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岁时,母亲说我应该上学了。开学那天,我真的好激动好高兴,背着母亲为我新买的书包,兴高采烈跟着伙伴们一起去报名。报名后一回到家,就迫不急待地翻看发的新书。也就是那一年,由于村子小孩多,村干部决定学校增开一个幼儿班。母亲能歌善舞,经常在附近的村子里巡回演戏唱歌。加上又识字,母亲自然成了一名幼儿老师
一年级的时候,班主任是一位30多岁的中年男老师,姓刘。也许是母亲的缘故,刘老师对我非常关照,一进校门就让我担任班上的学习委员· 每天课堂上喊我回答问题,经常把我叫到讲台前,教班上的同学唱歌跳舞。我几乎是在母亲的歌声中长大,自然会唱很多歌, 声音也甜润。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日子,我象一朵娇艳的花朵,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健康快乐地成长。
也许正是这些温暖的阳光,也许是算命先生的那句话,我读书非常用功,成绩非常优秀,惹老师喜爱,令同学羡慕。我对学习如饥似渴,渴望自己每天都能学习新的知识。记得一年级上半期后的寒假,正好过春节,母亲带着我走亲戚,一家亲戚给我两元的压岁钱。回家的路上,母亲与外婆小姨他们零零碎碎地说着话。大人说话我从不掺嘴,在一旁默默地听。我对他们的话题越来越不感兴趣,于是从口袋摸出那两块钱,对着上面的字琢磨起来。我当时认得的字不多,但知道那是两块。我望着上面诺大的两个字,一个人认真地朗读起来:“l-i-ang,k-u-ai,两块。”正当我读得认真的时候,母亲与小姨她们扑哧一笑,我看见她们是在望着我笑。我惊讶地望了她们一眼,她们笑而不语。我又接着读,她们笑得更厉害了。我想,一定是我读错字了。心里也不太服气,明明是两块,怎么他们就笑呢。自尊让我不读也不再问了,她们也继续她们的话题,不理睬我了。一回到家,我就直奔我的书包,拿出新华字典翻看起来。原来,钱上面的两个字原来是读 “er yuan(贰圆)”。
小学阶段,我成了当地出了名的聪明懂事的孩子。从一年级到小学毕业,我的成绩几乎一直是班上的第一,语文数学经常是双百。村子里的大人们,看见我总是表现出一种喜爱,小伙伴们也总是巴巴结结找着我玩耍。有一次,我上厕所的时候,听见隔壁的唐伯凶巴巴地教育他家的三个男孩子:“你们看看隔壁的玲儿丫头,一回到家就做作业,成绩当然好。做完作业就帮家里做事。人家怎么就那么聪明懂事?看看你们,整天只知道四处野, 不喊你们回来就不晓得归屋。”听到这些,心中掠过一丝骄傲与自豪。也许正是这样的环境,造就了我今天的坚强与自信。
我的童年,一直肩负着生活的艰辛。我在艰辛中深深懂得生活的沉重与不易,懂得体谅与感恩。母亲生了弟弟后,身体一直虚弱,做不了笨重的活。母亲生弟弟的那天,听见外面有人喊是谁家的猪,在吃生产队的草籽,要扣粮扣工分地吼个不停。母亲发现,竟然是自家的猪不见了。她想都没想,起床就往外跑,把猪赶了回来。下身的血,一直流个不停。那天起,母亲害了一场大病,能捡回条性命,非常庆幸了。这样一来,家里的重活,几乎全部落到父亲一个身上。每年农忙季节,还有小姨外婆他们帮忙,我们家的活,也总是最后一家做完。
8岁的时候,我几乎包揽了家中所有的家务。扫地、做饭、洗衣、挑水、拾柴。家中的事总是安排得井井有条。记得双抢时季,我早早把饭菜做好,整整齐齐摆放桌上。再替父亲母亲烧一大锅热水,把脚盆、毛巾、衣服放好,他们一回来洗了澡就吃饭。当我看见父亲母亲一天的劳累,在我的劳动成果中放松的时候,心中无比欣慰·
几年后,我慢慢长大,我成了父亲下田干活的好帮手。我总是心疼父亲,总想帮助父亲多干些活。12岁的时候,我和父亲一同插秧、割稻、打谷、推板。我做事非常能吃苦,苦与累在我心中从来不可怕。有一次双抢,父亲看见天太热,想要上田休息会再来。我要父亲先去休息,自己一直坚持在田里插着秧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多插一株,父亲就少插一株。当我喝着父亲给我提来的井水时,我看见了父亲眼睛里闪动的欣慰与感动。
由于家中缺勤劳力,田比一般人家少,一年的收成扣除上交的后,只能供一家人吃。我和弟弟读书要钱,家中的经济一天不如一天。我12岁那年,父亲凭着自己放鸭的经验,凑了些钱,买来300只鸭子自己养。每天放学后,我帮着父亲收鸭子回家。尤其是那年署假,放鸭的任务几乎全部落在了我的头上。那段放鸭的苦难经历,刻骨铬心,现在说起来,心中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重。每天早上,天刚刚蒙蒙亮,我就起床,与父亲一道,把鸭子赶到离家很远的地方。然后,父亲对我交待几句,就去忙农活,一群几百只的鸭子全部交给我一个人看放。鸭子乖乖地听话也好,可它们总是喜欢边啄边跑,而且跑得很快,如果它们朝一个地方跑也好,它们总是跑得四分五裂。我总是跟在它们后面,不停地焦急追赶。
有一次,我在田的一头正眼巴巴望着田中啄食的鸭子,待它们啄会儿再往下赶。一不留神,田的那头,鸭子,左中右成了三群,分别进入三块田中。其中,有两块田稻谷还没有收割,眼看就要吃到人家的谷子。我心急如焚,握着一根与我身高极不相称的长长的竹篙,跑上前去,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把它们拦了回来。然而,当我把它们赶到想去的地方后,竟然发现,另外的早已分散着跑得更远。很多块稻田里,满是鸭子飞。我不停地追赶,追这边,赶那头,气喘吁吁,挥汗如雨,精疲力竭。后来,鸭子最终没有赶到应该去的地方,而是四处都是。最后,我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伤心气馁地哭了起来。有人喊来了父亲,父亲三下五除二就把鸭子赶在了一起。
那个假期,我每天几乎在焦急与心惊中度过。后来的日子里,我总是做梦,梦里我跟着一群鸭不停地追赶。假期快结束的几天里,鸭子长大了,卖了。我如释重负,焦急与苦累的日子总算了有了尽头。
卖鸭子之后,正好双抢完工,我还没开学,父亲为了犒劳我,特意带着我上县城玩了一天。其中的过程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到了县城,父亲每经过一家零食店,总是轻声地问我想不相吃这样那样,而我总是把目光从那些零食上移开,说不想吃。后来,父亲走到一家卖蛋糕的地方,不再问我想不想吃,直接称了半斤,塞给了我。我没有吱声, 首先就给父亲递上了一块,然后自己也吃了一块,其余的一直提在手中,带回家中给了母亲和弟弟。后来,父亲还带我到了县城的公园,那是我第一次上公园,公园,我看见了许许多多美丽的花,团花紧簇,比村子里田埂山坡上的花开得鲜艳。还看见了那些穿得整洁,在公园悠闲走着的人们。看见他们,我突然非常心疼起我的父亲。我偷偷地望了一下父亲,父亲望着公园的一个象树根一样的坐凳自言自语,说搞不清是水泥还是真的树根,脸上带着微笑与好奇。父亲还带着我走了很多地方,看了气功表演,耍猴戏,进饭馆, 最开心的是给我买了一件很好看的红格子罩衣。那件衣服,我总舍不得穿,常常把它叠了又叠,放在箱底。
再后来的日子,我和弟弟一天天长大,家中经济一天天拮据。母亲一个远方的亲戚,在县城做早点生意,在他的指引下,父亲母亲弃田进城,也做起了早点生意。80年代中期,我家成了当地有名的为数不多的万元户。几十家的邻里乡亲,都找我家借过钱。我的生活也开始进入很多人羡慕的富有。
那些富有的日子,在我的脑海里,近乎一片空白,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然而,那段苦难的童年岁月,如一道永不凋谢的风景,常绿在我的心中。正是那样的经历,让我深深感知与珍惜,比如,理解、感动、感恩、坚强、自信、幸福……
-全文完-
▷ 进入丁香花开0202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