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云舒再次遇见苏小柔的时候是在徐东的销品茂。苏小柔一改往日简洁素雅的装扮，一袭细肩带的紫色丝裙加上装扮过的面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成熟了许多，艳丽得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她应当看见了他，对着他轻轻的一笑，眉目只轻轻一扫便透漏出一种风尘气息，裸露的蝴蝶骨招摇的飞舞，秦云舒不由得一怔，苏小柔的笑声便跟随着没入了喧嚣。

“小柔，你要去那里？”待到回过神来秦云舒便猛的跑上前抓住了苏小柔的手臂。

“去我该去的地方啊。”苏小柔不着痕迹的推开秦云舒顺便理了理栗色的大波浪，她的笑容媚得似乎会流淌开来。

“该去的地方是那里？你为什么打扮成这个样子，还像个学生吗？”秦云舒皱着眉头：“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你是我什么人啊？”苏小柔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的大笑起来，眼睛里满是嘲弄。

“小柔。”秦云舒的眼里满是惊诧，他无法清楚苏小柔的改变。

“人总是要改变的，你不是总说做什么就要有什么样子吗？”苏小柔诡异一笑：“我现在可是别人的情妇。”

“你。”秦天舒不可思议的张大了眼睛：“你怎么可以这样作践自己。”

“什么叫作践自己？我认为现在这个样子很好，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起码可以正视自己的感情，我们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苏小柔弯起嘴角不屑的说：“我还会让他帮我做个红色丝绒的秋千架子。”

秦云舒陷入无边的震惊之中未回神来，而苏小柔便踩着妖冶的高跟鞋一扭一扭的走开了。

那是南方冬天的第一场雪，男子的眼眸在雪的映衬下溢发显乌黑透亮，那样大刺刺的注视苏小柔居然也没有觉得突兀，她对着他微笑，他怔了怔也开始对着她笑起来。苏小柔就是在那一刻对着一个才见面的人升腾出一种无法言寓的亲切感。难得一见的雪，难得一见的人，都让苏小柔相信这是不可多得的缘分，上天的恩赐。

尔后的日子苏小柔经常碰到他，那热烈的眼眸似乎一直在追随着她，想到这里苏小柔的脸开始红了起来。他便是秦天舒，有着明朗的眉目，棱角分明的轮廓，是个好看的男人，更甚的便是见到他便心生暖意莫名的舒心。

日子不紧不慢，苏小柔经常的会在孤身走夜路心生惊惧之时觉察有人尾随其后，那不经意的一道光便是一种暖意的关怀，偶尔的回眸便可对上那道温和深邃的光芒，状若被保护，心下安稳起来。

两个人开始熟识，见面便是笑颜逐开，相互打着招呼。秦云舒慢慢的侵入了苏小柔的生活，会变着法子为她准备早餐，纠正她不吃早餐的恶习，会仔细的听她说的每句话并且记在心上，会包容她的任性。逐渐的会互吐心声，只是大多数时候秦云舒是沉默的，只是带着微笑默默的听着苏小柔絮絮叨叨。

“秦云舒，你没有工作吗？”苏小柔拿着书看到对面大树下站立着的秦云舒喜笑颜开。

“怎么，不愿意见我了吗？”舒缓的笑意，温柔得让人沉溺。

“怎么会，喜欢得不得了呢。”看到秦云舒手上的礼物苏小柔整张脸都开始绽放光彩，那是她渴求已久的，只是在不经意间提到，此刻它便在眼前，正在踌躇着要不要接受之时便看到了秦云舒宠溺的目光一下子的迷离。

遥远的注视，温情的笑意，似若的默默守护牵动了整个心的柔软，静静的某种情绪便开始在空气中流淌。

“秦云舒，我好喜欢你哦。”夕阳西下苏小柔的脸被映衬得如花般艳丽。

“我也喜欢你啊，很喜欢很喜欢。”秦云舒抚摸着苏小柔细致的面庞依旧温和。

苏小柔这一刻是快乐，任何人也无法比拟的快乐，似乎是得到了全世界，幸福填满了整个胸膛快到溢出来。

秦云舒突然开始警觉，事情似若并不似预期的那样简单，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近，那些暧昧不明的情感似乎是要喷薄而出，一切都开始变味。他觉得自己应该找个人结婚，有些事情的发展不在他的控制之内，他害怕事情的发展超过了预期。这种想法一旦笃定便开始付诸行动，他知道有个女子一直暗恋着他，他认为他们可以一起生活下去。他不想彼此都万劫不复，只期异着他们都可以拥有简单平静的生活，而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朝着这个目标行进，只是什么时候事情已经偏离了原定的方向?

即使没有说过爱，她认为他不会不明白她对他的感情，只是在她还在期异中的时候他居然告诉她他要结婚了，新娘却不是她，苏小柔不知所措。

“答应我，做我最乖的妹妹好吗？我会好好的照顾你，我一直都想要一个如你一样的妹妹。”秦云舒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的对苏小柔说着。

“我不要做你的妹妹，你明明就知道我只想做你的情人。”苏小柔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来，她倔强的昂着脑袋看着他，用眼神宣泄着自己内心的不满和不甘。秦云舒只是皱着眉头没有任何的反应，她咬着嘴唇，薄薄的艳红渗出血来，她明白了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无法挽回，她终究是无法得到他。终于她开始笑了笑试探的问了问：“为什么你就是不爱我？”

“小柔。”秦天舒偏开头：“你是我最在乎的妹妹。”

“哪怕只有一点点的爱我也没有吗？”

秦天舒径直的沉默，他知道自己一旦开口那所有的努力就会白费。

苏小柔笑着离开了，她终于是将内心的所有话对着那个男人讲了，只是却得不到回应。她想自己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量，那个人却不会珍惜一切便不再重要了。

有些快乐记忆得太过深刻所以会痛苦，因为某个时刻的欢颜被时刻的回忆因而无法消除，时时的如同沙粒摩挲着柔软的心脏，撂得细嫩的肉体生疼。

有人说聪明的女人会选择和爱自己的人在一起，然而她们面对的却是一辈子的虚无，是对真实内心的一种囚禁。有些爱刻骨铭心，我们也总是在那种痛苦中追寻快乐，也只有那样我们整个身体才会觉得丰盛而充盈。

“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对不对？”看到秦云舒头上渗出的细细密密的汗珠苏小柔进一步的上前抱住他：“你爱我，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不要压抑自己的内心，像我爱你一样的爱我，云舒，我爱你。”

似乎是毫无办法，苏小柔无法抑制自己不来找他，她不想看到他结婚了新娘却不是自己。

“不要，不要，不是这样的。”片刻的恍惚秦云舒猛地推开苏小柔。

“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是爱我的，为什么？”

“不，我没有爱你，你走。你走啊。”秦云舒双手紧紧的抓住桌子的一角，青筋迸出，指关节发白，一节一节的凸显出不一样的色泽。

“秦云舒，你是个懦夫，你明明爱我为什么不敢承认？”苏小柔的声音逐渐的小下去似乎是刚刚的拥抱用尽了她的所有力量，如同一个溺水之人声嘶力竭的做着最后的挣扎：“为着什么你才不敢爱我，我不明白，告诉我。”

秦云舒没有再说话，两个人一直的僵持，最终秦云舒离开，带这冷漠的眼神离开。

“你是一个笨蛋，一个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笨蛋。”苏小柔迷离的双眼低低的恍惚，隐藏在骨子里的桀骜不驯被激发，现而今张扬得淋漓尽致，这是与她血肉相连的真实性情，是她灵魂最深处的悸动，只是现而今这激烈已经让她尝到了更加剧烈的疼痛。这是她迄今为止所受到的最大的屈辱与痛苦，那个男人走了，不留只言片语，眼睛里的寒冰足够让她的心一再的凝固、碎裂，那是来自身体内部的疼痛，似乎是将整个人割裂开来，鲜血淋漓。至此她已经改变，她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她了，丢失的灵魂无法再次的找寻回来，那个人走了抽去了她的所有。

秦云舒藏在暗角一点一点的注视着她，不放过任何的小细节，像从前一样默默的看着便心满意足，只是此刻却是心如刀绞。

他只是想确定她的生活并不是想带来混乱，他只是想要看到她如同平常的女孩子一样会为了一条新裙子开怀，会为了和心仪的男孩子约会而欣喜，他愿意看到也只是一个平庸的她。如若不是那样，那么他会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只是事与愿违，她愈发的激烈，瘦弱的躯体像是凝聚了无限的力量与他抗衡。

他开始怀疑着自己的到来是否是一个错误，如若他不出现她是否会如常的生活下去，即使不够开心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如同引爆了体内的暴动因子，痛苦与执拗不住的纠缠。

有些话无法开口，一开口某些竭力维护的表象势必会破坏如同割开的伤口露出触目惊心的鲜红息肉。

秦云舒记得苏小柔最终伤心而去，他还记得她的离开只余下了一张纸条：“我要去找我要的东西，我要让你后悔。”

他不明白原本温顺的女孩子为何会在片刻变得执拗与剧烈起来，那样的任性，不顾任何人便消失不见，等到遇见却已是那般景象，苏小柔做了他人的情妇，天真不再却变得尖锐与锋利，那是一把刀直刺秦云舒的心脏，血肉模糊。

他颤抖的想起了苏小柔说过的红色丝绒的秋千架子，那是她听到的一个故事。

有一名女演员，十四岁那年她认识了一个富翁，他已是中年人。他们住在一起多年，十九岁那年，她曾经想摆脱他，跑出来嫁人。但事隔不久，她又回去再跟他在一起，直到二十多岁。一日，她拔起枪把他击毙，因着她无法忍受。他给过她一座毫宅，在大厅的中央，他做了一只红色丝绒的秋千架子，每晚他命令她luo体在上面荡秋千，给他欣赏。

如此的触目惊心让他开始害怕起来。

“小柔，我不能，我不能爱你。”他想着事情大约已到了非说不可的地步了，他无法再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再的偏离原本应该走的路。

“这与我有关系吗，你的爱？”苏小柔依旧眉目轻扬，嘴角的笑容若有若无。

“小柔，我知道你恨我，只是你用这样的方式会让好多人为你惋惜，我亦心痛。”

苏小柔置若罔闻，仿佛置身事外。

“小柔，如若可以我也想爱你，只是我不能。如若你只想要我痛苦我已经为我所作的一切忏悔不已。小柔，跟我回去，好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凭什么跟你回去？”

“小柔，我真的不能爱你。”

“这就是你的借口？”苏小柔冷笑，漠视秦云舒满目苍凉。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秦云舒不等苏小柔回音便自顾的说起来：“曾经有一对年轻的夫妻因为一次意外双双死亡，他们留下了一对儿女，那年男孩子才八岁，女孩子也不过三岁。孤苦无依，两个小孩子的后续生活都成了问题，男孩子自己都是孩子无法负担起养育妹妹的重任，于是接受了社区的建议去了孤儿院，之后女孩子因为年龄小记忆还未成型被收养，从此兄妹便一直分离，直到男孩子长大凭借着自己的能量能够为自己的生存某得出路之时他开始寻找自己的妹妹。终于他找到了，用了各种方式终于被他找到，女孩子温婉漂亮，如同他们死去的母亲，他异常的欣慰于是经常默默的守护着女孩子。原本只想永远站在她身后便好，因为他不愿意打扰她平静的生活，可是欲望却那样的强烈，一次次的靠近，一次次的努力可知却又一次次的説服自己那只是想要更好的照顾女孩子。然而事与愿违，事情到了让人无法想象的地步，男孩子现在已经是个男人了，然而他却控制不了这样的局面，因为他似乎爱上了他的亲妹妹，而在此同时他亦发现他的妹妹对自己亦是用情至深，这样的局面该如何解决？他不明白，思来想去最终他决定结婚他以为这样便可结束一切不应当存在的感情，只是他太过大意，他不明白自己的妹妹为何会那样的执拗居然会失踪，她想要报复他去做了他人的情妇，他悲痛，他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或许当初他就不应当出现。……”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苏小柔的脸色惨白，抑制不住瘫倒在地，她臆想了无数的可能却不知道真相原是这样的难堪，她无力承担。

“小柔，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不对。我只想让你可以好好的生活下去。”

“你没有问过我就擅自的决定了我的人生，从前是现在又是。”她绝望的哭泣起来，她的哭泣让他又一次的重面自我的罪责，柔软的眼泪如同利器一下下的撞击着昔日的伤口，痛到无法呼吸。

她开始怨恨生活给她带来的不公平，这一切如同伤口在她内心一点点的开裂不再愈合。

他想给她更好的生活，他想要她快乐却似乎总是用错方式。

“我不要，我不要遵循你给我规划的人生蓝图，我有自己的思想。我只是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下去，我爱你，这有什么错。为什么当初要来招惹我，到现而今却又残忍的打破我所有的梦幻？”她已逐渐的无法哭出声来，这样的结局是她始料未及的，只是现在要如何收场？

如若当初他不来，一切是不是会有另外一番情景？原来这么些人的苦痛只是因着他的一己私念。

“哥，愿意陪我吗？还愿意跟着我走保护我吗？”苏小柔再一次来到秦云舒的住所时脸色苍白。

秦云舒心疼的看着她，他的身后有这另外一个她，是那个会和他走进婚姻礼堂并且相伴终生的人，他看着两个女人面上询问的表情却不知道该如何答复，他该怎样选择？

“哥，你真的不愿意再陪我了吗？”苏小柔的脸上登时呈现出万念俱灰的悲戚。

他追上她不顾身后的歇斯底里，他还是无法放得下她，至此她的一个神情便可以牵动他的整个神经继而跟着她走。这一刻他只是想守着她，无论今后的结局会是怎样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跟随着她来到了海边，那是她一直的梦想，在海边的晚霞中终老有着至爱之人陪伴。

两个人相对无言，只是苍白的对视，颤抖的微笑。

“哥，如若我不是秦桑柔你会爱我吗？”

秦云舒紧紧的抱住苏小柔，身体无法自控的颤抖，他将脸深深的藏再她的背后，他不愿意让她看见自己的泪水。

“哥，如若有来生我们不做兄妹，我们做情人好吗？”

“哥。”一声声的苏小柔是欲将内心的所有情感与伤痛播散开来。

“哥，有你的陪伴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

苏小柔死了，在浴室，血液将整个浴缸染得异常的鲜艳。秦云舒走进浴室的时候苏小柔的身体已经冰凉，只是容颜却未见更改，依旧是明艳惊人。

秦云舒已经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大脑混沌不堪。

他看到了苏小柔安详的面容，不由得去拂开落在她脸上的发，整个人似乎是被抽走灵魂的躯壳行为不受控制。

地面上掉落了苏小柔留下的纸张：“哥，我走了，我不再留恋人世间的任何事了。哥，是我做错事，是我咎由自取，是我让你伤心了。我杀了他，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我厌恶他的触碰。哥，原谅我做的所有错事好吗，我不想带着你的厌恶坠地狱，哥，如若有来生请带着欢心来找寻我，那时我必将不再做你的妹妹，我定要做你的情人。”

他开始想到了很多，想到了早逝的父母，想到被送去寄养的妹妹，想到年少时候的屈辱，想到与苏小柔的见面，想到与她在一起的所有时光，想到她怨恨的眼神，她哭泣的柔弱，一切都像潮水一样汹涌的占据他的大脑，让他无法去思考其他的问题。

一切真的结束了。就这样淡淡的不留任何的痕迹，空荡的房间，只余下幻觉的气味。

如若有来生，我们必定做情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