群寄生虫没有什么区别。
就在我认真地数墙角的蜘蛛时,我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一脆一沉。脚步声在我的床前停住了,我没看也懂得是一男一女。
“喂。这位同学,这是数学96(1)班男生宿舍吗?”
“你没长眼睛吗?”我仍旧数我的蜘蛛。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什么比数蜘蛛更重要,更有趣的事了。看着那蜘蛛挥动着长长地八只脚扑向垂死挣扎地蚊子,芸芸众生就象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挣扎一样。世间万物,一物生一物,一物降一物。世界因为矛盾而存在,人类制造矛盾而又大言不惭地说那不是矛盾,而是为了民主、自由,为了人类的平等解放而战争。看多好听的话,听起来让人感动得流泪。
“这位同学,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
“当然知道,一只乱咬人的疯狗。”
“你——,我们是学生会的。”
“什么?你们叫什么不好,什么偏偏两个人都起了‘学生会的’这么一个不类不伦的名字。”
我乜斜着眼睛,看看乱咬人的疯狗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什么会是她?看来又有好戏看了。
我当然认得她。那天我和小妹到校时,万家灯火已明。我们是搭接新生的最后一趟车的到校的。一下车,就有人把我们带到新生报名处。她就坐在一张桌子中间,左边风景树上挂的灯发出如梦如幻的光照在她身上。
“大叔。你女儿在哪个系哪个班,叫什么名字?”
我惊呆了。在她抬头问的那一刻,我看到油亮披肩长发下一张美无绝伦的脸。细长的眉毛下点缀着一双情汪汪地眼睛,如一颗黑珍珠置于一装清泉的玉碗,笔挺的鼻梁,樱桃小嘴,——
“我是不是眼花了。”我使劲地眨了眨眼,睁大眼睛靠近再靠近,“没花我没花……”
小妹拉着我的衣角。“哥,你是想说你没花心吧。”
“这位大叔。你女儿叫什么名字,是在哪个班哪个系的?”美女红唇轻启,吐气如兰地问。
“哥,人家在问你呢。”小妹又再一次的拉住我的衣角。
“问我?——”我用手指向我。
“是呀!就剩你们父女俩了,不问你,还会有谁?”
我左右看了看,桌前真的仅就我和小妹了。
“你是在问我呀?”我用手指着自己。
“不问你那还会有谁呢?”旁边的一位奶油小生用鼻子哼道。我第一次发现,鼻子不单能用来呼吸,还可用来说话呢。难道,他真的练成武侠小说里的至高无上的武功。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你想问我什么。你就大胆地问吧。大猪(叔)我正认真听着呢。”我一脸正经地说。
看来我得逗一逗她才行,竟然把我看得那么老,只差没当她老爸了。
“我只问你,你的女儿叫什么名字,是在那个班属于那个系的。”
“我女儿呀——我女儿可好了。要不然你看,人长得跟闺女你一样的漂亮。”
“大叔。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喔——,原来你是问我女儿的名字呀!女儿,你告诉这问漂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拉住小妹的衣角,并向忍不住想笑的小妹使眼神,示意小妹要配合我表演好这一着戏。聪颖的顽皮的小妹被我的精彩表演唤她回到无邪刁难的童年。
“我吗——,我姓贾,贾宝玉的贾,名叫……叫。”小妹故作害羞态。
“姓贾——这么说我与你是一对冤家了。我姓林,林黛玉的林。你是念什么系的。不用你说,我也猜得出,一定是中文系的吧。贾妹,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错了。绝对不是中文系的。是外语系。也不对。让我再想想,好象是数学系的。看我这记性,人老了,就不行了。是吗小妹?”
“数学系。那不是报错了专业。象你女儿这模样,整天和数字公式打交道,那不是把她给闷成木头了。该不会是大叔你记错了吧。你再仔细地想。”
“数学系的 。我查过了,有是有一个姓贾的,不过性别是男的。叫贾重义。在96(1)班。”
“我说一定是你记错了。这么一个可人女孩去学数学,那不是好象有点感冒了却吃了泻药。”
“没错。就是数学系的,96(1)班,贾重义,性别男。”
“可是,她——她分明是个女的。什么会?”
“她当然是个女的。要不然我什么会叫她小妹。是送我来念书的,我的小妹,我是她大哥。”
“什么——,你们不是父女关系?”
“你看我象你爸吗?若你喊我一声爸,我就有你这么一个乖且美若天仙的女儿了。真的是这样,我马上再老十年也情愿。”
“你。你……”
“哈哈哈。”
“哥,你别取笑人家了。你看人家的脸都红完了。你也不替人家想想。”
“我替人家想了。可人家才不领咱的情呢。都说情人眼里出宋玉。我重义,她却看不出来,不是一点都没在意我吗。”
“谁叫你头发那么地长,胡子也没剃,扣子没扣,里面的衬衫反着穿,——什么看也象个老头。你还怪人家林姐把你当成大叔。要是我,还把你当乞丐看呢。”
女人心就是软。
“我那里敢怪人家,你看人家那么的高贵如贵妃,亮若西施,美若貂禅。借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我只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以便要人家记住我罢了。”
“你还说呢。你看人家,脸都红到脖子上了。”
我当然看见了,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细节逃出我那双鬼眼的。我非但看见,而且还看见了坐在她旁边的那个油条奶生一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不过我当作没看见。这个世界,很多时候,即使你看见了,最好还是当作没看见的好。眼睛有时也欺骗自己的。何况,看到的仅是事物的表面呢,何况,很多都是无中生有的呢。
“真的吗?我什么看不见。让我仔细看看,”我伸过头去,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在她的耳际,我轻声地说道:“你的高贵征服了我的人,我的心,你我前生一定有一段孽情。”
我不等她说什么,迅速地缩回头。
“哈哈。”两声哈哈大笑响切夜空。笑声之后,我一本正经道:
“现在自我介召一下。不错,我是数学系的,在96(1)班,姓贾大名重义。重情重义的重义。要记好哟,姓贾的。我的好林师姐。”
我还清楚地记得,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忙起身去叫负责接数学系新生的人来接走我这个瘟神。
“你没长眼睛吗?你没看见宿舍门上的数字吗?难道你不认得字?”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脸地皮笑肉不笑,同时以不容对方缓气的机会连珠炮般地质问。
“你,你……”
“你什么你?不就是个学生会主[xi]吗,有什么了不起。本大叔我才不稀罕呢。只有那些狗屁精才会稀罕,争舔你的屁股。不过吗?美人的屁股一定很香。我到很想闻闻,领略飘飘欲仙的感觉。”
“你小子想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吗?”奶油小生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但看他那架势,不用我的两层功力,就会把他打得跪地求饶。我对这种人不自量力的人,除了发出轻蔑地笑声之外还是轻蔑地笑声。
“什么?想打架呀。我可不是你的对手。何况你是我们主[xi]大人贴身生活保镖。”
“你……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难道还需要翻译吗?我可不是中文的,对于古文里的语句颠倒,可一点都不懂的。”
“好!看来非但你对我们已早有所闻,而且知之甚多。有胆量的就报上你的名字来,我看你以后还想不想在师专这里混下去。”
好一副学生会的派头,可我什么看都象是阿飞三毛的嘴脸呢?
“这里好多吗?只有你这种没本事的人才会把这种鸟笼般的地方当是个天下。本大叔名不改姓,叫贾重义,西贝的贾,重义轻财的重义。什么样?笨小子,记住了。以后找我报仇,可别找错了人。还有呀,我奉劝你不要动不动就发脾气,那样很容易肾虚的。年纪儿这么轻就患上肾虚,那可就等于患了阳痿早泄的了,如此,岂不是跟太监没两样了。”
“什么?你就是贾重义。”他们俩个同时惊讶地问,一个是惊讶中带着高兴,一个是包含着乐祸的惊讶。
奶油小生看着他的头儿,她则盯着我看,一副要数清我脸上的青春豆的样子。
“你真的就是贾重义。可我就什么看也不象呢?”
“我有那些不对了?是不是我又变老了许多了。这回不仅仅是你的大叔,而是成了你的爷爷了。”
“行。就你这句话。你不是也得是了。”
“什么?真的是他呀。我看一点儿也不象。不过呢。那口气倒完全象。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
“嘻嘻,我说见识广多的,大名鼎鼎的校文学社主编薛杰大人,你说天倒底有多高,地有多厚呢?你们外语系的科技比较发达,你帮我算算。”
“那还不容易。地有多厚,你脸皮就有多厚,天高与的身高是正比例关系。”
“好呀,看来我们以后得经常切磋切磋。”
“咯咯……(银铃般地笑声),阿杰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的幽默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你看,林主[xi]都被你的幽默给笑得牙齿差不多要掉下来了。”
“你别叫我林主[xi]了。让人听了多别扭,我可不的纂位的野心家。你还是叫我阿颖吧。”
“那什么行呢?”我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有什么不行。不都是自己人了。”
“你说什么自己人,我听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你若明白了,那才怪呢。阿杰,你来告诉他。”
“我——还是你吧。”
“什么?到现在你还不同意呀!?”
“不——不是。当然不是。”
“那你什么意思?”
“我想还是由你来说的好。我都听你的还行不。”
“贾重义同学,经校领导研究决定你从今天开始正式成为我校文学社《青春驿站》文学刊的总编。”
我就这么轻易地进入校文学社,并且一开始就是总编。这是我什么也想不到的。因为,想进入文学社的人,没有一个旅也有一个团,而没有一定的关系和背景,简直比登天还难。象我,一无背景二无财力三无关系网,却轻而易举地不费一顿饭之劳的进去。可说是前无来古人,后无来者。但凡事无风不起浪,任何事情的发生总有原因的。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后来才知道,除了我那几篇模糊的豆腐块之外,主要是因为,阿颖厌恶了圈子里人的恭维。而我,却不知天高地厚,油腔滑调得让人听了舒服。所以,阿颖极力包装我,推荐我。刚好当时学生当中对校学生会的裙带关系微词多多,几等同于流言蜚语。为消除流言,稳定学生情绪。我被相中,给戴了顶帽子,我成了挡箭牌。我就那么成为人家用来调味的调料。不过那也好,总比被人家当作废料的好。
进入文学社,的确让我没有太多的时间来自作唉叹。但是,每当夜深人静从恶梦中醒来,我又陷入深深的迷茫当中。小妹留给我的伙食费所剩无几,而仍不见父亲的汇款单。当我把玩手中仅剩下1.8元的菜票时,我该什么办?
“这次我五十块,你敢不敢吃?”
“有什么不敢的,我可是赢家,难道反被你蒙处了。”
“我就不信都轮不到我和?”
“我加20。给不给?”
“好呀!有钱大家发,你们尽管加。”
“我30。”
“我 80。”
“哎——把伙食费都输光了,我可什么办呀?真不该手痒了跟着下注。”
我手里拿着从老乡又是同班同学那里借来的10元,我犹豫了,我下不下注?
“喂,你在那里发什么呆?就那一张,太少了,我还懒得吃定你的呢?”
“就10块也想来碰运气,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哎,现在谁不想钱想疯了,有钱几乎就等同于有了一切,当然也包括美女。”
我是不是真的想钱给想疯了?好几个夜晚,我都在做了同样的一个梦,梦见我赢了。我的面前堆了一大叠的票子,而就在我得意时,有人喊,保安来了。惊慌中,那一堆钱散了一地——我被抓进了保卫室——我醒过来了,一身的冷汗。耳边清晰地萦绕着麻将声。就在这时,又发生了件很平常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几个同学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不知什么聊到逞能出风头上去了,至于是为什么会如此,只能由心理学老师去“烟酒烟酒”了。总之那件事就那么发生,发生得很突然,但大家都觉得很正常一样,因而过后马上就忘记了。有人说:“谁若敢光着上身在全班人数齐时从自己的座位走上讲台,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我给他十元钱。”一阵讨价还价之后,最终决定是30块。后来这件事就发生了。记得那是一个响晴的下午,同学们都在教室了认真地看书,那位同学在自己的座位上脱掉上衣,光着瘦骨嶙峋的上身,然后径直的向讲台走去。同学们瞪大着眼睛看,都不敢出声,只有几个知道内情的人吹了几声的口哨。不过,也仅就那么几声,全没有预计的那样将整个班级搞得象放了一颗炸弹。谁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这使得输家很不愿意出钱,觉得那太便宜了对方,大有后悔当初单叫对方脱上衣,而应该脱长裤,仅穿“三角猫”才划算。这本是极无聊时,有钱人作践贫穷且人格卑鄙者的事,因而有两三回就行了,多了别人不觉得腻,作俑者也觉得没意思,然不知什么的,后来类似这样的事还是不断地发生,且花样翻新。有赌理光头的,有赌追哪个女生的,总之,书上,电视里该有的,在这帮国之栋梁希望的人身上全都有了,发生着。
钱还有这么个赚法。原先,我还以为,要想赚钱,除了花力气外,别无他途。如今我也明白了大学生其实也跟平常人一样,需要衣食住行的,肚子和尊严人格并举时,选择前者的还是极少数,大多数人还是放弃了后者,这可以从“嗟来之食”得以流传得到考证。大学生——嘻嘻,与街头的无赖无二?
我决不会跟他们一样的。我跟他们一样,我就不是贾重义了。
我决定好了,我要离开这个地方。我要去打工,我要靠自己的本事能力赚钱养活自己,我不能再欠小妹。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养不了,那还有什么资格活于世上;如果一个人为养活自己,出卖自己的人格和尊严,那岂不是跟一具僵尸无异?象我这样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将自己的梦想建立在柔弱的小妹身上,假如我是上帝,我将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写好了休学申请书。我把它放在枕头下。现在,我可以拿出来了。大学的生活我已经感受到了,大学的校园我已经领略了,大学生的为人我已经领教过了。我的夙愿已经实现,我不应再混日子下去。可真的要走吗?难道我真的能舍弃如今的身份,虚荣。虽然,它不是一所真正的高校。虽然,它是那么的见不得人。虽然,他们也一样的为了生存而苟且的活着。但我已经喜欢上了这没有被硬化的校园,那长着野草的墙角,那散发着果香的树,那写着岁月沧桑的榕树,……我已经喜欢上了这里。因为,只有这里裸露的土地,我才能生长。但是,我还是决定离开。不为什么,只为自己。我不能这么活着,用小妹的生命铺就我攀登上闲散生活的阶梯。我知道我这样做会很对不起小妹。但是,若不这样,我会更对不起自己。我宁愿对得起自己,也要对不起小妹。
真的要走吗?真的要离开这个地方?我前方的路在哪儿?到广东去,那里遍地是黄金。去找小妹,找个工作,我要独立,我要直起腰杆做人。
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我梦游般地站在四楼的走廊,肘支在栏杆上,手托着那张憔悴的脸。不远地高楼里淡黄的灯光在夜空中若隐若现,伴着某歌星甜甜的歌喉,在灰暗的夜中若古时的招魂曲。我的灵魂脱壳而去,我看见了小妹,看见小妹仍旧在加班。小妹瘦了许多。那都是因为我,为了我的学费,我的伙食费。我的泪又涌出。自从我证实了小妹当年是因我而将她的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烧掉后,我的双眼时时刻刻地一片潮湿。
我决定明天就走。我不相信,凭我的诚实,能吃苦耐劳,质朴,在充满机遇的现代社会闯不出自己的一片晴空来。
当我终于下定决心要走之后,心情感到无比地舒畅,如同卸下沉重的包袱。我沉沉地睡去了,铃钟什么时候响都不懂,等我醒来时,同学们都吃早餐去了,宿舍里仅我这只偷懒的猪。既然迟了,那就干脆慢来。我盘腿坐在床上,想昨晚的梦。
那又是一个重复小时侯的梦。我梦见了奶奶所讲的故事中冤死的人,他们死后还被人用钉将大脑钉住。他们的灵魂飘到我的身边,用锋利的爪挖出我的心,把他们的心塞进我的胸口,我的头被切下来,拿去将里面的脑髓掏出,换上他们的脑髓。
自从奶奶告诉我关于文革中冤死的人死后尸体如何的被凌辱后,我 一直都在做同样的梦,特别是准备离开家的那晚,一切就跟真的一样,醒来后,我甚至感觉到我的脖子上的刀痕清晰可见。每一次醒过来,我都感到我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我也被挂上四类分子的牌,然后被满脸横肉的人从后面踢我的小腿,于是,我就这样跪下了。在我的面前,站着许多的人,有我认识的,也有我不认识的,但嘴型都一个样。都在欢呼着,高喊我的名字,要打倒我。其实,不用他们喊,我已经被打倒了。只不过情形不同而已。
我不但被打倒了,而且被木决了。在众人的呼喊中,那个站在我后面的革命最红的人,将手中的木棍往上一扬,然后咚的一声闷响,我便躺下了。接下来是围观者地欢呼,雀跃,还有那拿着木棍木决我的人得意地笑声,在那阳光灿烂下,凝固在我的记忆中,成为不可磨灭的梦魇。“我一定要报仇,”冤死者的灵魂时刻对我说,“我要让他不得好死。”
我要撕破他的笑容,我要让他感到痛苦无奈。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在我拿出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瞬,我看到他那得意的脸在瞬间变成如一只斗败的公鸡。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我要让他痛苦绝望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走出去,走到外面的世界中去,去当他的头儿,让他知道我奶奶的孙儿什么时候都比他的孙儿有出息,就如我奶奶总比他出色一样。我要让他产生更大的嫉妒心理,以至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我成功了。在别人的祝贺中,我看到他那张因痛恶而扭曲的脸。
但是,假如我走,半途放弃,那不正是他巴不得的。
不。我要留下。我要报昔日之仇,让他整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害怕有一天我回来用他整我奶奶的手段来整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得,让他如狗般的活着。
可是,小妹……小妹什么办?
什么办?
凝视着手中的硬币。我把自己地命运压在那普普通通硬币上。
我只能留下来了。何况,第二天,从班主任手中,我接到小妹寄给我的汇款单和一封信。展开小妹的信,读那苍劲中还残露娟秀的笔迹,泪水任凭而流。一定要好好念书,一定要好好念书,是小妹反复强调的希望。到了这样的地步,我 不留下还能有什么办法。后来,我把这一切归结于命运地安排。这正如上帝让我生为人,而不是牛马等牲畜一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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