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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人间

鑫梦

（此故事流传于金平铜厂地区的花苗当中）

传说，最初的时候，天上人间，有天梯相连，天上人间来去自如，十分方便。可后来，天梯断了，天上人间无路相通，人们就再也不能上天去玩耍啦！奶奶讲到这里，便将头抬起来望着天。

她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地上没有什么欢乐的节日，一年到头，人们只知道做活路，闷得要死，而天上却有很多欢乐的节日。有一年，天上开芦笙会，人们都上天看热闹去了，有家姑嫂三人被留下来看守村寨。一天，这家姊妹俩，上山去打猪草，看见路边有两棵枫香树，树杆挺直，苗条，枝叶繁茂，就像两个小伙子，撑着伞儿站在那里游方（苗族的习俗，青年男女唱山歌相亲）唱歌。姐姐不由触景生情，对妹妹叹道：

“看呐，多像两个漂亮的小伙子站在那儿！”妹妹心里本来也是这么想的，跟着说道：

“要真是两个后生的话，该多好呀！”说着，便唱起歌来：

可惜是两株哟尊贵的枫树，

要是两个哟未婚的儿郎，

同你们游方，

哪怕一会儿，

即便不成双，

心头也舒畅。

恰好这时，有两只老虎趴在枫树后面的草丛里听见了，想吃这两个怀春的姑娘。当天晚上，就变成两个小伙子，来到姑娘家房前的游场方上：“不哩哩——不啷啷-----”地吹着木叶。

两姊妹一听，心头热得发痒，就要走出去。嫂嫂便说：

“慢点！人都上天去啦！哪来的游方郎呢？不要出去！等瞧瞧再说。”

妹妹不听，就先出去了。她见那两个后生长得好帅，说话轻言细语，温存得很；唱歌像蝉蛉螂儿鸣叫，悦耳动听。妹妹就像粘着胶的小麻雀儿，一下子给粘住了，迷住啦！过了好大一会儿，不见妹妹回来，姐姐耐不住了，也出去了，她见了那两个帅气十足的青年，也像妹妹一样，给迷住啦！

于是，双方就对起歌来，越唱，姊妹俩越像是着了魔一般，一直唱到半夜，还不想回家。

嫂嫂在屋里等，总不见两个姑子回来，她心想：“哪来的游方郎这样迷人？我倒要看看！”说着打开了半扇门，借着月光望去，见那两个青年背后，有两条尾巴影子在晃动。她大吃一惊，睁大眼睛再看，天哪！原来是两条老虎尾巴！这一惊不要紧，吓出了一身冷汗。她赶忙缩回头去，把门一闩，然后从窗口上喊两个姑子：

“妹妹！回来给我抱抱孩子，我要洗碗啦！”

两个青年说：

“等一会儿回去洗。”

妹妹拖声回答道：

“嫂呀嫂！你放着吧！等会儿我回来洗！”

过一会儿，嫂嫂又叫道：

“妹妹！回来给我劈柴，明早要升火呢！！”

两个青年又说：

“等一会儿回去劈。”

姐姐也拖声答道：

“嫂呀嫂！你放着吧！等会儿我回来劈！”

又过一会儿，嫂嫂又再叫道：

“妹妹呀，孩子屙屎啦！回来给我抱孩子，我要洗片呵！”

两个老虎变的青年又说：

“给她说，等一会儿回去洗！”

两姊妹齐声答道：

“嫂嫂！你放着吧！等会儿我们回来洗！”

嫂嫂知道两个姑子给老虎精迷住了，怎么喊也没有用。她急死啦！猛地拧一下孩子的大腿，孩子“哇”地一声嚎哭起来，她便跟着叫喊道：

“是鬼还是魔？是鬼你就快逃；是魔你就快跑！我家里有大刀，再不逃，我要砍你的头。”说着又拧了一下，孩子又“哇哇”地嚎哭起来。她跟着又喊两个姑子道：

“妹妹呀，家里有鬼啦！快来帮我撵鬼！”

姊妹俩转身要走。

两个虎青年说：

“回去一个看看，撵了鬼再来。”

姐姐对妹妹说：

“妹哟，你来得早，你先回去吧！”

妹妹舍不得离开，望了姐姐一眼，姐姐明白她的意思，就说：

“那我回去吧，撵了鬼再来。”说着依依不舍地走了。

姐姐一跨进屋，嫂嫂一把拉住，拖她到窗口边，指着两个后生的背影说：

“你看呐，那两个是啥家伙？”

姐姐顺着嫂嫂的手指头望去，只见两个后生的屁股上两条老虎尾巴不停地摆动着。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冲口失声叫道：

“哎呀呀！我的妈哟！”

两个老虎精听到这一声惊叫，知道姐姐不会回来啦！又怕妹妹跑回去，立刻就地打个滚，变成两只大老虎，一口把妹妹咬死，争着撕来吃了。吃完了，跑到房前屋后嚎叫到：

“呃！早该把你吃了！”

姑嫂二人吓得气都不敢出，紧紧地把几道门闩死，跑进后边房里躲起来。

两个老虎精围着房子转来转去，又拍门又叫喊，幸好房子结实，没法子进去，天亮了才跑进山里去。

这时候人们都在天上作客，吃酒唱歌，跳笙踩鼓，游方谈情，正玩得高兴，谁都不想回去。老虎还在山里，姑嫂不敢出门，没法子上天去喊人回来，只有坐着等死，真急人哪！

正在这时，窗外有只喜鹊“喳喳”叫，俗语说，“喜鹊喳喳叫，喜事便来到”，姑嫂齐声减道：

“喜鹊呀喜鹊，老虎吃了妹妹，还要来咬我们，请你上天去，喊人们快快回来！”

“上天去不难，你们拿哪样来谢我呢？”

“送你一只银项圈，戴起多漂亮呀！”

“项圈就项圈，拿来吧!”

姑嫂给喜鹊戴上银项圈，喜鹊笑咪咪地上天去了。所以你看，现在喜鹊脖子上，不是有一道白毛吗？那就是戴的银项圈。

喜鹊来到天上，飞到芦笙塘里，落在最大最长的一只莽笙颠上，拍打着翅膀，摆动着银项圈，放开沙喉咙，“咔咔！咔咔！”地叫起来。人们只顾摇头晃脑地吹芦笙、敲木鼓，没有谁理会它。

喜鹊叫哑了嗓子，只好垂头丧气飞回来说：

“呃！不行呀，我的叫声难听，没人理我；你们快找个声音好听的去喊吧！”

谁的声音最好听呢？姑嫂二人想呀，想呀！……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

恰在这时，窗外的香椿树上有只蝉蛉螂叫道：

“日蜹日蜹！……日蜹日蜹……！”

姑嫂二人一听，高兴地跳了起来：

“啊，就是蝉蛉螂儿，它的声音最好听！我们咋没想到它呢？”

姑嫂二人齐声喊道：

“蝉蛉螂儿呀蝉蛉螂儿，老虎吃了妹妹，还要来咬我们，请你上天去，喊人们快快回来吧！”

蝉蛉螂儿飞来停在窗子上说：

“我的身子重得很，飞不到天上去呵！”

姑嫂告诉它：

“把你的肠肝肚肺抠出来就轻了。”

“猫儿偷吃了咋个办呢？”

“不怕，我们给你藏好！”

蝉蛉螂把肠肝肚肺抠出来交给姑嫂二人，就飞上天去了。

蝉蛉螂飞到芦笙塘里，落在一只最小的芦笙上，昂起头拍拍翅膀，就像同芦笙比声音似地叫起来：

日日呀——蜹蜹——！

蜹蜹呀——日日——！

老虎在吃世间人，

还有阿娘和阿妮。

姑嫂躲进谷仓里，

不敢出门去挑水。

日蜹—-日日蜹蜹------！

老虎在吃世间人，

快快回去人世间！

救救阿娘和阿妮！

驱走老虎救人间。

人们听了，大吃一惊，笙也不吹了，鼓也不敲了，都一窝蜂地往回跑。

先来的人都回到了地上，而后来的人都挤在长梯上，还有许多人在天上等着下来。谁知，忽然“咔喳”一声巨响，天梯断了，人们都摔下来，摔死的人倒也罢了；没摔死的人都成了残废。所以现在世上才有塌鼻缺嘴的，勾腰驼背的；断手跛脚的；耳聋眼瞎的……黄鼠狼因掉进锈水里，所以一身的锈水黄毛；蝉蛉螂的肠肝肚肺给猫偷吃了，现在它还是肚子空空的。

从此，人们再也不能上天去了。可是，谁都想念留在天上的亲人，没事坐下来的时候，常常用手托着下巴对天仰望。日久天长，这就成了习惯，一直传到今天。不信你看吧，闲坐的时候，谁都用手撑着下巴对天仰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