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过年到现在一直就在酝酿这个题，不肯放弃这个题，这样执著这个题决不是为临摹唐朝诗人刘长卿的《逢雪夜宿芙蓉山主人》：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而实在是为了身临其境的一份感动。

年腊月二十七丈夫放假，第二天，年二十八一早，天还没亮，六点钟我们就准时出家门，他约好了他的同事，一起开车回乡。在决定起程与计划起程间实在是让我仓促，计划是年二十九的，结果丈夫性子急，我才将家粗粗料理的七七八八的并不十分满意他却来了一个提前行动，尽管早防了他的变却总是不悦，我还没有尽性地逛花市，我恼他破坏了我的计划，幸亏之前我趁清洁工作小歇的机会和女儿去小逛了一圈，早早地花了大价钱买回红运桃花、年桔、富贵牡丹，其它惠兰、金钱树，羊齿之类的家中是一直养着的，所以嗔怨了他几句也就算了，匆匆上超市买了些路上果品小食。第二天我四点半起床做早点，上了高速公路那是尽量赶路的，饭是要等到中午才能用的。

在睡意朦胧中就听见窗外雨淋淋声，问丈夫是否改变行程日期？丈夫不为所动，不由又臭骂了一声臭老公赶什么赶，又不用买票，用得着天雨仍赶路吗？嘀咕了丈夫回过头恼天气，这天气只适合我和女儿撑着伞儿玩却是不宜丈夫开车的，虽然我拿小车牌照有一年多了，但是却从来没用，所以……所以无论如何也是不再改变的了，丈夫很决绝，我也只有随他意。用过早点，起程都在预定时间里。

在城南会合丈夫两个朋友，他们都开了车跟在我们后面。车在广东省境内的高速公里上畅通无阻，进行的十分顺利，我也不骂天气，也不骂雨了，帮着丈夫“看路”，所性的是雨并不是十分的大，纺织娘千线万线的织就的是件相思衣，不时模糊车玻璃，刮雨器不停地画着半圆。沿路若说还有什么别的风景，除了去湖南的车和其它北上的车多改道这，恐怕一辆辆加长大货车是不可不提的，往年在高速公路上是绝对看不到如此排着一条小长龙似的货车的，丈夫瞥眼我笑：“还用猜？雪灾，自然是送灾物资了。”我哦哦的点头称有道理，一面顺赞总是他聪明，我原是笨点。我这样说惹他笑。车在下午一点多光景进入赣州界面。我家在江西南昌，走的是粤赣高速，我们一直都在关注路况报道，在刚进入江西境界就听本地台报过赣州约二十公里处堵塞车辆，我们不信，想这么畅通的路怎么可能堵塞车呢？

谁知，在下午两点的样子我们开到遂川，这个车堵就不是你能想像的了，一个小时只挪动了两三公里的样，原来两车道也走成了三车道，这时丈夫极鄙夷地说：“中国人的素质总是没法与外国人比，我在欧洲一个来月在高速公里上从来也不见有这种不遵守交通规则的，哪怕车堵塞的再长他们也决不犯规也决没有一辆强出头的车，那秩序真的是很好。”他感慨，我想的则是中国人一到过年为什么就有如此大的迁徒行动，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哪怕是面对前面冰山雪海也是无悔行程，必回乡回家，广州火车站因华东华南几省市雪灾火车不能正常开班而导致六十万人滞留。为什么？有谁能解析其中原由？难道不回不可以吗？这样的天，这样的路况？家的意义哪里？亲情果然这样让人情怯？我常做梦，梦见我被家人遗弃，被家人唾骂，梦见病母哀伤的眼睛，梦见父亲劳累的背影，苍白的头发，梦见姊妹兄弟齐聚独不见我的孤独，家不是用来张扬的，也不是慷慨挥洒离别远走他乡的处所？所以我能理解那个从广州火车站天桥上跳下去想跳上火车顶的人的壮举，为了回家死都在生命之外，这种情感恐怕外国人是无法想像和理解的，每到年来几十万几十万人的大迁徒是匪人所思的。中国人爱寻根，中国人有姓氏谱，一枝一枝你可循着脉络寻到你祖宗十八代，寻到亿万年前的原祖，我不知道外国人可是有这项本事，中国人是感性的动物，父母对儿女想来不会像狐狸在幼崽还小时就将子女赶出家门的，相反的不但不赶反而是拉在怀里死活不肯放手，想尽设法为他们谋路子，他们甚至从来没想过要让他们的孩子自己去寻生活，他们尽可能的为他们的子女做一切可能做到的一切，中国的孩子是这样成长起来的，他们得到的太多，付出的太少，当他们得不到满足时，他们骨子里多的不是守家而是背叛，他们宁愿在外面流浪也不想呆在他们可怜的双亲跟前听他们说爱他（她）。公主王子漂泊在异乡扮着最酷的忧郁，最潇洒的微笑，只是年来了他们不安了，内心涌过一浪一浪的浪涛逼着脚步移向了同一个地方，孤危地冲力这时特别感动，纵是在月球火星上他们也是要回的，远方的影子此时有哪种磁场可比拟？可以一叫高低？我凝神前面的车龙，长长的，蜿蜒不知何处，两边山上你若能平心欣赏到山阴峰顶的冰雪霭霭的美丽！谁这时想急也是急不来的，不如赏风景吧，这一路有的不只是自然色泽还有几分人为制造的垃圾阵图，沿途的村民会做生意，利用塞车的便利做起了方便面、茶叶蛋生意，生意还挺火的，人说有中国人的地方就会有垃圾听来极不顺耳，极带侮辱，可是，唉！事实仿佛胜过雄辩。每看到一处狼籍我们就知道这里曾发生过什么，我们开心的拿这做旅途无聊心焦的话资，这倒打发了我们不少困盹，本来按正常车速我们十二小时就可到家的，现在……四点、五点……八点……十点，车窗外一片漆黑，车一动不动，车灯全部关闭，有人下车来回走动，地下有积雪，每个脚步听来都是快活的，兴奋的……启动车声，车灯闪烁起来，扭在寒夜里。十二点，十二点蹭过遂川服务区，路通了，哦，终于通了，我如释重负。

车飞起来，欢快的，我的心轻盈的似浮在云间，美丽就是一个无奈的错误，错误的让你无能为力，无可奈何，我一直爱雪，向往雪，结果雪是如期下了，但下的失了分寸，失了尺度让江南害起雪灾，误了我行程我不怪，误了多少人英雄性命却是叫我好不心愧。但是我真的无法拒绝雪的魅力。刘墉在他的《雪的千种风情》这样描写：

雪，不是贫白，是富白；不是冷白，是温白；不是硬白，是软白；不是纯白，是花白。只有经过几十年冰雪历练的人，才能体会这当中的道理。

可不是，雪若果随便一个人都可以看穿看懂它的意义或许就没有这样大，它的魅力或许也就无所谓魅力了，车在黑暗中，一辆辆，竟是没有一点寂寞感。丈夫朋友的车在哪个路段折去湖南方向我也不知道，我只看到车到昌樟高速樟树路段天纷纷扬扬飘起雪花，很细的那种，无声无息。正如刘墉在《细雪》中的描述很细，很柔、很迷蒙、很凄美。我如何不感动，如何不感谢命运的恩宠，一丝一丝的因车速而显得格外急了些，细雪越下越大，风舞得也紧，这便是风之雪了，我听到雪在风中大片大片地落，击打在玻璃上，落窗有声，一下子消失了，不见了，化作水滑了下去，我叫醒睡梦中的女儿。

凌晨五点四十车入南昌市区，在昏暗的街灯下你可以看到街道两旁堆积的雪堆，出市向城外这雪下得就更心动了，趣味也上来了，大雪迷蒙，树梢枝子挂满湿雪……

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生命里的境遇谁能说清呢？若果我生气改变了丈夫归家的日期？我还能看到这场雪吗？若果不是塞车我能走在黑夜里吗？若果丈夫不坚持他的意见我们夫妻能有这样一次不经任何修饰的浪漫旅程吗？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几曾想过把千年前的诗句融进我的生活，几曾想过这悠美的诗句是为千年后的我而作？

2008-3-1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