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傍晚,寂静的街头,微风习习扑面而来,感觉舒服的很。我左手拎着两条中华烟,右手提着四瓶五粮液,甩了甩头发,直了直腰身,背后插着的硬梆梆的“东西”立马让心中生出了一股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怆豪情。
为了自己那光辉灿烂的前途,今儿个咱就来一出先礼后兵,不成功便成仁,本色男儿方称得上是真英雄嘛。打定主意,我不再多想,迈开正步朝老总家走去。
老总的家门还是一如既往地敞开着,也是,领导嘛,收礼忙得门都是关不上的。小区入口处有保安,个个虎视眈眈,只为保护领导人身周全,进来个蚂蚁都要仔细地查清公母,所以安全问题是不必担忧的。就因为这样,背后插着的“东西”让我一直提着心吊着胆,幸亏那保安扫视我的时候一看到我双手拎的东西,立马明白了我“送礼人”的身份,警惕性很快放松,登了个记便放我进来了,并“热情”地告诉了我老总家的具体位置。嘿,我办事目标情况还能不摸个一清二楚,用得着你来告诉吗?小样,不就是个看门的嘛!
我悄无声息地走进了老总的家,心里想着趁他不注意观察一下情况先。可天知道这老小子咋会一眼不眨地盯着门口,我刚进去他的眼光就落在了我的身上,那默契程度,就象两个武林高手互生感应似的。只不过以此推理,他的感应应该比我厉害,武功也比我高了。我心里顿时生出一种无所遁形的窝囊感觉,郁闷哪。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我勉强打起了笑脸,特意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前摆了摆,张嘴说道:“老总好!”这招还真见效,老总先是一楞,接着视线落到我手里的烟酒上,脸上就似条件反射般忽然堆满了笑容。他大嘴一咧,黄牙顿显,一声“呵呵”冲口而出,“小苏啊,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呢,有何贵干?来,坐,快坐!”我心里那个气啊,恨不得立刻上前扇他两个大嘴巴子,死老鬼,明知还要故问,耍着我玩是吧。
先礼后兵,先礼后兵,我心里默默地提醒着自己,努力控制着冲动,接着尴尬一笑,把烟和酒轻轻放在地上,也没敢坐,开口说道:“老总,您就别为难我了,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我来的目的您该一清二楚,您就行行好,签个字放我走吧!”
“呵呵,”老总又是一声轻笑。说实话,我心里无比的厌恶这种笑声,估计这应该就是标准的奸笑了。“小苏啊,你还年轻,有跳槽的想法不足为怪,但你要为公司着想啊。公司这么多年拿出财力物力和人力培养你,现在你成材了,能独挡一面了,却为了别的公司的高薪待遇说走就走,你扪心自问,对得起公司嘛?”
独挡一面?扪心自问?不错,我是能独挡一面了,我也扪心自问好多次了,可你这老家伙重视过我吗?我做事重能力讲原则不屑人情,哪点不是为公司好?就因为这梗直性子你处处限制我为难我,我都快被隔离成孤家寡人一个了,待在公司还有什么意思?你怎么不想想公司对得起我吗?
想归想,说还是不能说出来的,时候还不到。我把地板上的烟酒拿起来,又往他跟前挪了挪,然后轻放在那张名贵的紫檀木茶几上,“老总啊,我知道公司对我不薄,您也非常重视我的能力,可人各有志,我只想出去开阔一下心胸,多锻炼一下自己的社会适应能力,您就发个善心,给我签个字,让人事部给我把手续办了吧!”
“呵呵,我是公司领导,我要对公司负责,小苏啊,你当我不知道么,银海公司已经用高薪和高职在拉拢你了,那可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你若去了对公司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任你磨破嘴皮,无论如何这字我也是不能签的。”
又是奸笑!这老家伙的太极推手和绵里藏针简直玩得炉火纯青,看来送礼的努力也白费了。我怒气越来越盛,禁不住伸手摸向了后腰,还好,“东西”还在,我心里硬实了不少。先礼后兵,礼完了没效果兵就该上了,谁让他如此不识抬举的?我忽地收敛笑容,压低声音道:“老总,就你一人在家里吗?”老总又是一楞,旋即点头道:“是啊,怎么了?不必顾忌,有什么想法咱们敞开心扉坦白说就好嘛!”
真是天助我也!我没再理他,转身慢慢走回去轻轻关上了门,动作小心而谨慎。片刻后我重新来到老总面前,与他只有茶几之隔,在老总张大嘴刚要发出疑问之前,我从后腰抽出一把三寸长的水果刀,然后毫不犹豫的“嗖”一声插在了茶几上。刀把兀自颤动之际,我从容不迫地开了口:“说吧,这字你签还是不签?”
老总张大的口停顿了至少五秒,脸色渐渐由红转黄,“小苏你这是干什么?这是恐吓你知道不?是犯法你知道不?你——”“闭嘴!”我粗暴地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说!这字你到底签不签?”
老总的眼光落到了已停止颤动的水果刀上,我明显看到他咽了一口唾沫,接着神情放松下来。“小苏啊,我是不受威胁的,我这可是公事公办,你这么做于事无补,还是少来这套吧!”果然!一点都没出我所料,这老家伙毕竟见过些世面,轻易是不会就范的。我冷笑一声,“是吗?我苏龙骏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看不惯你的那些蝇营狗苟才决定要离开的,想不到你在公司里就排挤我,我要走你还是如此刁难,这字你不签是吧?”
“呵呵,”再一声奸笑,“是的,我不会签的,你还是——”话未说完,“砰”的一声,一把锃光瓦亮的牛耳尖刀已被我插在了茶几上,估计老家伙根本就没看清我拔刀的动作以及刀从哪地方出来的。尖刀立在茶几上,伴着“嗡嗡”的声响闪出冷冷的锋芒。老总又是一楞,要说的话硬生生被逼了回去。半晌,我细心地发现他那光亮的额头已渗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我心里窃喜,初见成效了,要趁热打铁才行。“今儿个爷们豁出去了,你不签试试!”“呵呵——”“闭嘴!老子最烦的就是你这皮笑肉不笑的动静!”
老总慌忙而尴尬地咧了咧嘴,“小苏啊,冷静一下好吗?有话好好说,别老动刀子,凡事能商量嘛!”
“商量?你刚才是商量的态度吗?”我心里美孜孜的,有戏啊。
“是,是,刚才我说话是太冲了点,对不起了,您冷静一下,以您的为人,这样做传出去对您影响也不好是吧?”老家伙口气明显在改变,都用上“您”了。
“好!商量就商量,你签字我办完手续走人,咱们谁也不再求谁!”我给他个台阶,语气也放缓下来。
“小苏啊,你这事真的很让我为难哪,我大小也是个公司领导,公司的事我得负责不是?就这么放你去竞争对手的公司,我以后还怎么控制下属,岂不让人笑话死吗?”
哟嗬?给点颜色就又开上染坊了,幸亏预先准备完善,看来不拿出压箱底的最后法宝是不行了。我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腰后摸去,刹那光景间,又是“砰”的一声,一把带点锈迹且已崩掉不少牙口的菜刀被我狠狠地砍在了茶几边缘,入木至少三分。“废话少说,给个痛快话,到底签不签!”
“啊——”老总一声惊叫,脸色迅速由黄变白,一会脑门上细密的汗珠就凝结成了黄豆般大小,顺着那肥胖的腮帮子滚滚而下。“签!我签还不行嘛,没说不给你签啊!”老总几乎是一副哭腔,视线落在那张名贵的檀木茶几上,惊恐和心疼的表情交替更换着。是啊,我也替他惋惜,眨眼工夫,一张好好的上等茶几插上了三把刀,大小模样各异,这是何苦来由?
我迅速地从怀里拿出一纸文件,摊在茶几上,接着又从兜里摸出签字笔递给他。老总勉力抬起手臂擦了擦汗,然后颤抖地接过笔,费了好大劲才签上了名字。见他签完,我一把夺回纸笔揣入怀中,嘴里说道:“别哆嗦了,这多好,天下雨娘嫁人,早这样不都万事大吉了么?如此折腾遭罪,真是何苦?唉,不管如何,谢谢你了。”老总耷拉着头,一声没吭,估计正在沮丧中。
我没再理他,此次行动虽大功告成但还有收尾工作要做,就是那三把刀可得物归原位,不能留下罪证。我把手先伸向了水果刀,刹那间,明显感觉到老总身体颤栗了一下,我暗笑,真这么害怕吗?拔出水果刀插回后腰,我的手接着伸向了牛耳尖刀,这次老总又颤抖了一下。哈,真是惊弓之鸟。牛耳尖刀归位后,我把手最后伸向那代表成功的破菜刀,略一用力,爷爷的,砍得太深楞没拔出来!不过老总还是配合我拔刀的动作再次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身子,我呆看了一下他,恰巧他也抬头看向了我,那脸早成白纸了。我真想放声大笑,可人得志不能过于猖狂,于是辛苦地憋住了笑意,终于体会到憋不住笑的境界了。
刀回背后,大功告成。我走到门口,刚要拉门开路,忽然想起还忘了件事,我重新走回到老总身前,老总也紧张而不解地抬头望向我。我一把拎起茶几上的烟酒,冲他一笑道:“对不起,这些东西是送我新上司的,拿来作道具而已,千万别误会。哦,不用送了。”说着我走到门边,再回头看了一眼满脸失望的老总,随即开门扬长而去。
出了小区,我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痛快地只想大吼几声。老人们说过,四九年的感觉,这回我算是彻底体会到了,解放了!我自由了!再也不受那窝囊气了,高薪和高职正在前方等着我,可以想见,不远的将来,共产主义社会就快来临了!太爽了,我高兴地笑出了声,嘿嘿,呵呵,哈哈……
“喂,醒醒,做什么美梦呢?乐成这样!”一阵推搡惊醒了我,揉了揉眼,我坐了起来。妻子那已青春不再,让我一见就想到现实有多残酷岁月有多无情的脸庞定格在眼前,“天儿早亮了,你做的哪门子春秋大梦?整个一吃饱了没事干就知道胡思乱想的懒惰虫!赶快洗脸上班吧,再迟到的话这个月奖金又别想拿了!”早已熟悉的有点厌倦的声音。
一个美梦?鹅滴个神呐,晕,鹅狂晕……
为何会这样,为什么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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