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满地初晴后,绿树无人昼梦余。惟有南风旧相识,偷开门户又翻书。”
中午,斜一把椅子,温一杯铁观音,看书,在诺大的阳台。阳台上,吊兰没精打采,含羞草沉沉欲睡,倒是一丛文竹郁郁青青,还有那紫红的满天星笑脸盈盈。
窗外,暖风曛曛,春光融融。这无锡的天气啊,昨天早晨还是雪花纷飞的呢!闭目休憩,脑中闪过许秀贞“最好年光三月半,满城儿女试春衣”的诗句,这样的时刻竟提前到了么?一个伟人曾经说过,“阅尽人间春色”,还是出去看看吧。
“庭院深深深几许,美人缥缈在云堂。落花游丝白日静,锦荐金炉梦正长。”宋人陈造在《题扇集句》里描绘的情景,其实我也是似曾相识的,那样的庭院刚好这里就有一处,只是从来没仔细地留意,今日正好向那边去了。
庭院就在运河正中的一个小岛之上。远观小岛,绿树丛丛,红楼隐隐,确实一派天外仙家气象。
过河,站在桥上,面对红楼。白墙黛瓦,飞檐生动,木窗雕花,门楣描画。左侧一楼如阁而上,右侧一楼向里延伸。红楼其实只有一层,却比两侧两层的楼阁还高,总体上,红楼端正严谨,却绝不对称。正是“飞檐临空,粉墙黛瓦倚绿荫;曲径通幽,舞燕憩亭唱晚舟。”
走进红楼的大堂,其实什么也没有,不过一面粉墙挡住了去路,只能从旁而入。从侧门入,豁然开朗,正是方正数十米的一个院落中央。两端的楼房依靠两侧通透的围墙牵连,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它从何而来?是谁有这样的大手笔?心理涌起这样的问题。
回头,刚刚的那面粉墙解除了我的疑问。“无锡城西有河洲,垂柳拂水,芳草萋萋,方圆十里,宛如浮玉,是为梁溪胜景也,古名窑墩。明代太子太保兼兵部尚书秦金在此筑庐消夏,始叫太保墩。1534年,县令率众于西门抗倭,何五路等三十六勇士壮烈殉国,碧水飘红……”后面的记不清原文,大抵就是这个处所的历史渊源流程。对于达官贵人,我向来感触不深,倒是那些抗倭勇士,让我充满了敬意;尤其对那弹丸之国,屡屡蹂躏我中华大地,有了更深切的认识。
对面的红楼,结构稍稍简单,只走廊两端有些特色。两端分别题有“功比教酱”和“德配憩棠”,落款是光绪年间某某。红楼里面如今好像是一个展览馆,依稀记得前几日还在此举办过一个宜兴什么书法展的,且不管它。
从院坪右侧出,别有天地。一株白梅,玉树临风,摇曳生姿。朵朵梅花,如雪似玉,暗香幽幽。“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李清照这首描绘白梅的《渔家傲》,我们确实不应该忘记。
围墙边,小楼下。几棵芭蕉鬓乱钗横,容颜憔悴,好像在刚刚过去的那场冰雪里伤透了心。“燕子将雏语夏深,绿槐庭院不多阴。西窗一雨无人见,展尽芭蕉数尺心。”这首汪藻的《即事》,可以解开芭蕉的心结了吗?
片片红梅落,纤纤绿草生。此处没有红梅,况且梅花正当时令,不过绿草却开始在春风里纤纤袅袅了。沿着曲折的小路,转到红楼的后面,又是一块宽敞的坪地。坪的四周尽是纤细的绿竹,犹记飞雪漫天的时候,她们都被压迫得伏在地上,而今又风情款款了,真是柔情万千啊。一些游人流连其间,女孩子“靓妆玉面映波光,细袖轻裙受风举”,也是一道优美的风景呢。
再过去,一座古亭独立。亭外河水悠悠不尽,亭对面一条小路直通一个什么办公室,小路两边种满芭蕉。记得去年夏天,热浪滚滚之时,此处芭蕉绿阴遍地,好不荫凉呢。倘若在此读书品茶,实在是人生一大雅事啊!且等芭蕉飘摇春风的时候吧,愿能慰此心愿。
古亭前方,居然又是一块坪地,也就是在桥上看到的阁楼之下。阁楼其实是一座戏台,和颐和园里的没什么两样。想必是最初那位尚书老爷,在此倚红偎翠,花酒风流之处了?
杨柳拂水新绿,运河千年依旧。千年的时光就在这“红楼日日柳年年”的消磨里烟消云散了哟。
2008年2月27日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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