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从省公安高等专科学校毕业后分到铁路工程队工作。因为见习期未满，没发警服，平日里他只好穿便服上岗。刚到的第一个月，队里一辆重型施工车掉进河里，要展开大规模的打捞工作，这就需要公安维护现场秩序。石磊负责的一段是一座桥，不准来往的行人驻足桥上观看打捞场景。他初来乍到，又是身着便装，工作起来很困难。遇到老实巴的当地百姓还好说，一遇到单位里的那些戴红、黄、白色安全帽的工友们就不好办了。他们有些人不理他不算，还反唇相讥。石磊有好几次差点跟他们干起架来。

一天中午，石磊去董主任家吃饭，他向董主任诉说了自己工作中的难处。董主任的夫人金阿姨关切地对石磊说，小石呀，你刚来，可要多加小心啊！那些桥上看热闹的人当中没准有当官的，随便哪个“捏”你一把，你都吃不了兜着走。石磊说，我不认识那些当官的，怎么办？金阿姨说，这好办，我们单位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当官的，哪怕小到一个班长，都戴红色安全帽，这意味着官运红旺。帽子越红艳，说明官位越大。因为大官不常来工地，一去工地就去料库拿新的，越新越红嘛！当工人的就戴黄色的或白色的，都有自知之明，绝没人戴红色的。你只记住不要和戴红帽子的人发生冲突就行了。金阿姨是队里的料库管理员，所有安全帽都由她发放。

下午，石磊像《红楼梦》里的贾雨村得了做官的护身符一样又去桥上值班。3点左右，桥东头聚集了一大堆戴安全帽的，他边大声喊边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大部分人都走下桥去了，但还有一个趴在桥拦上往下看。那人戴着一顶浅红色安全帽，于是，石磊大声喊：你给我赶快下去！那人扭过头来漫不经心地看他一眼，继续低头看下边。石磊火了，看着那顶仿佛是褪了色的浅红色旧帽子，心里判断肯不是什么大官，充其量也就是个常在工地上晒的副班长什么的。哼！有什么了不起，好歹我也算是干部级别，我还怕了你不成？石磊这样想时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拽住那人的胳膊，喝令道：请你下桥去，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那人抬起身子狠狠瞪他一眼，扭头大步走开了。

晚上，董主任找到石磊，说，熊队长要我通知你，明天你就到隧洞里去抡大扳锨打灰，先锻炼锻炼。天哪，那可是最脏最累的活啊！石磊在心里感叹。他听后立刻懵了，忙问怎么回事？董主任说，听他们议论你今天下午给颜处长难堪了。熊队长是颜处长亲手提拔起来的，熊队长能放过你吗？石磊看着旁边的金阿姨，说，处长？我今天下午没和什么人发生摩擦啊！就说了一个戴褪了色的旧红安全帽的人两句。金阿姨立刻接道，哎呀！我的傻小子，那人就是颜处长。什么旧红安全帽，那帽子跟水洗布一样，自来旧，买来就那种颜色，是日本进口的安全帽，纯钢做的，大锤都砸不烂，只有颜处长一人有这种帽子。这么大的工地，你看见第二个戴这种帽子的人吗？这是我们这里的极品安全帽。都怪我忘了告诉你，还有这么一顶特殊的安全帽了。

金阿姨的话使石磊想起了狗市里那些狗贩子们谈论狗的品种时，神侃最名贵的犬种马尔基犬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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