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不经意间已充塞天地,就像没有过渡一样,冬天就已悠然而过。除了埋怨自己懒惰散慢之外,并不能将责任推卸到来去匆匆,短暂得让人回不过神来的冬身上,因为今年的冬天是很冷,普降了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大雪。
已经春意盎然的天气又今天降温了,入夜后,风夸张地冷到了骨髓,北方的天气总是这样个性张扬,不管不顾,旁若无人。把大衣裹紧,风还是缩身钻了进来,有冰冷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寒的味道。
还好,圆缘园的茶楼里依旧有人所期望的温暖,窗外夜色四垂,无声无息,但同样能想像得到风的舞动和冷的刺骨,这样一个冰冷的夜晚,从南京赶回来的二哥、二嫂在西子与我得陪同下,围炉夜话。“晶亮小火炉,绿茶来一壶,夜来天更寒,能饮一杯无?”呵呵,千年之后,乐天的心境在今晚竟如此真实地与我默契。
这样的夜晚,我们相对而坐,用彼此曾经美好的记忆和动人的故事来相互倾诉。“我愿意是草屋,只要我的挚友,是可爱的火焰,在我的炉子里愉快地缓缓闪现。”其实,不管谁是炉子,谁是火焰,斐多菲这些忠诚的有些让人怀疑的诗句,在今晚却无比真诚地让人感动。
我们的茶具全送来了,那么小小的一方茶桌,坐着我们四个人。一盏小小的酒精炉,蓝色的火苗舔着壶底,玻璃水壶里细碎的水泡跳着旋转的舞步,水一点点地沸腾,化成蒸气窜了出来。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学会泡茶的了,习惯性的按照步骤来完成。我开始依次进行洗壶、洗杯、温壶、洗茶、点茶、冲茶、还有敬茶。西子坐在我的旁边望着我浅浅地笑,说好久没喝到我煮的茶了,二哥和二嫂看到西子的眼神,两个人忍不住开怀笑出了声。
窗外还是无休无止的风,窗户虽然已经紧闭,还是能听得见风过的回响。这初春的夜,更添了些许的清幽沉静。
今晚泡的茶是我自带的上等观音茶。我笑对西子说还记得它的不仅能减肥还有的减压功效吗。西子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神情专注。看她品茶的样子,直让我觉得有人同饮真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了。我轻轻地晃动杯子尝了一口,那浅琥珀色的汁液就缓缓地沁入心脾,于唇齿间留下极细致的香味。我们静静的品着茶对坐着也互望着,也偶尔相视一笑,这一刻,直到观音茶的甘香入口沁入脑髓口,才感觉到这一泡茶香茶味的顶点。
夜色越来越深,我们的心情越来越好。此时,只有我们四个兴致自嘲是有雅兴的人在此等待着每次的水开。
泡了几水后,茶叶渐渐味淡了下来,我再次打开一包满满的茶叶,放在紫砂壶里。水注进去的时候可以感到茶叶在舒展身体的波动。留在那指间香酽的茶香,犹如闽南那丝竹的夜风,鼻息里熟悉而眷恋的蓝莓的味道。时间如果停滞在那里,我想我也会愿意……
把玩着精致的紫砂壶,感受着这煮茶的心境,突然呈现了久违的快乐。二哥说是沸水给了这茶再次留香的机会。我说是茶给了友情最好的温度。
二哥是我少年时的结拜兄弟,和二哥相识差不多有十多年了,我们有着共同的爱好,就是泡茶。那几年,我们疯狂地迷恋上各式各样的茶,尝试过无数种的泡茶方式。后来二哥离开家乡,去了南京发展,如今的二哥在南京已经跻身进入了富商行列,拥有几家上了规模的产业。如今想想,在二哥去南京发展的最初那几年里,我虽然也煮过茶,却已失去了那种心境。
西子说,我和二哥一样,每次来淮北第一件事,就是“寻茶”。我被她的这番说笑逗乐了,可在心里有了好多温馨和感动。分别数月,西子看起来比从前多了几分娴静少了几分张扬。谈到别后的工作生活,西子已经远非去年那个不谙世事小女孩了。走出大学的校园后,走进社会的历练令她成熟不少。
我说朋友分三种境界,一种是理解一种是信任,最后一种是欣赏。能够彼此欣赏的朋友,堪称知己。而西子和我也许称不上知己,但总能给对方带来信心和鼓舞。
水再次沸腾了,我赶紧把沸水冲入紫砂壶中,浅饮间感受着壶里溢出来的香气缭绕。对于品茶我谈不上是此中高手。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对茶的喜爱,不为附着风雅,只为那唇齿之间残留的余香难却。也或许因为这,我也将永远是茶道外之人。久居小城,煮茶几乎成为了不可多得的快事,总是陶醉其间。
在钢筋混凝土的城市中生活,我喜欢寻找一种返朴归真的所谓闲情雅致的浪漫,在空虚与无聊中为烦躁与浮华,想在此找到些许的清宁,偶尔制造一些无关风花雪月的故事。喜欢这种淡蓝色的火焰偎着紫砂中的观音王,听得汩汩之声一如松涛阵阵由远袭近,这个时候给自己放一曲高山流水,该是怎样的心情。叶儿在水中翻腾,心儿在这刻醉去。倾身提壶,将一漾茶汁倒入杯中,刹时只见水光潋滟,山色空蒙,香雾缭绕,浑然不知身在何方,爽苦的味道交织于舌间,残留的余香久久的不能褪去,愈久愈让人沉醉。闭目凝神,让往日的愁苦和着淡淡不肯散去的茶香的清苦,在空气中交织缱绻。
难怪有人说:茶道者,煮茶之乐同饮茶之乐各居其半,是为乐也。煮茶就是在煮人生,悟茶的过程其实就是悟人生的过程。
夜,很深了,二哥和二嫂起身要先告辞。我停止了对于茶的思悟,极力挽留,盼同往日一样来一次彻夜倾谈。二哥说,明天你还要去公司,来过就足够了。朋友亦如茶,淡了无味,浓了伤身。何况疲惫了歇下来品上一壶,在不知不觉间早已神清气爽。
风还在刮,只是感觉没有入夜时的寒冷了,我目送协同二嫂上车离开。夜灯下的迷蒙的灯光渐渐地模糊了他们的车影,我驻足在茶社门前,心中颇为不舍。忽然想起神照本如开悟诗中所云:处处逢归路,头头达故乡。 本来现成事,何必待思量。
也许我们还会有一起煮茶的日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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