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暗算杰中

发表于-2008年03月01日 下午6:40评论-1条

算起来,那是二十多代人的张家的事了。由于年代久远,传说只是模糊的。

季元,高个、精瘦的东北人,家传风水的继承人。为追踪风水,他五十多了,还是孤身一人。季元在春天告别了姐弟,带着父亲的骨灰,离开了故乡。他要穷其一生,为他父亲找一块风水宝地。他经过大兴安岭,走过太行山,展转岷山,过峨眉,来到小相岭。八年的风餐露宿,饥寒交迫,在他六十多岁的脸上,已被风霜刻下了一道道皱纹。

今天早晨,季元挎着行囊,来到了一座山上。这儿,是杉树、松树、杂叶林的混合区。来山雄壮,清秀;前山微坳,像一块块小馒头,逶迤下垂,直达一条清澈的小溪。他选了一处来山雄奇的平坦处,拿出一枚金钱,系上红头绳,把罗盘放在地上,调好方位,拉着红头绳,站立好身姿,用金钱对着方位看。这一看,头绳系着的金钱,滴溜溜的只打转。他叹了一口气说:“金钱不停,这儿,是菩萨的地了。看来,我父是争不过菩萨的庙了。”季元收拾好行囊,唉声叹气地往山下走。八年来,他只选了这一地,可父亲却无法消受。他能不灰心,不失望?

季元带着沮丧的心情,拖着疲惫的脚步,慢慢地往山下走。快到山脚,他眼前一亮。这儿,是小相岭的山脚。山脚处,有两处景物浑然相像。南面一处,五个小圆山峰环状排列。山峰只十来丈高,三十来丈的底。每个小圆山的头,像人头,似人作揖状,同向环状中心那五、六十丈阔的中央注目。北面一处,也是五小圆山峰环状排列。这山峰大小,地面、形状,不细看,几乎一样。但你若细看,只有人状不同。这五个人头是互相注目各自的背部,像人在互相推着身体。小相岭山脚的溪水,由西向东从山旁流来,又从两山中间隔二十来丈阔的地上流过。溪水作环状,绕南面五小山中的三个山峰脚下流走,像弓内弯,抱过南五峰,却把弓背留给了北五峰。“天啊!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季元几乎惊叫起来。这八年的奔波,这八年的艰辛,这八年的心血,没有付诸东流。季元热泪盈眶,俯身用手抱头,泣不成声了。

悲泣过后,季元用手抹去热泪,下到山脚的村庄打听,这山是属于谁的?季元敲开了一户农家门,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庄稼汉。“您老找谁呢?”庄家汉见一脸皱纹的季元问。“能进去说吗?”季元对他说。庄稼汉用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季元让进了屋内。季元坐在农家方桌前的长凳上,中年庄稼汉为他送上一杯清茶,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季元问:“老哥贵姓?”“免贵,姓张,字笑一。”庄稼汉答。“张大哥,您房后的山是您的吗?”季元问庄稼汉。张笑一摇摇头说:“我哪有山啊,那山是我东家吴好飒的。您老问这干啥呢?”“只是随便问问,我想找其中一块地葬下父亲的骨灰,不知有无可能?”张笑一又摇了摇头说:“您老啊,难吧!那吴好飒可是只铁公鸡,您要他一块地,不是剜他一块肉吗?您老是外乡人吧,更不可能了。”季元听张笑一说后又问:“您看可用钱买吗?“”那您老只好去碰碰运气了。”季元听了说:“张大哥,谢您了,我去试试?”

季元辞别了张笑一,走向吴好飒家打听。

吴好飒,五十来岁,中等个,胖乎乎的身材,圆脸,脸上一团和气。他一坐下来,形体活像一尊弥勒佛。只是一双矛草缝似的眼,看上去只有一条小缝隙。可他小缝隙中的眼光,却异常深不可测。这是一位地方上的土财主,大腹便便,敛财、聚财,贪得无厌。即是雁过,也想拔毛的主。人称——铁公鸡。这铁公鸡有五房大小太太,但都没为他生下一个带把的,为吴家传宗接代。为这,吴好飒怨天、怨地、怨人、也怨祖坟没埋到弯弯木,发财不发人,发财不当官。

季元找到吴家大门,请门童通报求见吴老爷。不一会儿,门童回来对季元说:“我家老爷有请!”门童带着季元向上房走去。上房的宽大堂屋内,吴好飒坐在南面的梨木椅上,他面前一张长条茶几,放着茶杯。季元一看,他密缝似的双眼好像睡着了的人一样。门童抱拳躬身说:“老爷,客人到!”吴好飒密缝的眼闪了一下,微欠身对季元说:“老哥,请坐。看茶!”季元在下方的木椅上坐了下来,心中一惊,好阴森、好犀利,好狡黠的眼光。一眨眼,便看清了我。下人端来茶,请季元用,季元欠身道谢。“老哥可是远道而来?”吴好飒问。季元起身抱拳,“回吴老爷,小弟从东北而来。”吴好飒伸手指了指木椅说:“老哥不必多礼,不知远道而来,见小弟有何见教?”“见教不敢,有事打扰吴老爷。”“好说,好说。不知何事,但告无妨。”吴好飒听说有事,终于睁开了他的密缝眼。季元说:“吴老爷,恕我冒昧,有话直说了。我来您这儿,是想借您老一块宝地,安葬家父骨灰,不知老爷允否?”吴好飒笑眯眯地说:“不知老哥您看上哪儿的地了?”季元说:“小相岭山脚下那南北五峰处。”吴好飒一听是小相岭南北五峰处,笑呵呵地说:“老哥远道而来,吴某当尽地主之宜。今天天色已晚,若不嫌弃,您今晚就在敝舍下住,明天我俩一同前往,您道如何?”季元听说,忙起身抱拳说:“吴老爷大恩大德,在下没齿不忘,只是多多打扰,心甚不安。”吴好飒大度地说:“出门在外,相缝是缘,四海皆兄弟矣,谈何打扰。”吴好飒吩咐下人,端上酒菜,与季元把酒言谈。言谈中,吴好飒知道了季元的身世,来此的目的,也想好了对策。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吴好飒叫下人请来季元共进早膳。膳毕,太阳已在东面露出了笑脸。沐浴在阳光下的小相岭,漫山遍野树木葱郁;林中鸟声,婉啭啼鸣,悠扬悦耳,好一幅山乡水墨风景。伴着初夏的暖风,动听的鸟鸣,吴好飒和季元来到了小相岭山脚下的南北五峰处。俩人在离五峰五十来丈的山头,俯视南北五峰,禁不住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功,造就了这美妙的景地。吴好飒对季元说:“季兄,您可说的便是此处?”“是的。”季元回道。“您想要南五峰,还是北五峰处?”吴好飒问。季元说:“吴老爷,在下想要南五峰处,不知是否愿割爱?”吴好飒一听季元想要南五峰,脸上便作难色道:“季兄,非是吴某不愿割爱,实是此处家父早已要下。家父年已八旬,吴某不敢有违老父心愿,还请季兄见谅,另选别地,我绝不食言。”一听吴好飒说他父亲要下,季元在心里哀叹:天意,天意!罢了,我重新去找吧!可他嘴上却说:“既然吴老太爷早已相中此地,季某岂敢喧宾夺主,此事再作它议。不过,在下也要多谢吴老爷的盛情了。”“那里,那里。只是有违季兄本意,实是羞愧难当。我们回去吧。”俩人相携下山回到吴好飒家。

季元回到吴家,在客房里,心中郁闷不已。几年来,他心想的事看来就要实现了,可每当关键时刻,希望又化为了泡影。现实的失望,人生的艰辛,未来的迷漓,真是前途扑嗍,吉凶难测。当他想到吴好飒那阴森、犀利、狡黠的眼神,知道和这种口蜜腹剑的人打交道,无异是虎口寻食,危机重重。一不小心,轻者名声丧尽,身败名裂。重者客死它乡,无颜再见家乡亲人。他长叹了一口气,人心险恶,混沌难分。

吴好飒依然坐在堂屋里的梨木椅上,他一面品着香茶,一面盘算着心事。这季元,千里迢迢来到这儿,沿途未看上一块好地,却瞧上了我的南五峰,这必然是块宝地。我虽拿老父的事打消了他的念想,可还不知这地的精要选址。我可别像下棋,一子落错,满盘皆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但怎样才能让他心甘情愿为我所用?季元不是傻蛋,他也是老谋深算的人。再说,老父还未咽气,他的死日时辰、葬日时辰,也应从季元哪儿得到才行。怎么办,怎么办?吴好飒挖空心思地想。想啊想,他终于想到了。要让季元为我所用,必先完成他的心愿。为此,我也应不惜血本,表面真诚,让他感恩戴德,他才会死心踏地为我所用。

吴好飒想好了对策,起身来到季元住的客房。季元一见,忙起身抱拳说:“吴老爷大驾屈尊,一定有事。请坐,请讲,不必见外。”吴好飒落坐,对季元说:“为南五峰之事,季兄可恨小弟?为此,小弟特来道欠,让季兄失望了。”“吴老爷此话,真是曲解在下了。在下哪有恨可生,老太爷慧眼识珠,在下哪敢痴心妄想,我真心为吴老太爷祝福。老太爷在人间享福,是平时积德行善,感天动地。仙逝后,理应身落福地,保佑吴家枝繁叶茂,财源广进。”季元满脸诚恳相。见季元如此,吴好飒说:“多谢季兄吉言。见季兄心胸开朗,真让吴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汗颜,汗颜!季兄若不嫌弃小弟,小弟愿为兄尽犬马之劳。不知意下如何?”“多谢吴老爷,萍水相逢,盛情难却,多谢,多谢!”“那好,季兄可以到处转转,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您可不必推辞,让您老父早日入土为安。”季元见这铁公鸡不仅不拔毛,还解囊相助,也不得不领其盛情了。

人,就是这样。别人滴水之恩,他季元也懂涌泉相报。

十多天后,季元找到一河水对冲山崖的深潭处,选择子时把老父的骨灰葬于此处。此处虽说不及南五峰,可仍是莲花一朵,荫蔽后人,足足有余了。只过了几天,晴天白日,季元安葬骨灰处的山崖突倒,填平了深潭。而季元的左眼,也在那天突然失明了。

季元回到了吴好飒家。季元到吴家才三天,张笑一的老父病故。张笑一来到吴好飒家,请求吴老爷给他父亲一块坟地。吴好飒看在他三代是吴家长工的分上,叫他去北五峰选地。那是山地,也未种庄稼。若是好地,吴好飒能给他张笑一吗?张笑一在北五峰中间安葬了父亲。草民嘛,还能请先生选时、选地、做道场?季元听说张笑一把老父葬在北五峰中间,心想坏事了!他赶到张笑一家,对还沉浸在悲哀中的张笑一说:“张老弟,你不该把你父亲葬在北五峰内,那是五鬼推沙之地,下葬此地,家破人亡呀!”张笑一苦脸无奈地说:“谢您老了。随他吧,吉凶自有天定,我家世代为奴,命该如此吧。家破人亡,与我现在活着又有什么区别呢?”见劝不了张笑一,季元也只好无可奈何的回到吴家。

季元在吴家又住了近两月,吴老太爷归天了。吴好飒跪在季元面前,恳请季元为他老父在南五峰选地。季元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了。他对吴好飒也只有报恩一条路了。便对吴好飒说:“吴老爷,我为老太爷选好地,我可保不了我的右眼了,双目失明,只好靠您供养了。您答应吗?”吴好飒痛哭流涕,答应了季元的条件。

季元为吴老太爷选好地,测好时辰,吴家安葬了老太爷。不到三天,季元的右眼失明了,他成了一位盲人。吴好飒也未失信,让季元住在他家里。

吴老太爷被安葬后的第三天晚上,狂风、暴雨光顾了小相岭。山体滑坡,泥石流推走了南五峰,吴老太爷的尸身也从棺材中拖出,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而北五峰,虽未被推走,可五小峰却变了样。原来五峰看背的人头状,转了一百八十度,变成了人头注目环状中心张笑一父亲的坟墓。那小溪的水由北而南,转抱了北五峰。那原来五鬼推沙之地,变为了五鬼朝圣之地了。

此后,张家人丁兴旺,吴家日见衰败。以至后来,吴家已无力供养季元。季元被张家接去,供到八十多岁才去世。

跨山的名,一直沿用到今。张家,也已成了跨山的一大家族。

本文已被编辑[舍郎]于2008-3-1 20:56:36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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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舍郎
☆ 编辑点评 ☆
舍郎点评:

请作者朋友下次按规范排版,免得退稿。
另外少写一些有关迷信之类的题材。

文章评论共[1]个
舍郎-评论

我们编辑都是义务工作的,没有许多时间修改太繁杂不齐的文章,谢谢合作!
  【杰中 回复】:    谢了 [2008-3-2 0:49:21]at:2008年03月01日 晚上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