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细细说,遇见王子,会让别人羡慕我一时,可是与螺夫的爱情生活,会令我幸福一世。
——题记
说实话,照片里的新郎确实不好看,背景效果也不怎么好,看起来一点也不精致。新人的造型有些僵硬,看样子就知道找的绝对是个三流摄影店,不入流的摄影师。可是再怎么样,也挡不住新娘田细细脸上堆满的幸福笑容和眼里快要溢出的深情。
我得出一个结论,她是幸福的,嫁给一个并不富有,与她同是小城里出来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丈夫。用田细细后来的话说,这叫“门当户对”的爱情婚姻。
我没能去成她的婚礼,彼时,我正从医院做完手术,医生说,刚做完人流的身体很虚弱,千万不能马虎,弄不好以后会生不出孩子。我听医生的话,呆在家休息,而孩子的父亲,除了扔给我一大把钱让我去医院自己解决之外,再也没有了消息。可是我还在等他,空旷的房子只有我一个人此起彼浮的呼吸声,寂寞的连时间都仓促的要逃。
夜已经很深了,田细细一定在丈夫的怀里睡的正香吧,也许还会梦到以后他们的孩子。她终于有家了。可我,除去大片物质装饰的浮华表面,里面冰冷苍白的支离破碎。
我与田细细的家庭情况相仿,同是从小镇来,家境贫因,都有几分姿色。所以当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就知道我和她都是同一种人,我们表面淳朴,骨子里却虚荣要强,一心想
摆脱布满身上的土俗味。
我和田细细上班的地方是家很高档的咖啡厅,听yanntiersen的音乐,咖啡都是现磨现卖,老板把这装修的很有情调,加上特有的地理优势,来这的女人都很富态,而在她们身边的男人就更不会逊色。这些女人通常都是从美容院,健身房,瑜珈馆出来以后,来这坐坐,边喝咖啡,等着那些男人来接。
我和田细细会艳羡的盯着门口气派的轿车好久,她把头靠在我肩上,痴迷的说,要是也有人天天用这样的车接我就好了。我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和她想的一样,希望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田细细比我胆大,她会在下班之后穿很性感的衣服,在那些会所门前,故做姿态的徘徊。看见某个殷实男子,半含蓄的抛个媚眼,扭着纤腰,学着电视里头那些女人,风情万种的留下背影。也有男人上钩,追上田细细问,小姐,多少。
每到这,她便觉得泄气,她是虚荣,可虚荣的根源是现世安稳。而妓女是没有安稳可言的。
也许正印证了那句话,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半年后,田细细的身边果然多出一人,不过不是被她风情姿态给迷住,恰恰是她再次被当人当成妓女后,在一旁跺脚气愤的模样被那个男人看到,觉得田细细很有趣,是个特别的女人,于是靠近。
再后来,捧着大把玫瑰花单膝跪在咖啡厅,像灰姑娘似的田细细求婚。
就像飞上天堂一样,美妙的梦里都是花香。我无比羡慕她的运气,盯着她细长手指上的钻戒,以为那是幸福的开端,一切如同彩霞般弥弥的铺开,散开金花。
那个男人叫印轩,他搂着田细细的纤腰,亲吻她光洁的额头,他们懂什么,娶个这样的老婆才放心。他的笑很是得意,我有一丝恍惚,也许他并不是爱田细细的,只是用一个婚姻,买断田细细的安稳,于他们二人,都是赢家,各得所需。
田细细辞去工作,准备当新娘子,可我终是没收到喜贴,兴许是她忘了,我不免有些埋怨。索性不再有联系。
我依旧在咖啡馆打工,还是会期待飞上枝头的机会。只不过少了田细细这个趣味相投的人,我多少有些沮丧和无聊,并不像开始那样狂热。但是,意外总是不设防的出现。
言出现在咖啡馆是来接他的女友,看上去很有气质的一个女孩,因为言迟到几分钟,在座位上又是骂,又是哭的,整个就像上村里有谁偷了她家的鸡的寡妇一样,蛮不讲理。为了不影响其他客人,我上前劝她,让她说话小声点,谁晓得,我话刚说完,一杯咖啡就已经泼在我身上,粘嗒嗒的往下滴。
言“腾”的起身,对着女孩说一句,不可理喻。眼神冰冷的离开咖啡厅。剩下女孩惊慌失措的伸手想拉住他。最终言只留下两个宣判的字眼,分手。
女孩转过身,眨眼间巴掌落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更像失去理智般的叫喊,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女人,害的言不理我,你害的他跟我分手,贱女人……我闭上眼,把她的话阻隔在耳膜外,以为那样就不会受伤,可是眼泪不听话的落下,冰凉的划过脸颊那么清醒的残酷。
所有的人都在暗自发笑,于他们,这不过是一场真实免费的戏,演的酸不酸涩,与他们何干,只要看的过瘾。
第二天,言将走廊上把托盘递给别人却不亲自送的我堵在墙壁与他的怀间,问,为什么不去大厅。
我苦笑,把右脸转向他,这个样子怎么去。虽然晚上用冷水敷过,可还是有些红肿的痕迹。
他如此聪明,猜到是她所为。轻笑,突然伸出手,指尖划过我的右脸,晚上请你吃饭,当是陪罪。没给我任何另外的说辞,也不管我是否答应,他收回手,以一种必然的姿态离开。
晚上,他在咖啡厅门前截住我,不给我拒绝的机会,拉我上车。车开的很慢,他没有说去哪,我亦没问,良久沉默。霓红灯下的城市,飘荡着一丝暧昧的诱惑,心突然有种被击中的悸动。从那时起,我忘记了本该埋怨他,更忽略了他对女人那份冷然和胸膛底下那颗不定的心。当他倾身吻上我的唇,我便以为安了翅膀,飞上天。
言是个好情人,他很体贴,也很会说情话,即便那是覆在冰刀上的一层蜜,我也吃了少,并且沉醉。他喜欢抱着我喊暖暖,暖暖,一遍又一遍,喜欢看我在他身下展转吟哦,媚眼如丝。言说,那时他感觉我就是他的一部分,是他丢失的另一半,血肉相连的紧密,
可是,我不安心。我总对着空荡发白的墙壁发呆,那是一种几近冰冷的颜色,我抚着言的背,轻轻在他耳边说,言,我们结婚吧。
言怔住,刚刚眼里还弥漫的热情狂野顿时像海水退潮那般散去。他起身背对着我,为什么,这样不是很好。
可是……我半撑起身,用被单裹住受凉发颤的身体,言点燃一根烟,烟雾逸开在他头顶,妖娆却隐含距离。
言……我低吟。言摁灭烟,依旧背对着我,暖暖,我爱你,这样,还不够吗?我无言,言也许是爱我的,最起码现在是的。可我要的不仅仅是现在,我像溺海的人那样迫切的以为婚姻是托上我上岸唯一的寄托,紧紧的想揽在怀里,印上心房。
我不动声色的赶走言身边的女人,拉他去商场看琳琅满目的结婚对戒,指着人家夫妻怀里粉雕玉琢的宝宝,羡慕的说好可爱的孩子。可是言对这些都不为所动,他说,暖暖,我不白你为什么一定要结婚,那一张纸就有那么重要,我给你的给道还比不上别人丈夫给妻子的?言的语气充满不可置否的疑问,他觉得我不可思议的有些偏执。
我又见到了田细细,阔别两年以后。我以为华丽的物质会将她滋润的很雍容,可是我错了,她憔悴的样子都不忍想起当初她是怎样的柔媚。
她说,暖暖,我好累。咖啡厅里轻柔的女声低声吟唱,哀怨忧愁的声线穿过耳膜,抵达心脏。田细细的眼泪一颗颗的滴进咖啡杯,浇灭冉冉上飘的水气。
我开始怀疑,当初印轩的举动不过是一场高明的骗局,可是为什么。
她说,不关印轩的事,是他的母亲,一心认为是我勾引她儿子,骂我是狐狸精,还骂我不要脸,勾搭上他儿子就是为了钱。
所以……我问,我看到她突兀的无名指,这两年死水般关于婚事的沉寂有了另一种答案答案。
她不让印轩娶我,还以死威胁,印轩夹在我和他妈妈这间,左右为难,他说他妈妈年纪大了,要我让着点,可你知道我让的有多辛苦。田细细的眼泪又汩汩的从眼眶滑出,滴在桌上。
咖啡没有加糖,苦苦的。两年前我和田细细处境相同,两年后情况依然,我和她终究是没有能力扭转身边的男人,被网绞住无力挣脱的灵魂。田细细没有碰杯子,等着咖啡变凉,她听我讲完与言的纠葛,我对言不定的无奈和慌恐,还有说起结婚时的落寞。田细细轻叹一声,张口低喃,究竟我们是错了。
我望着田细细转动杯沿白皙的手,沉默,算是认同了她说的话,我们看似实现了当年的想法,可幸福却背道而弛。
我与她,后来时常有联系,大多说一两句便沉默,有些话,重的谁都无力说出口,知道她的夹怨,了解我的苦楚。最后一次通话,她说,暖暖,我放弃,要走了。
突然之间觉得言语那么酸涩,我唯有一句连自己都不肯定的祝福,细细,一定要幸福。她在电话那头轻笑出声,说谢谢,最后,下定决心似的告诉我,有个男人愿意给她世俗的承诺,只是不富有,也不潇洒。
离开这个华丽喧嚣的城市,回去从前清幽的小镇。田细细没有给我打电话,她写信给我,一封封的,白色的信封,白色的信纸,用黑笔写她与那个男人最世俗的爱情,没有绚烂的色彩,一切如溪水般透彻长流,温暖如斯。
眼泪吧嗒嗒的掉在信纸上,墨水被散开,模糊了字迹,白色的信纸也变得皱巴巴的。田细细告诉我她要结婚时,我正对着诊断书发呆,她打我电话,语气欢快的像我刚认识她那会,青春飞扬的明媚,她说,暖暖,祝福我吧,为我门当户对的爱情。我说好,祝福你,田细细。
然后挂掉电话,不想让田细细知道我在哭泣,更不想让她知道我怀孕了,可是孩子的爸爸却不想要,她的喜日里,我送给她的不应是眼泪。
我把诊断书给言看,他说,暖暖,打掉吧。语气淡的不像是在毁灭一个生命,而是拍死一只蚊子那般漠然。我哀求他,言,真的不能吗,我可以……
言上前抱住我,别说话,暖暖,我不想要孩子,太早了,乖,听话。他像哄孩子一样用低沉温柔的话语对我说他的决定,无可更改。我点头,闭上眼,用力将要流出的眼泪逼回眼眶,言的唇印在我额头,一如既往的轻柔,可我的心却止不住寒颤,十二月冰冻的水滴渗进心脏的刺骨,痛的窒息。
我去医院,睁开眼,白白的一片,孩子已经没有,在我身体里呆了短短一个月,就失去了温暖,想着他是我的血肉,硬生生从我身体里抽走,泪流满面。
我蹲在墙角,对着浓郁的黑夜,心思清明,从我将诊断书摆在言面前开始,我和他的这一曲就已经唱完。我为了浮华虚荣恋上他的一切,而他,因为我的安静虚荣笃定将他飘游的感情系在我身上,我们各求所需,可又不经意的打破平衡,最终回归原点。
我打了一个电话,抢在那边出声前说,不要说话,只要回答好或是不好。我的脚凉了,借用你的手温暖它,好不好。电话那头,一连串的好,音调失衡。我抬手擦擦眼,横着声音说,那还不快来接我,那边应了一大串是是是,接着一阵脚步声。
两个月后,我结婚了,新郎同是小镇上的人,咖啡馆打工认识的,并从那时开始喜欢我。他没有言那么有情调,会说情话,只会握住我的手说,别着凉了。他也没有言富有,只会包揽下所有的活,让我歇着,时常给我小小的惊喜,花钱不多,情意满载。
我牵着他的手走在小镇街巷,他手心的温度传到我心脏,温暖倾城。田细细说的没错,我们都是门当户对的爱情,不富有,却幸福,不浪漫,却温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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