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木落

发表于-2008年02月26日 中午2:04评论-1条

一声声巨响打破了夜空的寂静,七彩斑斓的光芒酒满了村庄的每个角落。烟花宴会照亮了这座古老的部落传承下的民族,为他们的曾经,也为他们的未来。不断滑过头顶的闪光,稍瞬即逝,却在我眼中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因为,它们都已经活过。

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鲁迅先生如是说。

空气,阳光和水组建出的世界注定孕育也无数叫做人类的生物,人多了,路也就多了。路有存在并非烟花的上演,它会永久地存活。不管是曾经,现在,还是未来。也不分是独木桥,还是阳光道。

手机屏幕拼命地闪烁,是南的信息。

南最终还是结婚了。身为家里的长女,同处二十的青春期,我面对是的永不变更的分数压力,而她却加入了另一种生存者的行列。当她告诉我结婚的消息时,我无语地回了她一条空白信息。此时此刻,沉默就是最好的安慰。

南的妹妹去年当了妈妈,她不知道此举会让南提前结束对人生抱负的追求。一起对天空大喊,对远方憧憬,对未来雄心勃勃,总以为我们会在并肩中同行。至少,分岔口不至于来得如此突然和超前。因为这一切的发生,南跟我分道。她辍学了,消逝无人知晓。从此,无眠的夜多了南的身影,梦境中的她,仍然是伴我跋山涉水的南。

大年初二,我见到了南,有点尴尬的场面。极力想用微笑来化解,彼此心照不宣地回避了那些话题。她身边站着个男人。跟南差不多高,略显粗糙的脸上带着陌生人的拘谨。我略点头表示问候。

南支开了他,带着我进了她的房间。

这个记不清来过多少次的房间,如今充满了沉重的空气。房间是摆设没太多的改变,老式的衣橱,老旧的办公桌。我看到老式床上多了一个枕头,不由地转向注视着南。南将眼睛移开了,躲避我那带有怜悯的目光。那一刻,我在南的身上读懂了长大的定义。一种心痛的感觉。

我相信命运,凡事冥冥中自有安排,每个人的宿命是注定的。在她开始正视面对家庭带来各种的压力后,南总是这样跟我说。我不明白,这是一种逆来顺受的顺从,还是不负责任的逃避,又或者两者都不是。

我劝过南,路在自己脚下,要怎么走取决于自己,何必将自己推向不堪的深渊呢。南说,你不会懂的,因为你不是我。面对着无力而憔悴的南,我的心碎了。

南的父母共生了五个孩子,都是千金,这对于单靠耕种取得收入的农村家庭而言,无疑是窘迫的。我们度过了八年的同窗岁月,南便告别了故土,离开了学校和家乡,踏上了打工的不归路。年少的我一直盼望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有一天会重新出现南的身影,就这样,一直盼到了高中,我终于收到了南的消息。那个时候,南已经不再是我曾经认识的她了。

南告诉我,她曾天真地相信自己能自食其力地供自己上学,去实现年少一起许下的关于理想的誓言。是现实将她逼上了绝路,她不得不接受不公的待遇。这就是生存最本质的面目,南说,其它对梦的想法都不过是幼稚的自欺。

南跟随同村的大人到了大城市四处奔波找工做,养活自己的同时还得定期地增添家里的开支。我不知道南是怎样坚强地使自己站立不倒,而她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我谴责自己如此的无能,眼睁睁地看着最真挚的好友深陷不幸的泥潭,却连伸手拉一把都做不到。或许,南被命运注定,我也同样受着宿命的安排。

回想着为证实世界上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跟南争执得面红耳赤的童年,再也难以自抑心是早已汹涌泛滥的泪水。面对着南,我第一次哭了,无声地哭了。我不知道南是否读懂了我的泪水,只是让泪水肆意地流着。

我毕业了。带着无数的叮嘱,捧着印着我的名字的红本子,忐忑不安地走进了传说中不可思议的社会。没有太多的理由,没有高涨的激情,一个人出奇安静地融入了这个鱼龙混杂的整体。原先不安的内心也变得沉稳,似乎是个陌生人,一个自己也不认识的陌生人。

总是在不停地游走于不同的城市,不断地更换着自己的工作。没有任何目标,没有任何的目标。我开始怀疑,路是走出来的,还是出自于造物主之手的规划。

一个人在游荡,在各色的人群和车辆中穿行,花花绿绿的食物广告,夹杂着许多的应聘信息,不想去辨别它的真伪,掏出笔记下了上面的地址和电话。我去过很多公司,或大或小,每次都要面对面试一成不变的提问。我不得已地照搬照背早已耳熟能详的台词。生活的版本只有一个,我想。

天生自闭的性格,安分守己的作风,骨子里却生长着另一股不安的冲动。无法跟着钟点的动作而支配自己的生活,上班下班的规律难以与自身合拍。很自然地,我又一次失去了工作。亦应该说,是我自己丢掉了那份工作。

忘记了自己走了多少路途,总之是认清了自己的本性。或许,我注定了只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外界的任何事物都是一种约束。于是,决定了开始另一种注定了的生活,找个地方,安定地写作。思考了许久,最后将目标选在了a市。南所在的城市,也就是南打工的城市。同样地,无法给予选择一个诠释,只是决定了。

房东是年过五十的男子,脸上写满了喜悦领着我上了二楼。他告诉我,原先他的生意很旺,自从道路改建,屋后多了一条新高速干线通道,人们都嫌来往车辆发出的噪音纷纷退房了。恰恰相反,我正是看中了这个因素而来的。自然的,在某个程度上,租金廉也是另一方面的原因。突然发觉,原来自己并不是完全找不到做事的理由。我预付了半年的租金,房东笑着递给我一把钥匙,很是精致的一把钥匙。我身上多了一样可以让我牵挂的东西。

房子不是很大,但蛮整洁。墙上装修已显得过时陈旧,有些地方的石灰已经剥落。一张暗红色的桌子,凳子只有两张。还有一张铁架床,除此之外,别无它物。窗户朝南向开的,正对着不远处汽车疾驰的高速公路,的确传来些许杂音。厨房很小,而且是几个人共用,厕所也是。我大概地熟悉了房屋的构造环境后,开始打点自带的物品。接下来该开始另一种怎样的生活呢?心里也还是个未知数。

黄昏降临了,夕阳的光线穿过玻璃,整个房间洒满了金光。粗略地吃了自带的面包,洗了个冷水澡,半躺对着天花板发呆。很快地,窗户一阵一阵地亮起了车灯的余光。

有作家曾告诉世人,应该适时地给自己独处的空间,用于思考自身发生的事情。此时的我平静地在脑海里重放着所经历的一切。自哇哇坠地以来,似乎都在无意识地循着一种无形的规律在度日,从来摸不清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对于此,我也已经习惯,便也没有改变的念头。不小心转身碰到了摆在床头的书籍,或许,这就是我将要面对的现实。

突生的想法,觉得应该告诉某些人自己的行程。拿出了通讯录,里面写满了不同的姓名和号码,密密麻麻的。不同的笔迹代表着出自不同的人,而我脑子里的记忆无法明确地告诉自己,那些是怎么样的人,在哪认识的。最后,我拔通了家里的电话。

例行公事地回答着家人的问候,还是那句,我很好。父母的言语通过电磁波从远方传来,似乎有点沙哑,好多年没见他们了。挂完了电话,有一种踏实的感觉。不论走得再怎么远,家永远存在的,那是我的起点,终点呢?

第一晚,睡得很好,没有做梦。

被夹杂着汽车引擎的敲门声吵醒,揉着惺忪的眼睛开了门。房东一脸奇怪的笑容站在门外。他全家要出去游玩,专程上来嘱咐我记得锁大门。如此举动,因为我是新来的。

洗刷完毕,望着窗外的车辆发呆,然后决定了今天不动手起稿,先去看看南。懒惰是种天性,每个人的,只不过在我身上表现的尤为突出。很明白地知道自己必须做的事,却总喜欢找借口来搪塞自己,即使是多么牵强的理由。不知道是自欺,还是掩耳盗铃的仿者。

电话中的南只是单音节地应答着。搁下手机,匆匆便上了公交车。

公车内,零星地坐着几个乘客,不是上下班时段,没有看到有提着公文包的白领族。一路上车停停走走,门一开一合,偶尔有个走上走下。不同的驿站,不同的风景,总会有不同的相遇,只是这短暂的邂逅,没来得及用目光去收藏便消失了,彻底地从生命中格除。就这样胡乱地想着莫名的想法,终点站到了。

走出车门,一眼便看到了候车站台上向我挥手的南。令我吃惊的南。波浪形的长发散披在肩后,体型显得臃肿,怀孕已经好几个月的模样。来不及想太多,快步迎了上去。南不敢正视我的眼睛,我还是发现她明显有哭过的痕迹,甚至脸的左侧隐约可见淤青的伤痕。

南,你怎么了?我急切地问。

她极力使自己得自然地微笑着说,没什么,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聊。

我搀扶着她慢慢前行。走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公园,同坐在石板凳上,面对面地。

南和他吵架了,缘由只是因为南行动不便,不小心打破了一个茶壶。南的回驳让他恼羞成怒,他扬起了巴掌。南说,跟他在一起三天两天便会为某件事而发生口角,有一次闹得太凶了,房东还打电话报了警。

我的目光关切地看着南,眼前浮现着那一幕幕场景,南的痛楚再一次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内心。南,你受苦了!

南历经沧桑而过早衰老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其实没什么,在一起久了总不免会有不和的矛盾,过了就好了。要是你结婚了就会明白,日子嘛,还是得过的。再说,平日里,他对我还是蛮好的,正如那句床头打架床尾和嘛。

静静地伸出手抱住南的头,默默地抚顺着她的头发,想不出任何言语慰藉这个受伤的女人。对南而言,还存在幸福吗?儿时玩的过家家游戏,南总是抢着做我们的新娘。她曾是多么的憧憬着穿上艳丽的嫁衣,面对着现在反差如此之大的婚姻,她该如何去接受呢?实在不忍心想下去,只能在心底无言地为她祈祷着。

互相闲聊着家常,很琐碎的话题,彼此都是那么的平凡。公园不是很大,不时有迈着悠悠的步子的行人在我们面前经过。不远处一个小孩在摇摇晃晃地向着正在对他拍掌呼喊的女人走去,是个学行走的小孩子。对着这幕画面,南望得出神。很快地,我觉察到了南脸上流露着一种伤感的迹象。为什么?我没有开口问她,静静地跟她同一视线地观望着那个跌跌撞撞迈着步子的小孩。

唉……南终于出声了,无比沉重的叹息。我不解地望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我的阿福也该那么大了。南缓缓地说。

南的话让我想起记忆中南有个叫阿福的儿子,可是从未见过面。我一时不知该不该询问,或许里面有许多难言的苦衷,只好继续用目光注视着身边的南。

南看出了我目光包含着的疑问,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但仍然将绝望的神情完全掩盖。

死了……被车撞着了……在大街上,就在我的眼前……看着他飞了起来,掉下来,就断气了。

南俯着身子,低着头。地上一点一点地变湿了,没有哭声。

我彻底地崩溃了,紧紧地抱住了南,抽泣着说不出话。泪一滴一滴地打湿着南的头发。两个人就这样呆着,过了很久,很久……

告别时,我给南留了住址,这并不意味着什么。转身走上车厢,没有回头来眷恋对方。背后是南深陷的泥淖,尚存的理智让我决意去脱离。令人窒息的空间,只能制造人间的悲剧,作为一个人,自身的渺小注定了无力去改写路的轨道。那是属于南的,痛苦,绝望紧裹。在最后一丝呼吸终断之前,南都必须去面对。是南的选择,还是命中注定都已不重要,踏上不归之途只能把它延续下去,包括我自己。

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独自望着远处模糊的景物,努力感受空气的带来的享受。希望着这是一个新的开始,希望能让我找到了想要的生活,虽然我并不知道自己想的的怎样一种生活。

摊开纸张,执笔疾书。脑子里纷乱的意象,关于人的,关于事的,亦真亦虚,都一一出现在笔下,甚至忘了给文章写上个题目。时而停笔回看,自学难登大雅之堂。没有文体,没有主旨,没有悬念,集合了所有的文种,又无一文种可以对号。我没有止步的余地,唯有继续将它写下去。

大二时便已拥有了笔记本电脑,直到今天,我仍无法用手指通过键盘在屏幕上敲出文章。面对着那冰凉的机器,只有笔下才有的灵感和欲望消失得无影无踪。便一直使用手写的古老方式,之后再将文字敲入电脑,一项很枯燥的工作。写作的情感享受转换成输入着一堆死的文字,重复,再重复。

到网吧将稿件发送到不同的杂志社邮箱。在之前,我收集了许多杂志社的邮箱地址,满怀希望地用鼠标点击着,附上自己的联系方式。小心翼翼地确认地址的正误,一一发送着出自自己笔下的作品。

等待着杂志社的回音。不停地思考着杳无音信的文章的命运,不知道编辑们的眼光会如何审视我的文章,是否能得到他们的认可。日子一天一天地流逝着,心中的渴望变成了焦虑。希望收到回音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哪怕是退稿的消息,可是没有。如石沉大海般无声无息地消失。绝望笼罩着我的上空,遮天蔽日。

我开始无法正常地写作,总是不停地中断思路,不停地在桌前徘徊。每天是煎熬中度日,一次又一次地否定自己,却又得不到问题的答案所在。我开始失眠了。左右辗转,却无法正常地入睡。睁眼面对着一片漆黑,问自己,我错了吗?总是被梦境纠缠,甚至是在恶梦中惊醒。望着镜中憔悴的面容,难以相信那是自己的写照。

努力地尝试着让自己的内心平静,希望以重拾信心的支撑,却有心无力。静静地任凭残阳的余辉与黑夜的脚步垂死挣扎,惨死地在我面前厮杀,最终世界仍是会被黑暗统治。脑海凌乱无序地闪现当初作出了选择的初衷,充满着五味混杂的感觉。原来,这个正误未解的谜真的是我自己的选择。

彻夜的无眠。当第一缕晨光破窗而入时,我拿起了笔,继续将那剩余的故事完结。是的,尊重自己的命运,尊重自己的选择。

我开始写小说,不断地编着不同的人,不同的事。掌握着主人公的生杀大权,给他们安排着或离奇或普通的生活情节。头脑中的冲动支配着手中的笔,赋予他们家庭,朋友,爱情和生命。有时塑造完美的婚姻,有时写出幻想的天堂,而更多的,是悲剧的结尾。死亡是一种解脱,或许是个真理。拿着厚厚的小说,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借虚构的人物演绎心中向往的生活,通过不存在的人的嘴,轻易地说着心中压抑已久的话语。或许,这也是我懦弱的一种表现。

无期的等待使我对文字心生畏惧,执笔成了一种负担。自然地,也就减慢了成文速度,有时甚至一天只能写几百字。构思好的长篇小说线索和架构,着笔后却总是难以真正地去完成,竟然是计算着字数在写作。总是写到一定程度后强行中断,写出了一篇篇短篇小说。捧着一堆近乎于文字垃圾的文稿,我却将生活的依靠寄托在它们身上。

生物钟变得紊乱无序,熬夜,晚起成了另一种作息习惯。没有用餐的念头,随处可见的是琳琅满目的零售,随兴地吃着不同的饼干,但是并不是为了充饥,似乎已经忘了饥饿的存在。吃得最多的是糖果,放在嘴里可以消受好一段时间,对于长时间处于思考或者说是发呆的我是样极品。已数不清吃了多少糖果,只看到一小张一小张的糖果纸皮多得成了单调房间的一种点缀。地上,桌上,床上,不同的角度会反射出不同的光泽,像身处童话世界的满天星辰。

一阵急促而响亮的敲门声把我惊醒,看了看桌上的小钟,已经十点了。光着脚丫下地,费力的打开了门,南提着一个购物袋站在门外,还背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满脸的关切。

南说她发了好多信息不见我回复一次,手机又长期关机,因为担心我,所以就过来了。

摸索了很久,终于在床头的书堆中找到了我的手机,因久未充电的原因,无法开机了。我差点忘了还有一种叫手机的东西存在了,可怜的南,总是那么关心别人而忽略自己。这也让我心里感到安慰,至少世上除了因血缘联系在一起的父母外,还有一个活生生的人记得我的存在。有时候,存在也需要得到肯定。

简单的问候过后,南告诉我她生了个女儿两个月大了。我探头看南的女儿,她正在用一种抗拒的目光看着我这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对视许久,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是她唯一抵抗的武器。南急忙地站了起来自言自语地安抚。正当我在想,这个新生的婴儿对南而言,是种累赘,还是精神的依托,亦或是两者兼备,南告诉了我这个女儿的出生改变了好家庭的生活。她不但征服了南,更重要的是征服了南的他,自女儿出生以来,他完全改变了以往在家对南的粗鲁,让南得到了作为一个女人应该拥有的全部。南终于开始享受到了婚姻的完美,望着那初生的生命,和南洋溢着幸福的笑,我不禁感概到。

南拿出了带来的菜,动手做饭,她似乎忘了她是客人,我是主人,却成了旁观者。她往返于厨房与房间之间,发生器具碰撞的声响。南忙碌的身影给我一种家的感觉,很温馨。小时候,我总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妈妈出入厨房的背影,或许这就是成婚女人的家庭主妇形象吧。而我自己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走到这一步,又是一个未知数。

很丰盛的午餐。自从离家以来,我居无定所,饮食更是毫无规律。今天,我终于有机会像正常人一样地坐在餐桌旁,好好地吃一顿饭了。南的兴致很高,嘴里边吃饭边给我讲述着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包括在医院分娩时的嚎叫,彼此之间永远都言无不谈。我一边附和着南的谈话,一边尽情地享受着这难得的盛宴。南替我收拾了饭桌上的碗筷,终于停了下来,坐在了我对面。

从南表露出来的神情,及她的一举一动可以看得出,她已经从曾经不堪的往事中走了出来。她很爱她的女儿,言语中无不透露着失而复得的愉悦。对南而言,拥有孩子是种享受,才可以称为是完美的婚姻,完美的家庭。我倍感欣慰地听着她的侃谈,直到南发觉已是日薄西山时分。我没有对她拘留,我知道她应该回去。送南到了车站,又目送南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然后,回到了自己一个人的房间。

又恢复了原有的生活状态,继续制造着文字垃圾,继续发关送着没有回音的稿件。不同的是,多了南的身影。南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每次总会带来不同的食物,每次都能让我享受正常的用餐,最重要的,南带来了心灵的安慰。

有时会觉得像是时光的倒流,使我们回到了幼年躲在同一个房间内互诉心事的岁月。南的话题经常涉及我的生活现状,她总是灌输着长大的了概念,比如女大十八嫁的理论。我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是长大了,已经脱离了纯粹的童年,走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底线了。花季雨季成了一片空白,应该择偶成家却被搁置,我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一切已经成为了往事。奇怪的是,错过女人最重要的人生时期,我并不觉得遗憾,反而觉得是那么的正常。难道这也是一种注定吗?我遵循了它。

南说,运动员们奋力冲的目标是跑道的终点,当赛事结束,不论结果的成败,他们不为成绩而滞留,他们会把眼光投向下一次比赛,重新站在另一条跑道的起点,开始新的奋斗。而我们每个人正是一个个在人生路上赛跑的运动员,同样朝着一个又一个的终点奔跑,又在不断地踏上新的路途。只要你活着,双脚就必须面对不同的道路,迎接不同的挑战。

我软佩南的哲理水平,远远地超出了我对一个作为家庭主妇的衡量标准。或许她是对的,不断的努力只不过是为了更快地到达终点。然而终点在哪呢?终点处是否会有造物主为明示世人而立起的站牌呢?望着南,我找到了属于她的终点站。出生是她结束生命沉睡的站点,辍学是她走入社会的站点,结婚是她开始真正女人生活的分水岭,生儿育女又是她途中一个不大不小的驿站终点。奇怪的是,如此透析明了地知道了南的人生站牌,对于自己,却是迷糊不清,没有答案。可能,因为自己是当局者迷吧。

我的生活从一开始便是以同一种方式上演,无论往返于学校家里,还是现今身处独自的空间内,心中陪伴我的的仍是自己灵魂的影子,南也只是个保持着平行线的旁观者。我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地进行着。犹如一出导演设计的戏剧一般,从开幕上演直至落幕的那一刻,没有惊叹,没有疑问,只是跟节拍走着。唯一未知的,是离闭幕还有多少时间,多长路途,我所能做的,只有顺着它将戏演完。总会有结束的,我知道每个导演都不会忘记会自己的每个剧本写一个完结篇。

我已经不再掰着手指记录文章发出的日期,习惯了无回音的结果,习惯了写作成为生命的全部。墙上没有挂历,南的每次出现,她女儿的变化告诉着我日子在悄悄地流逝。她女儿已经开始对我笑了,出水芙蓉般天真无暇的笑容。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嫩白的脸蛋,上帝完美的杰作。

房东第二次敲响了房门。他赔笑着告诉我,租期已经到了第八个月了。我满怀歉意地承诺很快会付给他租金。他没有跟我争执,似乎很安心地转身离去。我明白,他已经完全熟悉了我的生活,不必再去做无谓的事情。或许,这里真的会是我一直走到终点的跑道。

拿着存折朝银行的方向走去。久居未出的我对强烈的光线很不适应,浑身奇痒。没有走过这条街道,四周的汽车和行人的杂音超过了隔膜能承受的分贝,震得嗡嗡响。奇怪平日里静躺着聆听窗外汽车引擎发出的声音,现今居然对噪音如此的抗拒。只好在行人队伍中紧捂耳朵,狂奔而去。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递了存折过去,我不知道那里是否会是零纪录。工作人员平常地完成着一系列操作,最后让我签名,我知道这是规定必行的的手续。我的心跳莫名地加速,满脸的不安。很快,窗口处出现了一叠钞票。

打开存折的那一瞬间,我震惊的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那一连串数字,如此真切地摆在眼前。每月一次的存入,相同的款数,我明白了是远方的父母仍按着在校期间的惯例,为我存入着生活的保障。多少年了,我从未关心过他们的健康,不知道他们脸上是否多了深深的皱纹,不记得天冷为他们添衣,没有在他们生病时递上一杯热茶,没有在他们生日时送上生日的祝福,哪怕只是一句轻声的问候。甚至乎,我并不存在于他们的生命,一直都是。可他们却时刻地铭记着我这个女儿的存在,默默地为我付出所有能付出的一切。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有想到过,或许是上苍的不公,让他们拥有了这个女儿,注定他们妄想年老时得到应有的回报,注定他们只能忍受常年不见女儿踪影的思念之苦。我手里紧紧地纂着存折和钞票,无力地蹲了下去,在众人的注视下痛哭。为自己的无能,为父母的不幸,所有的一切都随泪水倾盘而出。

一路走来,不曾回首过去的岁月,没有停滞脚下的步伐,殊不知,当我自以为将要独自面对所有,承担一切时,可怜的父母也风尘仆仆地为我护航,为我遮风挡雨。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在一个不孝之女的身上谱写着不被关注的爱之歌。年少无知地以为一直的平静是自己的命中注定,其实真正注定的是在出生那一刻,注定了身上流淌着父母的血液,注定了他们必须去承受这个女儿出生带来的所有灾难,注定了他们的爱将要付诸于一个连感激之情都不会有的女儿身上。让人心痛的是,他们都不曾有过半句的怨言。

我天生体弱多病,父母不得不倍加悉心地照料。四处寻医,甚至求神问仙,占卜买护身符,终于我得以平安长大。我长大了,他们却未能得到解脱,因为我不同于常人的生活,我想,说是因为我的无能会更确切。我的存在带给他们的永远是恶梦般的炼狱生活,他们为我倾尽毕生精力,花光所有的储蓄,我却未曾过问过他们的状况。爱的曙光一直紧紧地笼罩着我,而我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自我生存的字眼。路上连停下来歇息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劳累过度的他们,我恨不得以死的方式来赎清所造的罪孽。让父母得以解脱,让他们这段坎坷的路途有个完结的终点。

爱,永远是那么的无私和伟大,站在他们面前,自觉是那么的羞愧而渺小。

擦干眼泪的那一刻,一个决定很坚决地在心底浮起。是的,该结束了,用手中的笔为自己所有的一切划个句号。为无数小说的人物终结路途,不该忘了为自己竖个站牌的标志。牢记的历史就将它在记忆的匣子里紧锁,要做的是开始另一段生活。从哪来就回到哪去。不用担心太多无谓的东西,家的大门不会拒绝久久未归的流浪者,家会不计前嫌地张开怀抱迎接我的归来。我知道,无论我做过什么,它都会是雨夜不灭的孤灯,给予潮湿的心房一份久候的温暖。是的,该回去了,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很是轻松地往回走着。来时的焦虑不安不见了踪影,只觉得自己找回了丢失已久的东西,虚浮的生命再次变得踏实而稳重。心里设想着怎样面对久违的家,以什么话语回答年老父母的关切问候,还有父母在重逢时的惊讶反应。是啊,女儿回来了,他们期盼已久了。还有南,南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也会很高兴的。在我面前她总是以长者自居,用过来人的口吻进行教导式的谈话。的确,南是个很坚强的女子,非但承受了许多不公的苦难,还手把手地教会了我认识生活,带我走出一阴暗的生活境地。很值得欣慰,上苍让我认识了她,一人很了不起的朋友。尽管她没能真正地进入我孤独的内心精神世界,我还是可以告诉世人,我并非一无所有。

人在大街上行走着,心早已飞到了远方家的门口。想象着明天,我将会是那个最美丽的新娘,洁白的婚纱,幸福的时分。我将会有个不太帅但爱我的丈夫,共同组建一个和谐的家庭。我做着一个家庭主妇应尽的责任,相夫教子。对了,我还会有孩子,淘气,顽皮地弄乱着家里的摆设。然后对我眨着那对无辜的眼睛,我会嗔怪着吓唬他,直到他因害怕而哭出声音。太多太多的美好在等着我去拥有,那将会是个怎样的世界,比天堂还要完美的人间殿堂。

恍惚中觉得许多行人的目光注视在我身上,他们也觉察到我将要拥有的幸福吗?也许是我不经意间露出的笑容出卖了我心中的想法,就让他们对着我心生羡慕吧。第一次感受到了做人的快乐,想到了南说的话,原来拥有幸福真的就是如此简单。眼角迷糊的视线好像少了刚刚并肩同行的路人。微微抬头,前言不远处似乎有着红色的东西在闪烁。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紧接着,传来许多男人女人的尖叫。

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事,猛地受到什么物体剧烈的撞击。突然身体变得那么轻飘飘,不爱控制地要往上飞升。很想让它停下来,让双脚着地,却无能为力。警笛的声音响了起来,从未有过如此响亮。慌乱的人群乱哄哄地打转,我很想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可是张嘴的喉咙发不出半点声响。没有有注意到我上升的怪异现象,路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被赌塞的汽车开始排成了长龙。

我看到了迷雾中出现了一条清晰的道路,在山清水秀的怀抱下延伸向远方。新的路途,我终于找到了。我很想告诉南,我就要踏上新的跑道了,南真的说对了。可是,我左顾右盼,没有发现她的身影。我没有再去继续观望混乱的人群,满怀欣喜地踏上了道路,很轻快,很充实的步子。前方等待着我的,是我的明天……

我仍不知道那路是人多走出来的,还是专门为我而设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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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紫色妖精点评:

结局不是我所想到的那样,也许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完美的吧?!
所有的人都会踏上那条路,只是有的人行走在这条路时是痛苦的;有的人是快乐的。

文章评论共[1]个
紫色妖精-评论

故事中人物的刻画与场景的布置都不错!欣赏了!
:)
  【木落 回复】:谢谢了!在下很愿意欣赏阁下的结局 [2008-2-26 20:45:39]at:2008年02月26日 下午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