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一重一重的眼泪和鼻涕爬满我瘦峻的脸庞。屋前有一位挑着扁担的老农人踉踉跄跄地走过,扁担里放满了热气腾腾的包子,那香喷喷的味道跑进屋来引得自己心底里那一条谗虫直叫嚷。母亲喊我出去买几个吃,我应了声就去了。来到老农人面前,只见他半拉喳着微微有些发白的胡须,靠近眼角和鼻梁处都添了半深半浅的皱纹,挑着倒八的眉毛却也淡淡的难看,那黝黑的肤色和戴在头顶的汗巾子倒相衬,只是个头矮瘦得可怜。我敢忙问他担子里这些个包子怎么卖,他憨笑着说,就送你这样的小人儿几个吃吧横竖都是自家人做的,赶不上城里那儿的好吃呢。……夜幕摔了下来,微凉风儿依然如往常那样肆虐。似乎惟有在夜晚,我才能深刻地体会到村子体会到乡土文化的神奇与内心充斥的一丝丝敬仰之情。也许,此时没有人愿意真的埋头读故乡读那一条条泥泞的乡间小路和少部分的现代化农用设备。然而,我却乐意也极情愿去捧在心怀里高声地反复地读,读,读!故乡,可以读得细致入微,也可以读得气势磅礴。总之,每个人心里都有迥异的读法和发音。但是,故乡却永远不会改变她自己应有的本质的纯然的乡土文化和乡土情结——这让每一个华夏民族的后代都为之骄傲为之感动的符号!也许,这些所谓的大道理只是在我进入中学后才依稀间懂得的,但我总是顽烈任性地重复着从小就和故乡和村子融和在一起的谶语。我愿意去咀嚼她甚至是啃嚼!就像在祖母葬礼上一阵阵冷峭的寒风从空旷无人的山谷溪流之间,亲吻我短而直翘的发鬓。村口的灯光又老实巴交地亮了,一根长满青苔的断木头横在院子靠篱笆旁矮土墙根那儿,这一定又是哪晚的风大把它刮下来的。可是,令我自己都无法相信的是,此时心底里竟然用抚摩它用鼻子嗅它,甚至是用舌头舔舐它的勇气。
芦边的夜潮犹为凄厉。轻轻的影子,不知道是什么给投下的,葬在了曲曲的波中薄薄的溪水碰撞出渺渺的灵辉来,砥荡着无边的黑暗。我似乎瞥见横在水面的画舫,五彩斑斓的分外妖艳的。我怎么会看见这样的东西?仔细地想想,那兴许是儿时上镇的所见所闻了。大概在我六岁半的样子,祖父在田间把一大捆一大捆干草垛用麻绳扎好踢踢紧后喊父亲装上租来的四轮农用车朝院子突突地开来。往往这个时候,父亲就随意地坐在高高隆起的草垛上双手抓紧车上的铁栏杆子。车子开到院子外,父亲一蹉腿往地下跳,祖父点一根烟抽着,并顺手抛给父亲一根抽。他们爷俩靠在车子扶手边簇着头不知道在商量啥。但是,我知道每每在此时他们就得上镇赶集,把那一车子的鼓鼓囊囊的草垛给卖掉。只要能逢上赶集特别是能跟祖父父亲一起去,就准能在镇上吃到一顿谗人的排骨面呢。那个时候家里并不能想吃什么就吃的,那得我们家用粮票换着吃。我特别渴望能到镇上去,然而不单单只为那碗排骨面这么简单。大约过了清晨五点样子,母亲把热气腾腾的饺子煮好后他们爷俩胡乱吃完,父亲把我从被窝里一把拉出来往车子上一摆,母亲顺手在我背上披一件羊绒线毛衣怕我凉着。我家赶集大多在初冬秋末时分,村子又是四面环山,山口的风直呼呼呼地呛人,非得穿得严严实实不行,父亲祖父就都各自裹件旧棉袄。母亲说现在就穿还太早,他爷俩只一个劲地抽烟并朝泥土路旁啐了一口浓痰,接着都猛吸一口烟长长地吐出烟圈来,一喝声儿就发动了机器朝山口颠簸着开去了。
车子刚到南山口,就得停顿下来。那儿的路不好走,从大前年算起,也是听祖父说的政府要修建新的隧道,打通到镇上的南北方向的山路。这一举措当然受到村支书的欢迎,一来方便了人们从村子上镇进城,二来也拓宽了从外地外省进来旅游车大型卡车送货运货,不像以前小时侯那样的土山路。大伯父就是在建设隧道队伍中的一员。说来他从村干部下放到基层也犹为的辛酸。为了大伯父的下任我家还闹腾了一晚上呢。刚说到车子被施工场地给挡住了路,祖父就忙跳下车子到那摆满黄颜色警示牌的山口子和头带安全帽的人攀谈起来。父亲也跳下车,他先紧了紧车子上高高隆起的草垛,然后就高声破骂怎么啥时候不做,偏偏现在这么起早贪黑的拼着老命做?(省略500字)一路风尘仆仆地来到镇终于赶上了趟儿。那里离村子倒也有几公里远,虽然是个小镇但啥东西都有呢。人口密集,特别是赶上这么个天儿,风和日丽,瓦蓝瓦蓝的天空中飘悠着几朵白云,怎叫人不乐起来?若是能逮着啥节就更热闹了。那儿在方圆十里地闻名的地方戏,唱的唱,演的演,打的打,个个涂成花脸鬼脸的在擂台上耍来耍去。所以说,别看那巴掌大一块的地方,社会文化的氛围和底蕴却格外的浓厚,自然地方戏也就蔚为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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