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已经定下的标题,我怅惘了许久,却无法落笔。一是因为高烧,头晕目旋,思维混乱,怕敲击出来的文字连自己都不明白;二是关于疾病的文章本身就不吉利,怕读者反胃。犹豫几根烟,转想“生老病死”乃人生四大主题,也没必要太过忌讳,就强打精神,壮足胆子,罗嗦几句。
生病看医生,人们都有两个担心。一怕折磨,二怕花钱。
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躯体有恙,本就不舒服,到了医院,脱了裤子打针,疼的还轻,若是躺在无影灯下挨刀,那才叫痛苦。岁数大了,光顾医院多了,对药啊针的都麻木了。所以喝药打针也不算什么。就是肚子上开口子,也并不很可怕。现在都流行全麻,麻药剂量大点,肉体在台上,灵魂早飘荡在阴阳间了,就任人宰割罢。最担忧的还是大夫的白眼与呵斥,那才叫折磨。
挂了号,找科室,东奔西跑终于发现了自己要进的门诊,乖乖地跟在其他患者后面,等了老半天,总算轮到了自己,还没诉说病情,大夫已经填好几个单据:“先去拍片化验。”欲问何病,人家头也不抬:“没有化验结果,我怎么知道?”于是想如今的医生也真好做,不用“望闻问切”,精密仪器都代劳了。
交了钱,然后就是采血送尿拍片。熬了一天,取回各种单据,再回到门诊排队。大夫看化验单的速度比七品芝麻官读状纸还快,拿出处方笺,龙飞凤舞一番,扔过来一份住院单:“先住院输水。”还想请教大夫身患何疾,人家瞪着张飞眼:“肯定有病,没病你来这做什么?”
日后几天,乖乖地享受皮肤白皙的护士美眉的呵护。不怕老护士,就怕实习的,找不准血管,手腕处扎的像筛子,瓶子里的水进不了肉体,却见鲜红的血液灌满了瓶子。好在肉丰血多,只当无偿捐献了。好在护士很温柔地帮我按摩,看着她口罩上面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不禁动情地说:“白衣天使就是无私。”护士摘掉口罩,用她那优美的兔唇喊:“天使也要吃饭哩,无私的人比大熊猫还少呢。”
心中的偶像轰然坍塌。精神折磨都是软件,咱还能借助名人鼓励自己,比如刘天华谱写了二胡名曲《病中吟》,如巴金在病榻上说真话。可看病是要花钱的,钱却是最硬的家伙。
且不说哈尔滨某医院三百万巨额医疗费,且不说缺少押金贻误了生命,单就一个小感冒,进了病房不花个千儿八百也出不了院的。过去有个头疼发烧的,喝碗姜汤闷出汗,好了。最甚也就是戳一针青霉素,拧把鼻涕就上班去了。现在的感冒,都被医学专家描述的那么恐怖,什么病毒,什么变种,光检查都要几百块,加上护理费,病床费与药品费,不过千才叫怪呢。而且为了患者的健康,医院一般都不用便宜药,动辄特效或进口的。街头上无偿采来的血,到了医院,也身价百倍。因为社会非常流行一个观念:收费低的都不是好医院。
如果得了大病,要动刀,你还须额外给主治大夫及麻醉师补贴。现在都流行送,你若清高,好嘛,签字后,你的小命就交给人家了,大夫情绪不稳定,落个剪刀在你肚子里也难说。我一个朋友切除阑尾,前后花了6000,过了两个月,发现没有后遗症,又送大夫两条中华,就是为感谢人家认真负责,没把大肠切掉。
过去说:衙门朝南开,没钱莫进来。如今,可套用在医院上:屠夫到处有,没钱莫开口。看到医院大门上面的红十字,颇多感慨,当初确定这个标志的人一定煞费苦心,拿钱,这里就是天堂;没钱,这里就是地狱。欧洲的坟墓旁都树立着十字架,耶酥也死在十字架上。国有医院的招牌上都一色的“人民医院”,花人民的钱建造的医院并不为人民,与西方的国立医院恰恰相反。人家的国立医院都是非赢利的,主要照顾低收入人群。
奇怪的是,这几年其他行业都在改革,惟独医疗改革不见苗头,按卫生部高层人员的话说,是条件还不成熟。什么叫条件不成熟?卫生管理部门与医院穿一条裤子,哪有老子夺儿子的摇钱树的?
温总理都承认“看病贵,看病难”,可一个广州市卫生局副局长居然还大言不惭地嚎叫:“中国看病最不贵。”这位副局长究竟是在为谁说话?为何敢公然挑战民众的智慧?这样的结论从何而来?拿着老百姓的血汗钱周游世界,回来就总结出这么个高论?也难怪,人家是卫生局领导,掌握着医疗资源,没病先体检,有病住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大夫,而且全免费,对他来说,中国的官员看病最不难也成立。以我的看法,摘了他的乌纱帽,放逐到偏远山区,弄他个半身不遂,最后找头毛驴以平民的身份送他去医院,再问他看病贵不贵。
民间有句话出现最频繁:有嘛别有病,没嘛别没钱。仔细品味,还确实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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